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成家不成人
“你说，这么好的一冲田。田庄的瓦屋住着，只要勤奋一点，会落到这个地步？这么好的上等田给他们种，竟然给种荒掉了。三年，一年的租粮都没交满。都是身强力壮的……”白长生无不愤愤的说道。
“事过去了，田也收回来了，就不要再提了。宏儿他舅岁数也大了，活不了几年。宝儿他婆婆偶尔提些东西过去看看，是应该的。只要不是特别过分，就睁只眼闭只眼。老的死了，不就没扯头了吗？那两个侄子，就不要管他们了。”白良贵后面也是恨铁不成钢的恨恨说道。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别这么说。外面冷，快把宝儿抱进去，我走了。”
山边还有一抺淡淡的太阳，淡的透凉。路面上的泥土都冻了。白良贵低头看着脚下，小心的咔吱咔吱往前走。
“东家！”白良贵抬头应着：“还要你来接我！”
“天黑了，路上又结了冰，掌柜的不放心，叫我来接你。东家，面粉厂有人来找过你。”
“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就说是路过，想见见你。”
“好，我知道了。这天这么冷，久晴必有久阴。风加劲了，怕是要下大雪了。要是一场大雪下来，不到年边，怕是不会放晴的。你明天通知各店铺，上足货。有什么事直接找我。掌柜的岁数大了，天寒地冻的，尽量不去打扰他。”
白良贵有些累，夜饭后栓上房门。早早的上床，偎进被窝里。各店铺的事，并不要他亲力亲为，大掌柜和各处的二掌柜，都很尽心尽力。倒是家事让他操碎心，令他身心俱惫。
今天提起的孙氏娘家，让他想起来就一肚子气。
前几年风调雨顺，年成好。田地种多的佃户，租粮交了后，多有余粮满仓，足够一家人吃饱饭。孙家祖上日子也不愁。宏儿他舅也是个勤劳持家人。儿女小的时候日子可过。
俩儿子长大后，老人尽其所能，为他兄弟俩娶媳妇成家。反倒是两儿子，成家不成人，成天游手好闲。家大口阔，日子渐渐维艰。老人老了，家里日子维系不下去，只得分家。
兄弟俩一人分得几斗水田，还有山场。平常人家，多少有这么个家底，过日子也不难。
不受老人管束的日子，把赌场当赶集。不到两年，一点原本就不多的家底，输了个精光。最后索性弃家，吃在赌场，睡在赌场。到年关回来把老人手里，千辛万苦做的还没住几年的两间房屋卖掉，还赌债。
隔年春，宏儿他舅上门，老泪纵横的恳求着帮帮他家。让出几亩田来给他儿子种。不答应，他还不走。没办法，只得把自家种的冲田让给他们。
一条冲，旱涝保收的一担二斗田。两年下来，租粮颗粒没交。
八月底，九月初。做事麻利的佃户租粮已送，余粮灌满仓。打谷场上草已上垛。趁滴情好，都在套梨翻耕为秋播炕田。
有意无意间，想着哪天抽空去冲里看看。那天大清早，雾大，露水重。因有事，我只身一人先去了另外一家田庄。回来路上，绕道去冲里。到田庄已经日上三竿，正瞧见孙家老大提着裤子从茅房出来，忙扎好裤子，用手擦着眼睛：“叔，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们今年的收成怎么样？”
“坐，屋里坐。”见他才起床的样子：“你忙，你忙，我转转。”
田庄北边的打谷场上，散着几捆参差不齐的草头。打谷场周围既没看到一个谷垛子，也没见到一个草垛子。稻田里，远远望见青一块，黄一块。怎么谷还有没黄的呢？
走近一看，田里，里边一半鸭舌草，梭子草，老稗草中夹着黄透了的谷穗，还没割。草比谷棵长得还要壮，还要多。
田外边一半，泛青的杂草中，躺着几捆零星的草头。虽入秋，正午暑气依旧炎热，我顶着烈日折身返回。
“哥，你干嘛去了？热成这样子？”
“明天，明天，你去老屋冲，让你两个侄子滚，叫他们连谷带草全带走。田庄锁门，把田收回来。”
“你今天去看了？其实去年都这样了。别说租粮了，这样种着恐怕连他们自个都吃不饱。”
“你怎么不早说？”
“去年秋后，我跟你说过，叫你把田收回来，再让他们种下去，这一冲田全荒废了。”
“我以为你俩口子吵架，说的是气话。”
“你看着我长大，我就这么点气量？那次吵架，就是为这件事。这么好的一冲田，两年被种荒废了，叫谁见了不恼火。”
“收回来，请人先把田里杂草割一道，点火烧掉。赶紧翻犁出来炕田。里面的灯芯草兜一定要挖干净。多犁多耙几道。自己种两季再租出去。”
又过了两年，宏儿他舅来家里。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着。看在他一张老脸的份上，再帮他一把，让个儿子去店铺当伙计。无奈之下，答应让他家老二去糟坊当伙计，意在，只要他好好干，就让他拜师学门手艺养家。
那是秋收后。要趁季库存粮食，收粮又煮酒，是要比平时忙了些。“东家，孙老二喝多了，从浮桥上掉下来了。”
“谁让他早上也喝？人呢？”
“在屋里躺着。伤的不重，东家，请他回去吧，这次是没大事，只怕是日后再出什么事，我怕担当不起。”
“再说。走，去看看。”
也就是脚轻微的有点扭伤，这一躺就是半个月。也就算了，月底领了满月工钱，还要另外加一份伤工钱。给，破了规矩。不给，这层情面难抹？关键是一点小伤，半个月吃，喝，睡。在街上荡的去，晃的来。跟好人一样。
“东家，糟坊是你开的，不是他姑爷的，这个事让掌柜的来处理。我的意思是，这不是几个钱的事。他根本不是做事的人。如果这次照给，就他那人品，还会有下次，下下次。万一哪天出了大事……”
“明天我有事，要外出几天。你和钱掌柜商量怎么办好！最好是息事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