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清晨，校园里白茫茫的雾气还没有消散，吹来的风也是冰冰凉凉的。
天边的云黄橙橙的，初阳洒满了整个操场。
晨跑的同学跑了一圈又一圈，然后慢慢走到跑道旁的空地上做拉伸，播音系的同学集中在看台上练嗓，一声声“嘿哈、嘿哈”，洪亮又清脆。
在这沉寂的冬日里，一切的声响和身影，仿佛都格外有朝气。
明月穿上厚外套，又戴上长围巾，把自己给裹得毛绒绒的。
穿过操场，不远处就是食堂了，明月走进去，打包了她和顾林的早餐。
虽然是星期六，但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两人也不到处跑着玩儿了，只约了一起去图书馆自习，中午再顺便一起去食堂吃个午饭。
明月走到图书馆的时候，远远就看见顾林站在大楼前。
他打扮还是之前常穿的休闲运动风，棉服外套配束脚卫裤。
不同的是，他今天戴了一个黑色的口罩，把脸遮得很严实，一双瑞凤眼从额前盖着的几缕碎发下露出来，黑润又纯净，带着笑意。
还挺酷的。明月发现，她是真的很喜欢顾林的颜，每次他用那双含情眼定定地望向她时，她就像喝多了桂花酒酿似的，连思绪也跟着乱了。
顾林在跟她招手。
明月小跑过去，习惯性地挽上他的胳膊：“你今天怎么戴口罩了？想耍帅？”
顾林像是很不好意思，偏过头，含糊道：“天气冷，就戴着了……”
“是吗？”明月显然不相信如此草率的说辞，她故意凑近他，“那你怎么不敢看我？”
“没……”顾林应着，刚想转回头正对明月，下一瞬，口罩就被人给扯掉了。
“你……”看着顾林红肿的嘴角，明月不由得睁圆了眼睛，“你这是怎么了？”
她伸出手，想碰又不敢碰：“怎么肿了？疼不疼啊？”
顾林拿过明月手里的口罩，重新给自己戴好，这才开口说话：“没事，只是稍微有点刺痛，已经涂过药了，过两天应该就好了。”
“是过敏吗？你吃什么了呀？都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确实是过敏了，但不是因为吃的。”
“那是？”
顾林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好像是……对你的口红过敏。”
明月：“啊？”
两秒钟之后，明月忍不住笑出了声。
似乎是不太相信，她又确认了一遍：“真的是口红过敏？”
顾林点了头，语气里还有几分委屈和不甘：“反正，医生是这样说的。”
“哈哈哈哈哈。”明月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把头靠在顾林的肩膀上，“这样的话，那我以后可有办法治你了。”
“什么意思？”
“来来来。”明月踮起脚，作势要去吻他，“再多亲几下，说不定就有抗体了。”
顾林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握着明月的肩，把人扣在怀里：“别逗我了，我都已经这么可怜了。”
因为头埋在顾林胸前，明月的声音有点闷闷的，但还是可以听出其中的笑意：“你早说呀，我前天出门就不涂口红了。”
顾林抓了抓头发，苦笑道：“我之前也不知道自己过敏的，昨天早上才开始觉得不太对劲。”
回应他的，还是明月的笑声。
“好了好了，你就别笑我了。”顾林揉了揉明月的头发，牵着人往图书馆的大门走，“不是还要去占位置吗，不然白起这么早了。”
去自习室里占好了座位，两人来到走廊外吃早饭。
明月拿出自己打包好的两份早饭，一手提着一袋：“这份是鸡蛋饼、烧麦和红枣豆浆，这一份是玉米饼加奶黄包和黑米米浆，你想吃哪个？”
“我都行，你先选。”
“别这样啊，一个早饭而已，你就直接说你喜欢哪一份？”
“那就，豆浆的那个吧。”
“这就对了嘛。”明月把左手拿着的那份递给顾林，拆开吸管喝起了手里的那杯米浆，嘴里还念念有词，“你不用什么事情都迁就我的，我希望你能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当然啦，我也是会首先考虑自己的。”
“好。”
图书馆楼下有一排四季桂，桂树高大，一眼望去，满目皆是饱满的绿，扑面吹来的冷风中，还有淡淡的桂花香。
研究生考试刚结束没几天，背书用的小板凳都闲置在墙角，走廊边还有许多没来得及收拾的考研资料，杂乱地堆放着。
明月吃了几口奶黄包，走到一旁随手抓起一本书，翻了翻，又放回原位。
“我也准备考研的，下学期差不多就要慢慢开始复习了，哎，都不能好好玩儿了。”
“没事。”他斜倚在走廊的栏杆上，手指一下一下地轻敲着豆浆杯，“等你考完，我们再好好出去玩儿几趟。”
