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意升温
……
“嗖”的一声,一支箭伴着风声射出,并未正中靶心。
准头还是差了一点点。
沈辞在心底叹了一声,忍不住在一旁开口提醒。
“殿下要专注,不要被杂念影响。”
景琢闻言,深吸了一口气。
他凤眸里蕴藏着万千华光,手一松,又将一箭射出,正中靶心。
沈辞莞尔一笑。
“短短两月就有如此效果,不错。”
景琢却并不满意,又搭弓,目光锐利望向靶心,欲要再射一箭。
此时,韩靖到他耳畔说了些什么,他神色骤变,失了往日的沉静,撇下她,疾步远去。
留下满眼茫然的沈辞立在原地。
……
含章宫
景琢走进来时,入眼的是满目的白色。
白色的绸,白色的绢花,还有人们鬓边佩戴的白色的素花。
屋子里被哭泣声填满。
景琢还有些不可置信,明明母妃晨起时唇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还嘱咐他要他好好上朝。
现在怎么就会躺在冰冷的棺材里了呢?
可是眼前的一切,以及母妃虽已冰凉却依旧温柔的脸让他不得不接受这个可怕的事实。
他想哭,但是眼泪却一颗都掉不下来。
“母妃是怎么没的?”
他眼神一动不动,眼尾赤红,声音还在发着颤。
“回殿下,娘娘今日去了湖边,苏妃娘娘为难娘娘,与其发生了口角,最后娘娘误摔入了莲花池中。”
侍奉顾妃的侍女平安说道。
屋内是如同死水一般的静寂。
最后,景琢道:“你们都退下罢。”
他跪在那里,背脊挺直如松,过了不知多久,身影忽然一歪。
“小心。”
一道细腻的嗓音传来。
他抬起空洞的眼,看见了沈辞。
“你怎么来了?”
景琢神色微动,问她。
沈辞望了一眼不远处,眼神微暗,嗓音低沉。
“我听说顾娘娘出事了。”
我担忧你,所以,我想来陪陪你。
这后半句话,她终是没有说出口。
“没事儿,你无需担忧,快回去吧。”
景琢开始赶人。
“那不行,我废了这么大一番功夫偷偷进了宫,可不能这么回去。再说了,我也想祭拜一下顾妃娘娘,你就当我不存在。”
沈辞看了眼他戚戚然的神色,柔声道。
景琢沉默了。
沈辞跪在另一旁,对着那女子行了礼。
“顾妃娘娘,虽然我们没有见过面,但是我想你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我会好好照顾景琢的。”
她余光偷偷看了景琢一眼,可景琢依旧面无表情。
良久,景琢终于开了口。
“我母妃她的确是一个很温柔善良的人,她从不苛待下人,待人温和有礼,天寒时,亲手为我缝制衣物,她还会省下自己的口粮,都留给自己吃。”
他说着,语气是极其的温和。
“有什么不要搁在心底里,你也许可以与我分担。”
少女温声开口,嗓音轻柔,宛如一片羽毛。
景琢望向她,看见她眼底的认真和一如既往的清澈。
“阿辞,你知道吗,当我听到侍女说是由于苏妃的缘故母妃才摔下莲花池的,我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让她血债血偿。”
“可是,我不能这么做,因为父皇在一个受宠的妃子和一个根本不受宠的皇子之间,根本不会相信我的话。”
“呵,是不是很可笑?”
他的手掌紧紧的收紧,掌心都是鲜血。
沈辞看着他一蹶不振的模样,心底也无比的伤痛,轻轻揽住他。
“我知道,你已经做的够好了,顾妃娘娘不会怪你的,她肯定想你平安。”
“为什么,我拼命想保护的人,却根本保护不了。”
他自言自语,眼尾湿润。
身着一袭素色衣袍,面色哀戚,跪在空荡的冷宫里,充满了破碎感。
沈辞柔声安慰:“你如今已经尽力了,我相信,总有一日,你会足够强大,将那些人一个个铲除干净,告慰娘娘在天之灵。”
“可是,我再也没有母妃了。”
他眼尾泛着红,哽咽着,如同一只愤怒的小兽发泄着,失去了平日里的沉稳自持。
“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陪着你走完这条荆棘遍布,孤寂而又漫长的路。
她轻轻的说着,似在许诺,轻轻抱住情绪不稳定的他。
偌大的宫中,仿佛并不在意顾妃的死。
烈日炎炎下,景琢背脊挺直,跪在紫宸宫殿外,额头血流不止。
“恳请父皇还母妃一个公道。”
一旁的太监劝他离去。
“三皇子,陛下政务繁忙,您还是回吧。”
实际上,皇帝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个不得宠的妃子的死。
可是景琢依旧跪在那里,眼睫低垂,不愿离去。
而此事以一个御花园之死的婢女了结。
本来那日,该那婢女巡视,可那婢女却偷了懒,没有查看栏杆是松动的。
……
“景琢,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沈辞满脸凝重之色,向他确认着。
就在刚才一刻钟前,她知晓了原来顾妃娘娘之死是皇后在背后推波助澜。
莲花池旁的木制的栏杆也是皇后提前命人做过手脚的,是她借着苏妃的手,害死的景琢的母妃。
当她问他下一步该如何做时,他却说出要认皇后为养母。
她实在不可置信。
“阿辞,你不觉得你日日在仇人面前出现,这样能够提醒自己无时无刻不要忘记恨吗?”
