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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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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白甜贞

一辆吉普车急驶码头,从车上步下一位干部装扮的人。不知同车的军区工作人员对他附耳低语了什么,就见他径直走向哭得梨花带雨的付矜瑜。

对方同程可则简单点了点头了作打招呼,随后那人对着付矜瑜只是简短讲了两句话……被撇到一旁的程可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媳妇儿由哭转笑,极其着急的就要跟着人家上车走。

孩子都来不及安抚,付矜瑜说走就要走……

要不是有那位同车而来有些脸熟的军区文书在一旁向他低声解释,别说三个孩子惊慌,连程可则也要摸不着头脑的。

原来,是黄龄章到了广州,他等在东湖宾馆已经一旬,就为了看一眼侄女是否安好,否则他并不安心去往香港。

为着黄龄章想看一眼侄女的事情,两位北京工作组的人从中|央到广州地方政府再到海南军区,开了一路绿灯。

带着孩子们刚下岛,脚尖才碰到陆地,付矜瑜竟然听到了一个关于黄伯父的极好消息。她的两手快速擦去喜极而泣的眼泪,跟着来人坐上车,又是一路急驰,去了广州。

……

赶到广州的付矜瑜在东湖宾馆见到了分别十年的黄伯父,亲人相见不免又是一场抱头痛哭。

黄龄章的身体看上去还算健壮,付矜瑜稍稍放了心。在工作组的陪同人员悄然退出客房后,伯侄二人收拾起久违的激动心情,桩桩件件畅聊了久久。

两人的眼泪干了又湿、湿了又干……他们聊到了亲人、聊到了她的小家庭以及孩子、还聊到了那一写就是数年却从未有过回信的信件……

说罢发生在桔公岛上的趣事,半句不提对程可则的怨气。付矜瑜擦去眼泪笑着说她有家了,就在海南军属区那里。她带着微笑不断的向黄龄章解释,程可则的好、三个孩子的可爱……

最后,她淡然的婉拒了黄伯父想要带她一同离境的冒险方案。

听罢一切,抛开好友交托的重任,黄龄章非常能够理解侄女的决定,也就不再勉强侄女同去香港。他的事情是直通北京的,要是真要夹带侄女离境,确实要冒很大的险,很可能还会牵连小瑜的那个小家庭。

在广州,伯侄二人相处不过一日半,将黄伯父送到离境大厅,与一路向北的工作组人员告别之后,付矜瑜便踏上了返程的列车。

……

在国内尚不知情的时候,香港的某家报纸大篇幅的报道了一则重榜新闻——《被关押十载的国军将领黄龄章,已于昨日悄然抵达香港》,此篇报道很快被众多报纸转载,影响力颇大,还在国际舆论界引发众多涟漪。

香港社会部情工人员第一时间将收集到的相关报纸转呈北京,那位领|导|人身穿睡袍,手持报纸,他在看过报道之后不由得点了点头,还评价到:

这位黄龄章顽固归顽固,可不管香港记者怎么拐着弯的引导提问,他从头至尾一个不好的字儿都没提啊。呵呵呵……这说明咱们的改造战犯政策是深入人心的嘛。

zhu|席,那这份报纸是否可以送到“功德林”的图书室,让正在改造的战犯得以阅览,这对帮助他们继续改造是有积极作用的。陪同在侧的总理如此发问。

可以。

……

能回来的人都回来了,本该高高兴兴幸幸福福的过日子才对,殊不知,在海南军区又掀起了一波离婚潮,以及伴随而来的军转潮。

在特殊药膏的护体之下,连付矜瑜和朱雪宜都黑了两三个色,就更别提其他条件较好适合劳动作业的小海岛上面的人啦。

那些从小海岛回到军属区的人们,个个面容憔悴,不说全都病痛缠身,大多也都深受痛风和风湿的困扰。撇开这些不讲,他们添了新的生活习惯,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心态变了,因为出身还是那个出身。

出身不好的人,仿佛自带烙印,有些甚至都自卑的不好意思抬头说话,时间一长,要是配偶不理解不宽慰,那么,家庭矛盾自然就滋生且茁壮了。

……

付矜瑜从广州返回海南军属区的程家小院儿,瞧见满院子的生机勃勃,很是高兴。隔壁廖嫂子打理的真心不错。廖冬梅说,程家养的这一茬母鸡正处在下蛋的高峰期,雷打不动的每天都要下蛋。

