第 23 章
文/白甜贞
站到家门前，四周映入眼帘的是高大结实的院墙，想必这就是爹在信里提到过的翻盖了的新屋院儿了吧。这块地儿是自小熟悉的，程可则领着两儿子抬脚便走了进去。
走到院子里看到迎出来的父母，他扔下两个大提包，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爹娘，不孝儿程可则，回来了。
两人在家多少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刚迈出堂屋，便瞧见归家的儿子跪到了眼前。范素芝激动得擦眼泪：我的儿，快起，快起。
程怀林也显得很动容，上前拽着儿子起身：快起，堂屋里坐。
程可则擦去湿润的眼角，跟随父母坐到堂屋，他抬眼往四周瞧了一圈，破涕为笑：爹、娘，咱家这院子盖的周正、亮堂，比您几年前在信里写的还要好。
程怀林掏出茶叶往茶缸里一放，默契的老妻立马提着暖水壶添水。他也不免感慨：
可不，就是咱们这里解放那年冬天翻盖的嘛，其中一大半用的都是你之前寄回家来的钱，这座院子盖下来，咱家掏光了家底，愣没欠一分钱的外债。
老二，你说说你都好几年没回家探亲了，可不就没瞧见过。
范素芝拦过俩小孙子，往他俩小嘴里各塞了一颗糖，稀罕得不行：当家的，快别说了，没得招惹儿子难受。
程怀林示意儿子喝茶，他端起茶缸子轻呷了一口茶叶水，笑呵呵地：好，我不说了。老二，院子里，给你也留了一间房呢，走，去瞧瞧。
程可则咕咚咕咚灌了半碗茶水，擦了擦嘴角起身说：好。
一行人来到西厢，程怀林推开其中一扇房门，率先迈了进去：天气好，你娘把床单铺盖都洗过晒过才给你铺上的。
程可则见这间屋子有床、有两把椅子、有桌子、桌子上面还摆了一只暖水壶，屋子比较空但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点点头甚是满意：好，挺好。
程怀林退到院子里，指着旁边那间屋说：那是老三的屋子，大小和你的这间一样。你哥一家住东厢，他旁边隔了两小间出来，一间盛杂物，一间是厨房，走，咱回堂屋里说话。
重新落坐之后，程怀林询问道：老二，你一走就是五六年没回家探亲了。这趟回来能住多少天？
程可则：我请了十多天假，这回把之前积攒的假都请了。
程怀林：好好，那这些天咱们爷几个多唠唠。
范素芝：咋没带你媳妇来家呢？
在父母关切的眼神之下，程可则心虚得摸了摸鼻子：她去了城里看她的亲人，我回家看我的亲人，我俩各有任务。
程怀林：别是你媳妇不愿意来咱们乡下吧？
程可则不自觉得端正了些许坐姿：哪能呢爹，不过呢，不习惯是有的，她没到过乡下，她那边以后慢慢再说吧。
程怀林见儿子一提到他媳妇就心虚，就猜他肯定在他媳妇面前气不壮。哎……外面的人和事他是不懂。
他扭过头去瞧老妻拦在怀里亲香得不行的俩小孙子，那小模样可比照片上俊多了，他瞧着也欢喜，冲着俩小子张开手臂：来，我大孙子长的真好，像年画一样。
程可则教导俩儿子喊人：军洋、军海，叫爷爷、叫奶奶。
程军洋离开范素芝的怀抱，抱着小手站在堂屋，睁着萌萌的大眼睛瞧着自家爸爸，道出一句惊人之语：爸爸，那用和你一样下跪吗？
听到孙子这话，程怀林不由得开怀大笑：哈哈哈……不用不用，俩小娃真逗人，聪明。
俩娃手拉手齐齐地站到程怀林跟前，整齐划一地喊道：爷爷好，奶奶好。
程怀林乐呵呵：好。
范素芝开口笑：好，直乖。
程怀林立马掏口袋：头一次见面，爷爷给一人一毛钱，给你们买糖吃。
乡下孩子平时连一分钱都摸不着，更不说一毛钱了。只是，老二家的俩孩子上前接过毛票，转身便直接交给了程可则。
程怀林不疑有他：怎么的，老二，这是你给孩子定的规矩吗？吓得孩子连爷爷给的见面礼不敢收。
程可则随手将两毛钱放到桌上，爽朗地说：爹，您误会了。俩孩子在海岛上没花过钱，不知道一毛票是多少，在海岛上都是他们妈妈张罗吃喝，啥也没缺过他们。
