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莱芜赶鸭子上架,被推到稀声阁讲经台的正下方,距离秦戈直线距离不足十米。
玄静他们试验过,只有在这距离范围内,收音和收影的效果才最好。
毕竟十五中级灵石一天的租金,算是奢侈价,得给客人好的产品体验。
可她一就位,就知道玄静为什么躲了。
近,实在太近了,秦戈在高处,只要略低头就是正面俯视。
化神期大佬的死亡凝视,那压力不是一般的大啊。
她转头,对着远远躲在几十米开外人群里玄静举起小拇指。
怂货!
虽然挂了太清门内门亲传弟子的名头,但还是怂货!
这次讲经,场面比上回更大了。
来听经的不仅有明学馆的学生们,还有各山各部门的内外大弟子。
甚至德盈和德良也出现了。
他们很自然地占据前排位置,不停地路过莱芜。
有人好奇问:“学生,你在做什么?”
莱芜身上穿着学馆的衣服,自然是学生。
莱芜指着法宝上的变体莲花标记:“修炼馆新开业,摄录道尊的讲经课程,供列位有需要的道君租赁回放。”
另有人答:“是个好办法,之前好些人也想过,但此举对道尊属实不尊重。”
那人就笑:“落伍了吧?昨夜万事通上得大争吵你必定错过了,这事由德盈老祖力主,已说通道尊了。”
其余人惊诧:“德盈老祖一门心思挣灵石,居然将主意打道尊身上了?”
不行,绝对不行。
若人人都搬来法宝,对准道尊左右摆弄,成什么样子了?
道尊岂不成了敛财的工具?
旁边人开解道:“道尊同意的事,自然有道理。再说了,修炼馆的负责人,就是咱们那位叫玄静的小徒孙,他已四处公告过,只许他和带他标记的人能做。”
众人笑,此举颇霸道。
怎么就许他自己干,不许别人干呢?
就传来德盈的声音:“因为他的修炼馆给道尊和明学堂股份,按时分灵石呗。”
当着她的面,没人敢说她钻钱眼里,均客客气气地把最好的座位让出来。
德盈坐下,环视一圈,对那些强做镇定的脸道:“沧海桑田,日月变换,有什么是永远不变的?一群老家伙,故步自封,也不知道进步,更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喜爱什么,早晚被淘汰。”
她又和煦地对莱芜道:“学生,继续做事。你可以靠讲经台更近些,让留音和留影的效果更好。再说了,师父向来和气,不会感觉冒犯。”
对她露出个夸张的笑。
秦戈和气?
不会冒犯?
除了德盈,身边列为修士脸上的表情可不是那么回事!
不过莱芜佩服,睁眼瞎话的本事也不是谁都有的。
第一次摄录颇顺利。
主要是贵价的法宝好用,一旦打开就会自动捕捉声音和图像。
莱芜要做的,只是在秦戈起身走动,或进行演示的时候,立刻搬着五套法宝跟过去而已。
有好几次,她冲得太快,差点被演示法术的威力波及。
秦戈察觉到,主动控制了法术的施法范围。
莱芜忍不住嘀咕,若非他们的初相识太过惊骇,若换个场景,指不定能成为知己朋友。
系统却有些不确定:“我怎么觉得不是你在钓他,是他在钓你?”
秦戈不可能真的信她,但几次试探都无果,便干脆改换路线。
允许她存在,容忍她的靠近,主动和缓两人之间的关系。
简而言之,以信动之,以利降之,以□□之。
系统哼哼:“咱也不是没经历过,想当年,那谁不也是想勾引你才——”
莱芜冷哼:“我的好知己,你可赶紧闭嘴吧!”
她知道它要说赵灵壁,可他当年也是身不由己。
讲经完,莱芜将摄录好的五套法宝交换玄静。
少年非常激动,确认里面的音画完好后,珍重的交给旁边同样年轻的门人:“快给客户送去,记得签契,不要忘了收取抵押物。”
几乎立刻,那些门人就分散开了,毕竟商场如战场,一刻也不能耽误。
莱芜见状,笃定道:“看样子,你还没为修炼馆开店吧?”
这死抠,当然是怎么省钱怎么来!
太清门地盘虽大,但要建楼馆必然要向门里交占地费和各样资源的使用费。
现在万事通上吆喝生意,可省一大笔。
玄静丢给她一个‘你很懂’的表情,哀叹道:“每颗灵石都要计算着用。”
又有点心虚这样没排面:“等挣钱了再说嘛——”
莱芜才懒得计较,开始索要报酬:“咱们说好的呢?”
她考试的必过宝典!
玄静摸出早准备好的几页纸:“这是各门历年判分标准。”
就没了。
莱芜很不满道:“就这样?”
虽然判分标准很有用,可琢磨出题和批卷老师的想法,但她最想要的辨真识材、符考以及综合试炼的资料呢?
玄静就笑:“那你就要感谢我了,给你介绍了个做活的好地方。”
妙笔生花里有的是各种天材地宝供她认识,多的不说,看过摸过了解过其中一二,考试过关绝对没问题;以及符考,考的是对各种符的认识、运用、少量符箓绘制和炼制方法,这不正是妙笔生花的主业吗?