为了感谢人家伸出的援手,付矜瑜特意从家里翻出两块好布料送给廖冬梅,一是感谢,二是道喜。廖冬梅在今年初又生下了一个儿子,方野给取名叫方广。

与那些到家关起门吵架的家庭不同,韩育斌出海不在家,朱雪宜没人吵架,便平静地带着孩子们过着食堂与家属楼两点一线的小日子。

而程家这边,在外人和孩子面前笑语嫣然的付矜瑜,回到卧室就转换为冷若冰霜,冻得程可则不住的打冷颤。

夜晚。

卧室只有一盏床头灯亮着,将一沓信件捧到床头,洗漱得干干净净的程可则陪着笑脸:

媳妇儿,这是老家的来信,可以联系到我是怎么写回信的,你看看呗,免得咱们的信息不一致。咱家的存折、粮本和票据都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除了给老家寄钱,其余的没动过。

伸手关灯躺到枕头上,抻开床单一把蒙到头上,从底下传出一句又冷又闷的声音:嗯,知道了。

没有小别胜新婚的亲昵和缠绵,回到家里没他吃的饭菜,连存折和粮本也不能让她高兴,陪了几天小心的程可则越发的愁:媳妇儿,你怎么了?

床单下:我要睡了,你别烦我。

程可则:是不是从广州回来的时候坐车累着了?

床单下:嗯。

要不,我给你按按吧。说完,他伸出手摸到床单轻轻掀开,刚要碰到媳妇儿的睡裙,就听她冷冰冰的说:不要,你别动我。

这还不算完,将床单重新抻开盖到身上,付矜瑜甚至下了驱逐令:你要是不睡的话,就去宿舍吧,我还要休息。

呃……连半点温情脉脉都得不到的程可则,第一次感觉到了所谓的婚姻危机。要知道结婚数年的他们,从未真正的红过一次脸、吵过一次架。

媳妇儿蜷缩着睡到床沿边上,试图与他拉开距离,隔离的感觉表现得异常强烈。

都说至亲至疏夫妻,自运|动以来,妻离子散、离婚、再婚已经屡见不鲜,颠倒黑白的事情多了去了。可他从未想过,他的小瑜会有一天连看着他的脸说话都会嫌弃,坐在黑暗中的程可则,心痛极了。

等到床边的呼吸声变得平稳,程可则轻轻将睡熟的付矜瑜往床里挪了挪,免得她掉落床下。之后他翻身下床,站到客厅发呆许久,又转到次卧看了看三个睡梦中的孩子,最后他又坐到屋外的台阶上一整夜,直到天明。

那天之后,因军区的一个突发状况,程可则接连两天熬夜处理军务,累了便睡到了宿舍。之后再回家的程可则发现,卧室的床上连他的枕头都不见了。打开衣柜一看,他的枕头被塞在了角落里。

媳妇儿这是想做什么?

媳妇儿不理人,床上没他的位置,程可则睡觉的地方便从家里换到了宿舍。自己闷头想不出头绪,将付矜瑜闹情绪的事,和方野一说,那人直接抛出一句:

她那不是想和你离婚吧,老程?

没有预想中的暴跳如雷,心直口快准备挨揍的方野连个皱眉的表情都没瞧见。沉默许久……才听到程可则低声吐露一句:

不会。

……

感情上就是再迟钝,程可则多少也能猜到媳妇儿在生他的气,气他一年多的时间没有去登上桔公岛看望她和孩子。

其实,付矜瑜不知道的是,那会儿程可则已经被某个小团体盯上,想方设法的要寻他个错处……

因为有首长和几位主要领导的力挺,也因为战友们的拳拳保护,他死压内心的冲动,一步不往码头靠近,一眼不往海边张望。

他开始从早到晚淡定地沉浸在军区研究课题。他的这个举动也彻底省了那些人费心机监视,任何人想要找他都非常容易,不是在训练场、作战室、会议室、办公室、图书室,要不就是在食堂或宿舍而已。

再者,桔公岛上的情况在他的心里细细的琢磨了无数个来回,除却没有家人的关怀探望与陪伴,他笃定有于大舟在,吃喝方面的一般问题定是不必他担忧的。

正因为要保护桔公岛上的那方清静之地,在他被人监视的那种情势下,更不能私下偷偷接触妻儿。

现下,他的小瑜明明就在眼前、触手可及,但在她那拒他与千里之外的冷漠中,关于这一切,他却开不了口解释。

机会,他需要一个可以向她解释的机会。在他心中,她永远是第一位的,为了她,他什么都可以做。

……

数日后,首长办公室。

傻大个像个树桩子似的等在办公室,要个劳什子的结果,首长点起一根烟抽了一会儿,方说:

你的转业申请没批。

此时提出转业回到地方上重新任职,单说他走后,在军区空出的职务,个别小团体只怕会乐得睡不着吧。可怎么还没批准呢!身形未动,脸色不佳的程可则,瞪大眼睛不解地问道:

首长,为什么没批呢?同一批申请转业的人有二十多位呢。我不要求去什么好单位,只要组织上能安置我就行。

程可则提交的转业报告根本没有上会讨论,就让他截留了下来,当着军政委池寒的面儿,一把抽出那张落款处写着程可则姓名的纸张,让他拿去点烟了。哼!这臭小子想溜,可没那么容易。故尔,首长也绷着脸回道:

就是因为同时申请转业的干部太多了,所以才没给你批。咱们是海军,是技术军种,军区花了那么长的时间和代价把你们培养出来,刚给你们身上贴上一层金,哦~你们倒好,为了自己家庭上的那点小事,不是闹离婚、就是一个两个的打报告申请转业,你们对得起组织吗?

他又不要离婚,首长点他做什么!说到转业,那就更多了,上有裁军,下有个人的转业申请,在部队上都是常事,不是他一个人在搞特殊啊。不过,程可则还是恭敬地面向首长说:

对不起首长,请首长放心,只要国家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随时愿意赴汤蹈火上战场,若有战,召必回。但是,现如今他……

抽完烟,不在烟灰缸里捻灭,反倒将其带着火星的烟蒂扔到了臭小子的身上,首长气不打一处来:

但什么是,他什么他……别人可以走,你得留下。再说了,你打转业申请和你媳妇商量了吗?

这小子天生就是带兵的料,学习能力极强,对党对部队忠心无二,他是部队培养出来的又红又专的青年干部之一。组织上眼又没瞎,哪会舍得放他走。再说,以他打仗积累的战功以及未来的发展潜力,跻身少将队列是指日可待的。

张开大手一把接住带着火星的烟蒂,上前两步将其放到它该去的地方。程可则心想商量什么,他倒是想商量,可他媳妇儿不搭理他呀。程可则黑着脸答道:

没有。

睨了臭小子一眼,首长来到他面前调侃:

我听说,你媳妇自打从桔公岛上下来,就把你赶出了家门,不让你上床,也不让你在家里吃饭,可有这回事?

难道是自己吃食堂、睡宿舍的事暴露了,竟然还传到了首长的耳朵里。面红耳赤的程可则跳着脚怒吼:

报告首长,这事没有,这是哪个孙子在外面瞎白话的!

还说人家瞎白话!这臭小子就死鸭子嘴死硬!

你吼什么,吃了黑熊胆了你,敢在我这里大呼小叫。告诉你吧,你在下一批晋升正师的名单里,怎么着,肩膀上的中校就要变成大校了,喘气也跟着粗起来了,嗯?

自己居然可以晋升了?文件还没传达,这事要是首长不说,他是真不知道。要说他媳妇儿带着孩子们下岛回了家、他这会儿又顺利提升了职务,绝对算得上双喜临门。

只是,他们夫妻两个正在冷战,提升职务这事儿,程可则纹丝未动只惊讶了两秒,并无带给他太多喜悦。他仍旧一副冷棺材脸:

报告首长,我没吃黑熊胆,也不敢在您这里大呼小叫。再说了,论资历,我早就该是大校了,比个别战友还晚了两个批次提军衔呢。

臭小子真能沉得住气,军衔提升这么大的事,居然没有一个笑脸。不愧是他的好兵!内心骄傲了一逼的首长,嘴上却训斥道:

严肃点,少臭贫。你比别人提的晚,怪谁呀?要怪就怪你自己,谁让你娶了一个国民党人的女儿呢。

围着臭小子转了一圈,首长回到座位重新点燃香烟,手上握着火柴盒指着他骂:

文件这周三就会下达军区,你说你能在这节骨眼上提出转业吗!忒不懂事了吧!

呵呵呵……别扯远了,你小子现在不就是和你媳妇闹别扭那点事儿吗?竟敢舍下军人的前途申请转业,你要不要脸,嗯?要是在战争那会儿,我立刻就把你踢出解放军的队伍,你信不信?

虽说军队不能乱,这是大方针底座,但在某种政治思想领导一切的当下,事事都要小心谨慎,勾心斗角的事层出不穷,程可则这一年来过的也挺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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