这俩孩子可知道自家妈妈会做美食了，但凡溜达着去了外面看到人家小朋友在吃零嘴他们也馋，只要肚子饿了他俩就知道往家里跑，只要一乖乖的做到小矮椅上，他媳妇儿一准端出好吃的给他们俩，都习惯了。
……
乡下谁家要来了亲戚，不出片刻全村就都知道了。程怀林看到儿子归家高兴得不知所以，在院里玩耍的几个孙子孙女儿早跑到地里去喊自家爹娘了。
程山则埋头弯腰正在地里干活，突然听到侄子程至威跑过来报信儿，在侄子程至威身后还跟着女儿军花和侄女军翠，孩子们说：家里来了一个大人亲戚，爷爷奶奶都哭了。
程山则一猜便想到应该是他二弟到家了。扔下锄头、撇下媳妇和三弟妹，他快人一步先跑回了家，瞧见二弟，就是一个结实的拥抱。
好几年不见，程可则瞧见沧桑了不少的大哥，眼睛又湿润了：哥。
程山则亦是一副激动得不行的样子，声音都有些哽咽：老二，你回来了。这一去就是好几年，爹和娘最常念叨的就是你啦。
程可则也很动容：哥，我在外边也常常想念咱们一家人。
程山则擦擦眼角，吸吸鼻子问弟弟：嗯，这趟回来，能待几天？
程可则拉着大哥到堂屋里坐下：请了十多天假呢，爹说咱们爷几个好好唠唠。
程山则拍着弟弟结实的肩膀，满口欢喜：行哩，行哩。
程山则媳妇苗德利和程以则媳妇柳春花跟在后面回到家，相继与程可则打了一句招呼，便躲去厨房忙活。
柳春花从水缸里舀出一瓢水，倒到洗脸盆里开始洗手，她想到自家男人还在镇上供销社上班，便转头询问：大嫂，你看要不我跑到镇上喊一喊可则？
苗德利正要回话，婆婆范素芝走进厨房，她说：别折腾了，你们下地干了大半天的活了，再跑到镇上去，多累啊。看这天色也不早了，老三有自行车，他回家快。咱们准备妥饭菜，他也就到家了。
柳春花听婆婆这话，心里很是熨贴：哎，行，俺听娘的。
苗德利从墙上摘下菜篮子，给婆婆交待道：娘，俺去自留地里摘些蔬菜回来。
范素芝对大儿媳妇点点头：去吧，去吧，俺过来也是这个意思，要多摘些菜。之后，她转过身对三儿媳妇交待道：春花，你把热水烧起来，从鸡舍里抓只鸡出来，今儿的菜得用它。
柳春花一听，便也咧开嘴角大笑起来，乐得她直言语：哎，好哩，俺这就去。
……
就这片刻的工夫，连嫁到邻村的程芳芳也抱着孩子回了娘家。
程芳芳亲眼瞧见了二哥家的俩孩子，一时也稀罕得不行：爹、娘，俺二哥的俩儿子，还真是卷毛啊，从小看相片就觉得奇怪，怎么头发还带卷儿呢。这瞧见真人了，啧啧~真是一人一头的卷毛啊，像狮子狗似的，真可爱。
程山则对于妹妹说的话，觉得有些不妥，便轻声叱了一句：芳芳，咋说话的，哪能把孩子比作啥狮子狗啊。
程芳芳笑呵呵：大哥，这有啥的，二哥都没吭声呢。
程军洋抱上脑袋摇了摇头：我不是狮子狗，我和弟弟是虎仔。
程军海拉上哥哥的手摇了摇：不对，哥哥，我们是鲨鱼仔。
兄弟二人见屋里的人已经笑得不行，程军洋却依旧板着小脸：弟弟，爸爸晚上睡觉的时候说是老虎啊，那我们俩不就是老虎仔吗？
程军海认真一想，爸爸确实和他们说过这话，小脸儿上顿时也有疑惑和不确定：可是，可是，讲故事的时候，爸爸也说过我们是小鲨鱼。
程军洋和程军海两人一时面面相觑，也许是双胞胎心有灵犀，两人同时转身扑向程可则，一人抱住他一条腿，仰头问道：爸爸，爸爸，我们是虎仔还是鲨鱼仔？
程可则一本正经地告诉俩儿子：你们在陆地上是虎仔，到了海里就是鲨鱼仔。
得到肯定的答复，程军洋板正的小脸儿笑了笑：爸爸，那我们会变身吗？
程可则点点头：会啊，只要你们好好吃饭、健康长大，学好本领……
嗷嗷~
程军海倚靠在爸爸腿边，举起爪爪：爸爸，我可爱吃饭了。
程军洋也不落后弟弟的表决心：爸爸，我也爱吃饭，妈妈盛的饭菜我都吃光光了。
程军海使劲地点点头：对，爸爸，我和哥哥把菜菜都吃光了。
程可则摸了摸俩儿子毛茸茸的脑袋瓜：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每顿饭都要好好吃，才能长得快。
俩小子懵懂地连连点头：嗯，嗯。
程芳芳抱着一岁多的儿子，笑道：二哥，你们家真逗，这一大两小的，真像那么回事儿似的对话呢。
