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第四十七天
钟离寂在短时间内挣脱周长老以灵力凝聚的绳索已是不易,更遑论在逃跑时还非得捎带上一个薛遥知,刚消失了没几里地,连蜜山都还没出,两人便双双跌倒在地。
薛遥知疼得“嘶”了一声,钟离寂没什么反应,爬起来又将她拽起来,大步的往山下跑。肩膀上的伤口自发止血又因他的动作再度撕裂,鲜红的血蜿蜒而下,染红了他们紧握的手。
“你别跑了!”薛遥知实在是跑不动,她刚说完,便一个踉跄,跌倒在地,钟离寂就像是疯了一样,硬生生的拖着她往前走了好几步,才脱力了一般的跌坐在地。
薛遥知疼得浑身都在发抖,她的呼吸粗重,说出来的话却无情得很:“你不要拖着我一起走了,燕别序很快能找到我,你带着我你会有危险的。”
燕别序,又是燕别序。
霁华仙君,燕别序。
钟离寂自然是听过这位仙君的鼎鼎大名的,黄昏之战持续百年,短短的百年间人族英豪倍出,最出色的就是霁华仙君燕别序,世人皆惊叹于他在短短的百年间从籍籍无名的剑修,长成剑震九州的仙君。
战争爆发的一百年间,不管是哪族,都过得水深火热。钟离寂出生的时候,黄昏之战已经将要结束,哪怕那时候的环境已经非常艰难了,但魔君魔主都努力的给他一个完整的童年。
钟离寂在父母真挚伟大的爱与水深火热的战争中长大,大战前夕,钟离寂成年了,少年天赋卓绝,一柄削铁如泥的玄铁弯刀,震慑四方。
少年坚信他会成长为比霁华仙君燕别序更为强大的修士,他会带着他们魔族离开冷冰冰的魔界,占领九州,将他们踏足过的每一寸土地,都插上魔界血红的旌旗。
可在最后一战时,他甚至连做那位仙君对手的资格都没有,魔界大败,魔兵被打得如丧家之犬般逃窜,钟离寂也身受重伤,不得已逃回魔界。
接着便是魔界被封印,魔君魔主被诬陷成为内奸,双双身陨,却是拼了一条命,才将他送出危机四伏的魔界。
然后,伤痕累累的钟离寂开始了他长达百年的流浪生涯,是薛遥知,让他停住了流浪的脚步,她结束了他流浪的生活。他见她,犹如桃花盛开。
可是……为何又偏偏是燕别序?这个名字如同那些年魔界天空上永不消散的阴云一般,重重的压在他的头顶。
钟离寂陷入了自我怀疑的漩涡中,他双眸赤红,几乎在滴血,声音嘶哑得像是从嗓子眼里被强行挤压出来的一样:“我就这么比不过他吗?分明在他没有出现之前,我还紧握着你的手,可他一出现,你就毫不犹豫的甩开我,薛遥知,你告诉我,我就那么不堪吗?”
“之前那是事从权急!”薛遥知唇色发白,强打着精神和他说:“我之前就已经和你说过,我喜欢的人是燕别序,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给你包扎给你治伤,都是看你可怜。”
钟离寂吼道:“那我现在不可怜吗?你为什么不继续可怜我了?!”
薛遥知微微睁大眼,错愕的看着他,不敢置信他竟然会这么说。半晌,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别再纠缠我了,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吧。”
“纠缠?”钟离寂念着这两个字,他的表情阴沉得瘆人:“薛遥知,你想甩开我,没那么容易!”
钟离寂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赶紧带薛遥知离开这里,只要离开这里,她看不到燕别序,那眼里自然就只剩他了。
他撑起破败的身子,将筋疲力竭的薛遥知扛在了肩膀上,一步一踉跄的往山下走去。
薛遥知很讨厌被他扛着,她不舒服极了,拼命的挣扎了起来:“你放开我!钟离寂,你能不能要点脸!”
钟离寂闷哼了一声,走得更快了。
薛遥知这才惊觉,方才钟离寂替她挡的那一剑,赫然就是在被她压着的右边肩膀!
她挣扎的幅度渐渐的小了。
钟离寂想,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再多可怜他一些。
可是下一秒,薛遥知重重的往他肩上的伤口一撞,她用了好大的力气,撞得他几乎是在下一刻就浑身卸了力气,再度和她一起摔倒在地。
薛遥知一边勉强爬起来,一边咬牙说道:“你别跟我玩这套!滚!”
她颤抖着手从怀里摸出了一瓶止血药粉,扔在钟离寂的身上,头也不回的转身上山。
然而刚走了没两步,肩膀便被大力扣住。钟离寂扣着她的肩膀,步步紧逼,她不得不后退,直到后背抵在桃树粗壮的树干上,退无可退。
钟离寂一字一句的对她说:“薛遥知,是你先招惹我的。”
“我治你伤腿与筋脉,你今日替我受了一剑,我们已经两清!”薛遥知累极,可钟离寂还一直在发疯,让她很是疲惫:“你放过我不行吗?你再执迷不悟,别怪我翻脸了!”
“你跟我哪来的两清?!”钟离寂掐着她的脸,逼迫她正视着他,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从我看到你的那一刻起,你就别想跟我说什么两清!”
薛遥知眉头紧锁:“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别在我面前发疯!赶紧放开我!我要回家了!”
