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气
恰好此时下课铃声响起，好巧不巧地淹没了她的声音。
林嘉泽也正看向了她，但只见她唇瓣一开一合。铃声停下，他问她。“你刚说什么？”
阮喻犹豫一秒，果断摇头，说：“不重要了。”
老师离开后，两人这才得以解放。重新回到座位上的阮喻当即趴在了桌子上，下巴抵在重叠的手背之上，眼神呆呆地盯着教室讲台。
林嘉泽刚坐回座位上，便有几个男生凑了过来。阮喻下意识地将椅子向外挪了挪，她一点也不想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对了，你知道刚才罚你们的老师是谁不？”陈望凑到她的面前问。
阮喻摇头，又想起这节是历史课，问：“上节课不是历史课吗，历史老师怎么没来？”
“我就是想要跟你说这事的。”陈望凑近她，小声说：“历史老师家里有事请了一个月是假。今天这个老师就是暂代我们班历史课的。
“他叫李增，是我们学校的教导主任，同时也兼带我们班历史课，平日里便喜欢罚学生，一不小心撞枪口上的比比皆是，最近更是更年期了，脾气愈加的暴躁，我们一般走路都是绕着他走的……”
阮喻听出来她话语中的恐惧和害怕。
“阿喻，以后见到他，记住无论什么事都不要解释，乖乖听他的训，不然他便会觉得你这个学生不尊重他，到时下场更惨。”
阮喻皱眉，追问道，“有多惨？”
陈望眨了眨眼，转头看了眼一旁被几个男生围住的林嘉泽，又回过头，捂着嘴，说：“你其实可以问问你同桌，他的感受应该是最有说服力的。”
“为什么？难道他总是被罚？”阮喻下意识看向旁边人堆里的人，什么也没看到。
“是，但也不是，”陈望也不知该怎么和她解释，“就，怎么跟你来着，反正就是他们之间互相吃瘪，互相‘折磨’的那种……”
阮喻眼神迟愣一刻，看着她不语。
“……所以，你明白了吗？”
陈望期待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许久，才在她脸上看出一丝表情。
“他吗？”阮喻看着有些不太相信，刚才他不也还是和她一起乖乖受罚。
“刚才那情况也不知怎么的，平日里他可不会顺着李主任的，今日倒是有点邪门……”许望突然提了句。
阮喻看着她，心里不由得想起刚才，刚才在外面罚站的时候，丝毫有那么一刻，他好像不那么令人讨厌了。
……
下午放学，今天刚好是阮喻和林嘉泽值日，林嘉泽又早退了。陈望今天下午也有事便早早离开了。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做值日。偌大的教室里，此刻便只有她独自一人。
“阮喻？”
教室外有人喊她的名字，阮喻下意识看向门口。看清来人，居然是江烨，
阮喻惊讶地问：“……江烨？你怎么也没走？”
江烨身着白衫黑裤，站在落日洒下的余晖里，全身上下金灿灿的，很耀眼。
“我刚从老师办公室出来，你今天值日啊？你的搭档呢？怎么就你一个人？”江烨一口气问了她几个问题。
阮喻无奈歪头一笑，“没办法，我同桌他今天早退了。”
江烨知道她的同桌是林嘉泽，淡淡一笑，“要不……我来帮你？”
虽然他是在问她，可阮喻却看到他从教室后面拿着拖把，显然是要帮她拖地。
阮喻不好意思拒绝，笑着道谢，“那就谢谢你啦！”
江烨拖着地，没看她，“不客气，朋友之间帮忙……”
话音忽止，阮喻并不觉有什么不对劲，可江烨抬头看向她，问：“那个我们应该算是朋友吧？”
阮喻说：“当然是了。”
江烨回过头，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做完值日，阮喻和江烨一起出的校门。
黄昏落日下，两人的影子被渐渐拉长。阮喻走得慢，落后一步江烨，江烨似乎也在迁就她，也故意放慢了脚步。
阮喻一路心事重重，自从她看到许芸发来的消息，她心里一阵烦躁。江烨看出来她有事，碍于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也不好过问，只好默不出声陪她走一段路。
苏河附中校门口是一条长长的林荫路，平日里除了学生上下学时人流大，除此之外便基本上马路只有来往的几辆车。
今天两个人出校门已经很晚，路上像他们这样背书包的学生寥寥无几。
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没能好好感谢他帮自己值日，阮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现在两个人走在一起，更加觉得很不好意思。
“那个今天谢谢你，下次我请你吃饭或是喝一杯奶茶。”阮喻率先打破两人之间的安静。
江烨笑道，“不客气，你和陈望不是好朋友吗？”
朋友的朋友就是自己的朋友。这话听着也倒是那么回事，可是她还是得请的，这个道理阮喻还是知道的。
“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我还是得请你，”江烨看向唇瓣动了动，阮喻当即打断，说：“你不可以拒绝我，我会心里不舒服的。”
江烨似是明白自己犟不过她，便点头答应了。
“我坐21路公交，你呢？”阮喻指了指不远处的公交车站牌，看向江烨的方向。
