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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加拉·失落的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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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很自然地结束。

袁珲对这个姑娘存了点好奇,他点进去她的朋友圈,一路往下翻,浏览权限有一年,都是她在各国游览的图片,各处的风景,各处的人。她发的并不频繁,配的文字也不多。

袁珲翻到一张有她出镜的照片:五颜六色的小屋前,阳光灿烂,她身着T恤长裤,背着旅行包,蹲在一群棕色小朋友中间,笑容很轻,眼里盛满阳光。

配文:在古巴,时光好像被留在了过去。跳一支舞,奏一首歌,原来轻轻一跃,生活的坎就能过去。

这张照片,这段文字,令他出了神。

恍然才发现,下面还附有一条视频链接,他点开,页面跳转到某字母APP,视频由一个“施施在天涯”的账号发布,竟有二十多万粉的关注,账号注册两余年久,上传了二十多个视频,主要都是在南美的见闻。

原来,她竟是一个自媒体人。

好奇心愈盛了,他不由点开这条视频:

在极具律动的BGM中,画面不停切换:她大步走过广阔的潘帕斯草原、在多米尼亚的碧海边独坐渔船上看日落、在古巴的街头和小朋友们一起冲镜头say hi……

随着镜头的转换,她在画外独白:走过缤纷的四季,去看无人在意的世界,去做不被定义的自己,跟我一起,浪迹在天涯。

十秒的开场结束,画面一切,她英气的脸怼满整个屏幕,正弯着腰,朝镜头打招呼:“大家好,我现在呢是在古巴的哈瓦那,刚刚我走在街上,无意间拐进了一个小巷子,发现这里特别安静,就觉得特别有感觉,突然想要在这里跳一首萨萨舞,就是古巴这边的传统舞蹈。”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三脚架相机将她整个人纳入镜头,她身穿一条彩色几何图阔腿裤,上配一件简单的白T。天空清蓝,身后是砌着石头的巷子,几处斑驳脱落,泛着浅浅的棕土色,阳光斜斜穿进来,安静无声,恍若一帧上世纪的电影。

“其实我不是很会跳舞。”她做个伸展动作,朝着镜头道。随后又耸耸肩:“Whatever,快乐万岁。”

画外响起BGM,音乐动感,她开始左右舞动,南美风情的舞蹈,热情、奔放、肉眼可见的快乐。但是也肉眼可见的,确实不怎么熟练。

明明不怎么标准的动作,但她做起来有种奇特的好看,或许是因为自信,或许是因为自由,袁珲想着。

他正看得投入,镜头里的女孩儿也跳得投入,忽然,一个高瘦的身影慢慢走入镜头,是一个路过的古巴男子,蓝白花纹衬衣,深棕色皮肤,长手长脚,一副懒懒散散的姿态。他朝着女孩儿走过去,不,准确地来说,是朝她跳过去。

他摆动身体,也跳着萨萨舞,来到樊施施身边,笑着递过来一只手,樊施施从容地牵起。两个人就这样,在哈瓦那古旧的街巷里,在哈瓦那落日的余晖里,愉快地共舞。

不一会儿,古巴男子停下了,两个人互相道了别,他继续未完的路途,而她,继续未完的舞蹈。

21分钟的视频,袁珲竟觉得时间倏忽而过。

他放下手机,望向窗外的苏氏园林,清晨的日头不断升高,一尘不染的落地窗上,他仿佛又看到了,她在海明威最爱的5分钟酒吧里打着手鼓,和古巴乐手们一起唱西班牙语歌的情形。

生命力,他想,他从未见过如此有生命力的女孩儿。

袁珲给樊施施点了“关注”,他断断续续,刷了她不少视频,偶尔也去评论区闲逛。评论区很多粉丝留言,有暖心的提醒她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有狂热的一串感叹词加惊叹号,大喊“姐姐杀我”。

但是,也总会冒出一些不和谐的声音,什么“不理解这种作死的人”“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面对这一些恶评,她不回复,也不删除,似乎权当没有看到。

这些挑挑拣拣的声音看得袁珲眉头紧皱,很是不舒服,尤其,当他看到这一条:

“哇哇唧唧”:我真的是不理解,一个女孩子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有意思吗?爸妈给你这条命,不是让你随便嚯嚯的,不要为了这点流量,拿命玩儿。

他火气蹭地就冒了上来,许是那晚她认自己做了5分钟的“爹”,竟也生出了回护之心。他点开评论回复:

“violineer”@“哇哇唧唧”:大学考上了吗?工作找着了吗?贷款还完了吗?美少女的事儿少管,有空管好你自己吧!