程可则的腿边有俩儿子，他不方便挪动。便伸出双手示意妹妹将孩子抱过来，他逗弄了一下妹妹怀里一岁左右的孩子，问道：教育孩子这事，主要依靠他们妈妈，我平时也就在边上敲敲边鼓。
程可则打着响指逗弄孩子：芳芳，你家孩子叫个什么名儿啊？
程芳芳乐呵呵地说：杨至军。
程可则：嗯？听起来咋像排着咱们家孩子起的名儿啊？
程芳芳捂着嘴乐：他们家不会起名，叫至军不是挺好的嘛。这名字是他爷爷亲自给取的，可不是咱们家人给闹的。
程可则：哦，亲家爷爷取的名挺好。
程芳芳把孩子往程可则怀里一塞，在他跟前转了一圈，方说：二哥，你往俺身上瞧，我今儿穿的还是二嫂当年给俺添的嫁妆呢。这样的样式少见，平时俺舍不得穿，听说你回来了，立即翻出箱子换到身上了。
程可则将孩子抱坐在自己怀里，孩子有些怕生，倒是不哭，瞧这性子应该也是皮实的：芳芳的生活过的好吧？在婆家没受气吧？
程芳芳自然是高兴自家孩子被他二舅舅抱着，她边乐边言语：哪能呢，二哥，没人给俺气受，俺有仨哥和爹娘给俺撑腰，二哥你还是当大官的，俺还给杨家生了一个大胖儿子，杨家不供着俺就算不错了。
程可则听着妹妹的话，略点了点头转过身对着范素芝说：那就行，娘，芳芳这性子也不像能吃亏的，挺好。
范素芝走到闺女身边将她往后拉了拉，还帮她轻轻撴了撴有折痕的衣角，语气里透着宠溺：小妮子在婆家不受气，回娘家也霸道着呢。
程芳芳不依：娘啊，俺哪里霸道了。
范素芝从儿子怀里接过怕生的外孙子杨至军，小孩儿一回到熟悉的怀抱里立马变得活跃起来，小手轻轻摸摸外婆的脸咯咯地乐，时不时的还偷偷瞄一眼高大严肃的二舅舅。
范素芝逗弄着外孙儿，言语上敲打着闺女：哥哥嫂子都让着你，娘最偏心你了，心里别没数了。
程芳芳：哎呀，俺知道，知道。
听到自行车铃响，程芳芳赶紧跑到堂屋转移话题：俺三哥下班回来了。
程以则到院里停罢自行车，抬眼见妹妹回娘家了，深以为常。倒是程芳芳抬着下巴问他：三哥，你猜谁回来了？
程山则起身，随程可则一块站到堂屋门口，程可则冲弟弟喊了一嗓子：老三。
程以则正要往自己屋里走，听到喊声停下脚步，惊呆不已之余立马扑了过去：二哥，真是你，你回来了？太好了，二哥。
程可则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下了一分力道：臭小子，长结实了。
程以则湿了眼框，激动得想要蹦高：二哥，我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
听到动静，柳春花悄悄从厨房探出头来，瞧见抱在一起的兄弟俩，也笑了。再回过身切菜，变得更加卖力起来。
……
临开饭前，程可则到厨房，走到亲自掌勺收尾的母亲跟前，特意交待了一番：
娘，俩小子从小养成了分食的习惯，有富余的空碗、空盘不，我来给他们分一分。
范素芝赶紧打开碗橱，指给儿子：空碗、空盘有，要用几个。老二，啥叫个分食？
程可则从碗橱里取出两只碗两个盘：他们妈妈怕孩子吃的量不稳定，每次吃饭前将给他们吃的饭菜捡出来放到他们的小碗小盘里，看着他们吃完就行。娘，他俩不挑食，给啥吃啥。
程可则没说的是，媳妇儿爱干净，讲卫生。
范素芝：哦，是这样啊，那还挺讲究的。老二，这两颗煎鸡蛋，你给娃夹过去，以后娘照着你做的比划。
程可则动手给两个孩子分餐，一人一份，盘子里一人一颗煎鸡蛋，一筷子小鸡炖蘑菇，两筷子白菜炖豆腐，小半碗玉米糊糊。其余几道菜里有辣椒，他都没动。
程芳芳指着俩侄子乐：爹，你看，真跟小老虎一样，肯吃着呢。
程可则边注意俩儿子吃饭，边回应道：他俩不挑食。
饭后不久，两个儿子都闹着要喝水。
程军洋：爸爸，要喝水。
程军海：爸爸，要喝水。
程可则知道俩孩子这是吃咸了。平时，媳妇儿在家做菜偏清淡，她总说人不能吃太多盐，不健康，对人的寿命有害无利之类的。
路上折腾了好几天，当天夜里父子三人正经地洗了洗澡，躺到床上倒头便睡着，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