江烨点头说了句“好”，而后又迅速反应过来，觉得有些不妥，笑着补充道，“我家离的近，步行就行。”
“嗯，那我先走了。”阮喻和他告别后便向公交车站牌走去。
目送她上公交后，江烨转身原路返回。刚才消息内容他不小心看到了。
那一刻他的心似乎停止了跳动，但又因为她而继续跳动。
他知道她也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阮喻上车后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无意间看到江烨原路折返的身影，后知后觉，原来他是陪自己走了一段路。
一时之间，阮喻心里很是不舒服，但又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只是后来她才明白，他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别有目的而已。
阮喻没有去外婆家，而是回到那个家里。
刚才的消息中，许芸告诉她今天会将那个男人带回家，希望她能配合自己。许芸在通知她，命令她，从不会顾及她的感受。
阮喻将头顶在车窗上，目光涣散无神地看着窗外，没有夹杂任何情感。
今天傍晚的公交车里很闷，闷到她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
……
走到家门口，阮喻摸了摸书包里的钥匙，却怎么也没找到。无奈之下，她只好按下了门铃。
片刻后，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阮喻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开门的是那个人。
许芸的男朋友江霖。
“呦，楠楠回来了。”穿着厨房围裙的江霖笑着向她献殷勤，即便他可能不是，但她很乐意这样想。
阮喻淡淡点头，绕过他走进客厅。
“来快坐，饭菜马上就好。”
厨房里传来锅铲相击的声音，阮喻下意识地看了眼厨房的方向，对他说：“嗯，我知道了。”
“好，那叔叔先帮你妈去。”
看着他的背影，阮喻轻叹一口气，转身回到自己房间，将房门反锁。
刚才她并没有说错什么，许芸确实以前从来都不自己做饭，而她也没怎么吃过她做的饭菜。
阮喻将自己锁在房间里，试图在说服着自己去试着理解她的妈妈，可她始终都无法理解。
许芸和她提过江霖，说他有一个和她差不多大小的儿子，跟着他前妻。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担心许芸被骗，可许芸却常以她不了解他为借口。
现在她妥协了。
不是因为她接受了那个人，而是她想试着去尊重她母亲的选择，毕竟这是她自己的人生。
而她欠她的，实在太多太多了。
晚饭时，阮喻闷头夹菜，吃饭，全程没有看两人。
许芸一改往日，出奇地没说牵制她想法的话，只是问了一些她在学校的情况。阮喻正常回答，显然许芸很满意她的回答。两人彼此之间也没有互相消耗。
饭后，阮喻找了个借口出门。出门前想起自己丢了的钥匙，看了眼沙发上坐着的许芸，道，“妈，我好像将家里钥匙弄丢了，改天可以帮我再配一把吗？”
客厅里许芸看着她，眼神停滞一秒，随即笑着解释说：“你那把钥匙没丢，我给你宋叔叔了。”
“下次我帮你再配一把。”许芸说。
阮喻看着她没说话。
“要不先让楠楠拿着这把？”厨房里正刷碗的江霖突然走到客厅，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那把钥匙。
见状，许芸抬手示意他，说：“没事，你拿着，下次我再给她配一把。”
闻言，阮喻心里愈加堵得慌，垂眸道，“嗯。”
站在楼道间，阮喻却迟迟迈不开脚步，她突然发觉没有地方可以去。
现在已经九点左右，外面天已经黑了。阮喻只好坐在楼梯口，就只是静静地坐着。许久，她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发涩，眼泪就不争气地滑落。
楼道里很安静，她克制着自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怎么也克制不住。
林嘉泽发现她的时候，阮喻坐在台阶上紧紧地环抱着自己，她最初并没有发现他。他站在下面几阶楼梯上，看着面前哭了的女生。站在她面前几阶台阶下，伸手将纸巾递向她。
阮喻没有接，他也没收回手。几秒回，他俯身将纸巾放在她旁边。迈步上了几阶台阶。
刚走远几步，楼道间的哭声明显弱了几分，女生的声音回荡在楼道里。
“林嘉泽？”
阮喻扭头看着身后那道颀长的背影，口中毫不犹豫说出这个名字。听到对方喊自己，林嘉泽拿着钥匙准备扎进锁芯的手停下，回头看她：“有事？”
其实她并没有什么事，只是她不像一个人待着……
“你……可以陪陪我吗？”
阮喻是第一次向别人提出这样的要求。
林嘉泽没有立即回应他。
“就一会儿？”她强调着。
林嘉泽目光落在她那湿润的眼眶，沉默片刻，随即转身将手中的钥匙插进钥匙孔，“咔嚓”声一响，林嘉泽走进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