这话像是将钟离寂的愤怒彻底点燃,他粗糙的指腹在她脸颊上留下道道红痕,紧接着欺身而下,欲亲吻她。
薛遥知被吓坏了,她下意识的抬起手,想给他一巴掌,钟离寂被她打了不止一次,早有防备,紧攥着她的手腕。
“往日里是我让着你,你以为你……”
话还未说完,薛遥知抬起她的另一只手,重重的给了钟离寂一巴掌。
钟离寂的脑袋被打歪,他阴沉的看着薛遥知,掐着她的脸的手下移,落在了她细嫩的脖颈上。她的脖子上还有被灵刃割出的血痕,他的手收紧之时,恰巧便按在了那伤口之上。
难以忽略的剧痛与窒息感传来,薛遥知涨红了脸,额角溢出斗大的冷汗。本能的驱使让她想要掰开钟离寂的手,但那不断在她脖颈收紧的手,如铁一样难以撼动。
“我低声下气你不要我,那我就只能这样了,薛遥知,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他阴鸷的声音落在薛遥知耳中已经模糊:“要么爱我,要么死。”
薛遥知被掐得说不出话来,眼泪不停的从眼眶中溢出,直到钟离寂稍稍放松了力道,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晕眩感不断从脑海中传来。
“爱我!”他说。
薛遥知只瞪着他,不吭声。
“……哪怕是骗我呢?”他似乎低低的说了一句话。
薛遥知怕极,身体也已经到了极限,她听不清钟离寂又说了句什么,便已经失去了意识,身子软软滑落。
钟离寂愣了一瞬,被嫉妒与愤怒冲昏的头脑终于彻底清醒,他慌张的蹲下身去察看她的情况:“薛遥知!”
她毫无回应,呼吸微弱。
钟离寂紧紧的抱住她冰凉的躯体,不要命了一样从枯竭的丹田中挤出灵力渡到她的身上,却如石沉大海。
“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死……”他的情绪终于崩溃,滚烫的泪珠没入少女脖颈间。
薛遥知已经感知不到了。
极度的疲惫让她陷入了深度的睡眠中,可也睡得很是不安稳,她不断的梦见钟离寂掐着她的脖颈,说要杀了她。
薛遥知还发散思维的想到了当初刚开始攻略钟离寂的时候和系统聊天,他们都非常担心把钟离寂治好了他翻脸把她掐死……没想到一语成箴。真后悔当初没听系统的肺腑之言,把他搞成半身不遂啊。
似乎有人的指尖轻柔的落在了她的脖颈之上,可是钟离寂不是正在掐她吗?他是在用两只手掐她吗?
恐惧犹如实质缠绕着她,让她几乎窒息,眼角也不禁泛出了泪花,她想说话,想睁开眼,却怎么也办不到。
她是要死了吗?
意识恍惚中,有人握住了她冰冷的手,温和的喊她:“知了。”
“不要怕,没事了。”
薛遥知惊坐起,被泪水模糊的双眼,对上燕别序关切的眸子。
薛遥知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她紧紧的攥住燕别序的手,寻求着安全感:“钟离寂呢?他想掐死我!”
燕别序温和耐心的回答她:“我找到你时,并不见他。”
薛遥知下意识的去摸她的脖子:“可能是以为我死了,他就跑了……”
“知了,有我在,你不会死的。”燕别序打断她的话,他接着道:“不要多想了,你需要休息。”
“我睡了很久了吗?”薛遥知问他。
“两天一夜了。”他回答道,然后拿起一旁的杯子,递到薛遥知唇边:“先喝点水。”
薛遥知就着他的手,喝完了一整杯水,喉咙里的痛感减去不少。她见他脸上已经显出疲态,他长途跋涉回到蜜山,便遇上了这等事,想来一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她忍不住说:“那你快去休息。”
“陪着你,便是在休息。”燕别序轻声说:“再睡一会儿吧,睡到天亮,我陪你一起用早膳。”
薛遥知是还很困很累,她重新躺了下来,燕别序半蹲在她的旁边,帮她掖好被角。她却不肯闭上眼,低声说:“我一直在做噩梦,我很害怕。”
“我一直都在这里。”燕别序伸手,用指腹蹭掉她眼角的泪花,他低低的说:“从前从不见你哭泣,这几日却是哭了许多次。知了,抱歉,我不该离开那么长时间的。”
其实本不需要这么长时间,但当初在临出发前对上钟离寂的时候,为了把钟离寂赶得远远的,动用了原本打算定位到云水州的传送阵,将钟离寂送到了寒川州去。
这传送阵的绘制很是繁琐,他短时间内无法再去画一个传送阵出来,便只能是在去的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
薛遥知问他:“去云水州,一切都顺利吗?”
“嗯。”他掠去其中波折,笑道:“好了,快睡吧。”
“你可以抱抱我吗?”薛遥知问:“我怕我还会做噩梦。”
燕别序坐到她的旁边,隔着被子将她搂进怀里,他的动作很轻,像是对待珍宝一样。
薛遥知渐渐的放松下来,她歪着脑袋去看他,看他白皙的面容,看他漂亮的眉眼,他的眉宇之间,还未染上属于霁华仙君的冰冷。
她正看着,眼上忽然覆上一只大手,男人揶揄的声音传来:“好了,别偷看我了,明天让你看个够。”
“那你也别抱着我了,明天让你抱个够。”薛遥知不甘示弱的回。
燕别序失笑,把她放在了床榻里侧:“那好吧。”
“你还真不抱了啊。”薛遥知又开始不满。
燕别序在她旁边合衣躺下,隔着被子将她圈进怀里:“抱,以后都抱着你,快睡吧。”
薛遥知的唇角勾起,她见燕别序已经闭上眼睛,她也不再说话。刚闭上眼,困意便再度袭来,她很快就沉沉睡去,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