“行啊。”迟疑了一会儿，明月眉头微抬，“对了，有个事情得先跟你说一下。”
顾林把视线移过来，身子微微侧倾。
“我想考文艺学，现在只是大概选了几个学校，还没定下来到底考哪个。”明月抿唇，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主要是，我选的那些学校，都是离溪北很远的。”
“我想去远一点的地方读研，远到跟这里的时差都很分明的那种。”
一番话说完，明月才抬眼去打量顾林的神色：“你有意见没？”
他利落地摇头，笑着看她：“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我要是真考上了，我们就得异地了，你真不介意？”
“嗯。”
他的语气听着轻松，但明月还是安慰他：“你别多想啊，我们或许会分开，但绝对不会是因为距离。”
顾林唇角微扬：“我知道。”
“你知道？”明月直直地对上他的眼睛，“你对自己这么有信心啊？”
顾林跳过了这个问题：“我应该也要考研的，但还没想好要去哪里。”
“时间还早，你慢慢想，去你喜欢的地方就好。”
去哪里都可以，他们都不是会因为距离远就放弃感情的人。
-
之后的一个星期都很忙，几乎每天都有考试安排，两人见面的时间不多。
好在，最后两个学校放寒假的日子差不多，明月和顾林买了票同一趟车的票，一起回嘉川。
两人很幸运地买到了相邻的座位。
明月坐在靠窗的位置，一上车就打开小桌板，翻出包里的化妆品补妆。
最近一直忙着考前的各种临阵磨枪，她都有黑眼圈了。
顾林坐在旁边，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明月捯饬那一堆瓶瓶罐罐。
他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看女生化妆，充满了好奇。
“这个就是粉底吗？”顾林抓起一个小瓶子，问道。
明月忙里偷闲地回答他：“对。”
他又拿起旁边的小盒子：“那这个又是什么？”
明月瞥了一眼，说：“夹睫毛用的。”
“不会夹到眼睛吗？”
“所以才需要技术呀。”
“哦。”
补完妆，明月凑到顾林眼前给他展示：“看出区别了没？更好看了是不是？”
顾林想说他好像没看出有什么区别，但求生欲让他把这句话给咽了回去，于是，他转移话题：“我给你买了个东西。”
“什么呀？”
顾林从包里摸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递过去：“口红。”
“今天也不是什么纪念日呀，干嘛突然送我礼物？”明月开心地接了过来，开始拆盒子上的包装纸。
顾林清了清嗓子，故作淡定地补充道：“我试过了，这个牌子我不过敏。”
“哦，原来你想的是这个。”明月挑眉瞧了他一眼，“那我可得看看是什么色号，颜色不好看我可不涂哦。”
她打开礼盒，惊讶道：“咦？豆沙色啊。”
“不好看吗？”
“不是，我只是有点意外，你这审美还挺不错的，我还以为你会送我什么死亡芭比粉之类的。”明月把口红收进包包里，“谢啦，我改天就用它。”
“现在不用吗？”
“现在？”明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凑到他耳边提醒他，“我今天已经涂了其他的口红了，就算涂了你送的这支，如果不卸掉原来的，你还不是会过敏？”
心思被戳穿，顾林顿时耳尖一热。
列车驶进隧道，车窗外的光线变暗，四周也没人注意。
顾林趁机靠了过来，在她脸颊上轻啄了一口。
明月的睫毛颤了颤，反应过来后躲开他，笑道，“别亲了，万一你还对我的粉底液过敏怎么办？”
顾林一噎：“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
“可是啊……”明月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嘴角浮起一丝坏笑。
顾林还没弄懂着笑里的含义，就又听见她用很小的声音在说：“不试试怎么知道过不过敏呢。”
嘉川是山地地形，一路上，列车经过的隧道特别多，一个接着一个。
风景消失昏暗到达的那一秒，顾林猛然发现自己的领口被人给拽住了，毫无防备的他顺着那力道前倾。
而后，唇就覆上了她光洁的额头。
耳边全是列车疾速行驶的嘈杂声音。
顾林在想，如果足够安静，他们是否能够听清彼此的心跳呢？
这两年里，他也经常在嘉川和溪北之间来来回回，但每次都是他一个人坐车。
这还是头一回，有心爱的人陪着一起回家。
好像，连路途都变得不是那么遥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