景琢此刻已从失去母妃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唇角噙着一抹冰冷的笑意。
“可是这可是认贼作母。”
沈辞道。
景琢闻言,轻笑一声。
“认贼作母又如何,只要能够达到目的,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当我跪在紫宸宫殿外苦苦哀求陛下为母妃主持公道时,他毫不理会,最后还是皇后随便找了只替罪羔羊来打发了我。这一刻,我才认识到了自己的卑微与渺小。”
“阿辞,你知道吗?母妃死后,我一直会梦见她一直唤我要为她报仇。”
他平静的说着,眼底仿佛蕴着风暴。
听完他这番话,沈辞沉默了半晌,眼尾赤红,她也是没有母亲的人,所以怎么会不懂呢?
她没有再执着,最后叹了口气。
“我说过,无论你做任何事,我都会支持你的。”
景琢处在阴暗处,让人辨不清他眼中的神色,她自然没有看见他眼神的复杂。
“阿辞,多谢你。”
大晋五年,三皇子被皇后过继。
那日,春光明媚。
景琢向皇后行礼后,二人恳谈了一番,告辞。
皇后慈眉善目道:“我知你这孩子素来勤谨,去吧。”
待景琢背影消失在坤宁宫,她身侧的大宫女不免担忧。
“娘娘,您真的要抚养三皇子吗?”
“不然呢?如今也有他能让本宫与那个贱人抗衡了。”
“可那三皇子未必与您一条心,万一,他将来要是知道…”
她欲言又止。
忽然看见皇后狠厉的眼神,脖子一缩。
皇后低眉,轻抚自己鲜艳的蔻丹。
“他不可能知道,即便知道了,那我便像处理那人一样,处理掉他。”
这宫里,见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
时光飞逝,一眨眼三年就这样过去了。
时值夏日,烈日炎炎,蝉鸣不断。
这日,沈辞正在阁内摇着锦扇,纳凉。
忽然,暗卫匆匆走了进来。
“小姐,不好了。”
阿九匆匆忙忙入了屋。
沈辞闻言,立即直起身,将手中锦扇搁在一旁。
双眸平淡无波。
“何事如何慌张?”
“小姐,三殿下被下狱了。”
阿九道。
沈辞细细一想,手段如此阴险,料想定然是是四皇子搞的鬼。
“现如今,陛下一言未问,就将殿下下了狱,我们如今该怎么办?”
沈辞眸色里面的一汪静湖泛起点点涟漪。
“别急,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急躁。”
“对了,你方才说陛下是因为四皇子在景琢的书房里搜出了一封信,三皇子才入狱的。”
沈辞忽然想到什么,问道。
“对。”
阿九肯定道。
……
月黑风高,街市上只有打更人巡逻。
而四皇子府僻静的一隅,一道黑影宛如鬼魅般,不着痕迹地潜入。
果然如她预料般,她在景耀的书房内发现了那封信。
她神色微微一松。
指尖不自觉在纸上摩挲了几下。
忽然,她澄澈的乌眸一亮。
这墨,有问题。
忽然,脚下忽然一陷。
几十只利箭,化作箭雨,向她射来。
她清冷的面容上陡然闪过一束冷光。
随即,孤身一人,用剑拦下了数只箭。
可到底肩膀上还是中了箭。
她闷哼一声,许是动静过大,引来了侍卫。
四皇子府内,无数火把亮起。
侍卫们的脚步声很重,正在向书房靠拢。
她神色一变,立即破窗而去。
……
回到府上已是第二日卯时。
她肩膀上渗着点点鲜血,一滴滴的滑落。
阿九看见她这般,立即将她扶进屋内。
“小姐,您受伤了!”
沈辞唇色苍白。
“那景耀好生狡猾,在屋内设下机关,我一时不察,触动了机关。”
“属下这就为小姐找药。”
阿九一脸担忧。
沈辞拉住她的手,不忘嘱咐道:“先把府外的血迹清理干净,还有这封信,切记交到韩靖手中。”
随即,她便晕了过去。
阿九郑重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