玄静教她:“你多尊敬柳师兄些,他肯定教你很多,那样就绝对没问题了。”
至于综合试炼的事,他道:“我和志英说好了,她的小组到时候带上你就行。”
莱芜忍不住笑,这位年轻道君可太会了,明明该他的事,可绕来绕去,活全落别人头上了。
行,天生的生意人,能给她挣大钱的宝贝儿。
莱芜再次上工,被柳道君安排了个新工位,正好在黄表纸裁剪台的排头。
她见其余三位小门人眼中的羡慕,心知这是柳道君不让她苟了。
果然,柳道君直接道:“你昨日裁剪的符纸全部合格,今日坐排头,好好做给他们三人看。”
三双巴巴的眼睛,没有丝毫嫉妒,全是羡慕和佩服。
莱芜点头,玄静既提点她找柳道君帮忙,那小事上就暂且不苟了。
毕竟跟人打好关系,被人欣赏,才能提更多要求。
若运道好,能得他几句指点让考试过关呢?
于是她真用心,先领了一刀粗制黄表纸,把毛边清理干净,一页页抖开,然后再单取一张。
再挽起衣袖,将手部的动作完全清晰地展示出来。
柳道君适时解说:“不慌不忙,不急不躁,舒缓长久,灵力的输出才能保持稳定。”
他手中执了跟木棍,一下挨在旁边的圆脸少年肩膀上:“你左顾右盼,表情慌张,既想做好却又害怕做砸了担责。心思芜杂,无法专注在灵力控制上,怎么可能做好?”
果然,一阵噼啪的爆裂声。
莱芜扭头,隔壁台子炸了,几张没切割好的黄表纸被烧得漆黑。
幸好台面上刻了防爆的保护阵,没造成太大损失。
圆脸少年十分羞愧,唇咬得死紧。
很倔强的样子。
柳道君也不逼他,只道:“你自己好好想——”
就去旁边的工作台了。
另外两人安慰他:“没关系,比昨天和前天已经好很多了。”
他抹了下眼睛,非常心疼道:“我进妙笔生花才三个月,但已毁了五十六张黄表纸。”
实在无法自如。
另外两人又安慰:“咱们好好练,以后多在店里做几年,掌柜不许咱们就不走,做一辈子也成。”
莱芜了然,这些该是通惠道君从穷人家招来培养的小门人。他们没接触过贵东西,家庭也无法兜底,自然谨小慎微,无法从容。因此,他们完全接受不怎么人道的学徒工制度,出师前免费给师父干活,能不能出师也是师父一句话的事。
可修为和心境是互相影响,彼此成就的。
她不强行劝说,只安静坐着,但再将裁剪的动作放得更慢。
这几个小孩还是机灵,伤心劲过去后,见她手边积累的符纸越来越多,便围过来看。
莱芜见圆脸少年情绪安定下来,将手边裁了一半的黄表纸推过去:“再试试?”
少年胆怯,不敢接,怕给她弄坏了。
她笑:“这些黄表纸不入品,只能给凡人做普通符箓用。知道它们是怎么制成吗?我听人说,在造纸的作坊里,这样的纸是用烂树皮,烂草根,混合草木灰之类的东西造成。材料极便宜,而且外面卖这样的纸,一枚低级灵石一刀,一刀足有一百张,而一张起码能裁出四张标准尺寸的符纸来。”
圆脸少年怔怔:“树皮和草根可以做这样好的纸?”
莱芜点头:“知道什么是技术吗?”
圆脸少年摇头,其它两个见她和气,连着问:“技术是什么?”
莱芜就着手里半裁剪的纸,手上的灵气呈刀锋状切出去,瞬间落下来四张合格的符纸。
她接起符纸整理:“技术就是,为什么有人能用烂树皮造纸,而另外的人却只能将它们去烧火呢?黄表纸不贵,画符的朱砂也不是天价,但这几样东西被裁剪描绘好后,就能变成厉害的符箓,真金白银地卖出去。人用技术让这些贱物变贵,所以,这世间最贵的是人——”
圆脸少年定定看了她一会儿,转回自己座位去了。
系统评论:“好为人师。”
莱芜保持微笑:“总得稍微露两手嘛,否则怎么博取柳道君的好感?”
没一会儿,柳道君从其它工作台逛过来,见她出产稳定,没说什么便离开了。
系统有点失落:“他怎么没表态?”
莱芜反问:“你着急?”
怎么比她还急?
系统反驳:“你我知己,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莱芜刺它:“但你的事还是你的事。”
它又可耻地匿了。
又过了一会儿,四人的产出装满四个竹篮。
当然,其中大半都是莱芜的。
下个工序的人来催货,惊讶道:“呀,今天很顺嘛。”
他目光扫过工作台,三个少年不约而同看向莱芜。
他便上下打量莱芜,特别问:“你昨天才来的?叫什么名字?”
莱芜行礼:“回道君,我叫莱芜。”
那人就笑:“我是散修,没入排行,你叫声春波师兄就好。”
喜滋滋地收拾篮子走了。
收完这一波,有一炷香的休息时间。
莱芜站起来活动身体,还没等坐下,那三个少年便去茶水台,为她打了热水并拿了点心过来。
特别是圆脸少年,小声道谢:“莱芜师妹,谢谢你。”
莱芜同他们闲聊,互相介绍名字,哪里人,怎么学的修行等等。
没等茶歇时间结束,柳道君远远地叫:“莱芜,过来。”
莱芜立刻放下茶水和点心,站起来收拾衣服并擦手,飞快地答应:“来了。”
那是个明显更大的工作台,虽然台面上堆的依然是纸,但是品级比黄表纸高的玉版纸。
柳道君果真是眼明心亮的大好人,正实实在在地提拔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