一口气打完,点击发送。似乎还嫌不够,又点开评论区,留言道:姐姐超棒的,加油!期待你的新作。

做完这一切,心里方才舒爽了点,放下手机,回到琴房开始每日的定时练琴。

即使练琴,袁珲也要有十足的仪式感。

他换上衬衣西裤,剪裁合宜的西装勾勒出修长的身形,挺拔端正,头发打理服帖,一丝不苟。双手仔细清洗一遍,擦拭干净,确保在触到琴身前是洁净干燥的。香膏在手腕上涂抹开,手贴近时,有淡淡的鼠尾草清香。

他在一排保养得宜的琴中,挑了一把最近比较趁手的,1740年产的意大利手工琴,音色极其漂亮。袁珲对小提琴的品质要求很高,甚至可以说是严苛。他在世界各处求访,收入囊中的都是心头好,把把都是收藏品。颜可总开他玩笑,说他小提琴拉久了容易高低肩,人问为什么,她曰:因为他架了辆跑车在左肩上。众人大笑。

但袁珲有的琴,确实比跑车还名贵,花钱也难寻。可他从来不看琴的价,只听琴的音。

胡桃木色的琴身泛着润泽的光,他把琴架在肩上,忽而,心思一转,拉下了第一个音。Danzon No.2,坦桑二号舞曲,一首南美风的曲子,由沉稳到轻快转而激越,他演奏着,脑海里闪过的,是她一帧又一帧,在南美走过的画面。

这并不是他一开始准备的练习曲目,很奇怪,琴架上肩膀的那刻,这首曲子的音就跳了出来。

两个小时的练习,他额头沁出了点汗,连忙放下琴,喝几口矿泉水,再次把手清洁一遍。沉浸在音乐中,心情平和了许多,回想刚刚自己网上的发言,忽觉好笑。算了,不删了,就当支持姑娘一下吧。

连着好几天,袁珲都在刷樊施施的视频。乐团排练的间隙,琴刚一放下,他就把手机摸出来“补功课”,同事偶然瞟见,才发现自己竟也关注了这个博主。

“这个女生挺生猛的,一个人就敢去拉美走,那里遍地都是□□毒贩,她要是哪天忽然断更了,我也不奇怪。”

大家就此,围绕着旅游类“女网红”讨论了起来。

“怎么可能一个人去,这么危险,背后肯定是有团队的。”

“就是,你们没看到那个网上传的,一个女网红出镜,背后还跟着一群打光的、补妆的、提包的,镜头前的那都是人设。”

颜可举手认同:“同为女生的表示,这个说法非常合理。”

“她没有。”

众人都看向袁珲。

“我看了她那么多视频,她没有团队,都是一个人。”

她总是一个人背着包在走,镜头里是如此,他相信镜头外也是如此。虽然他也想象不出一个女生要怎么过这种日子,但她确实始终都是一个人。

*

樊施施病倒了。

都怪她自己作死,要去拍什么孟加拉的“黑暗料理”专题,在夜市逛了一晚,什么奇形怪状、五颜六色的三无产品都往嘴巴里送,结果,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胃,也低估了这里饮食的不干净程度,当晚回来后硬生生拉了两天肚子,终于成功地倒下。在各类止泻药的轮番作用下,可算是缓过来点,硬是咬着牙,在酒店剪起了视频。

电脑右下角,微信图标在闪动,有人拍了拍她:

生日快乐哥:施施在天涯?

她给他留了个备注,美名“生日快乐哥”。

樊施施:对,是本人

袁珲笑了,她总是出乎意料的淡定,好像没有什么能够惊扰到她。

他继续追加:视频很棒,给你点关注了

樊施施:感谢认可,继续努力

然后,就连个表情包都懒得回了。

果然,就像视频里面一样高冷。

通常来说,旅游类视频博主偏爱展现亲和力,可她却鲜少笑容,也不爱做什么表情,只那一双眼睛,异常明亮,像在闪光的宝石,冷静、坚硬,但是璀璨。

袁珲开始频繁地查看手机,距离她上一条回复已经过去了五分钟,对话框依旧毫无动静。他手在玻璃杯沿敲着,还是打下:冒昧问一句,纯属好奇,你是一个人吗?还是有团队?

樊施施:一个人

她言简意赅,然后……又没有然后了。

她对话的意愿不强烈,过往这种情况,袁珲绝对一个字都懒得追加。可现在,他竟想跟她没话找话了。

他搜罗着话题,正要往对话框里打字,对面丢过来一张截图:这个violineer,是你吗?

袁珲瞬间尬住。他看着这张截图,唰地,耳朵竟然红了。

截图不是别的,正是他一时冲动,在她的评论区与小喷子激情对线,而她甚至将“姐姐超棒”那句留言特意圈了出来。

袁珲:“……”

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从来没有在女孩儿面前这么局促过。

袁珲:对,是本人

他鹦鹉学舌,复制粘贴她的回复。

樊施施看笑了,调皮心起:谢谢你,好弟弟

袁珲无奈:你就这么认了我这个弟弟?

樊施施:真的挺像我弟弟的,以前有谁欺负我,他总是第一个冲锋陷阵

她说“以前”,看来弟弟是真的也不在了。

袁珲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他又想起镜头里,她总是一个人背着大大的旅行包,在南美的街头与各种人偶遇,镜头外,她也总是一个人的。

他盯着手机出神,整个人像被抽空了片刻,随后回过神,一口气打下:如果我以后每天都找你聊天,你会不会嫌我烦?

樊施施疑惑:为什么?你很闲吗?

袁珲哑然失笑,不解风情的姑娘。

他回:我只是想要确认,你是不是有好好地,活着

他自己也笑了,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但他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樊施施把这行字反复看了许久,她由衷地发问:我不明白,我是否活着对你有很重要吗?

毕竟他们认识不过几日,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

那头似在纠结,对话框显示“正在输入”,却迟迟不见回复。

终于,他回了句:以前我不认识你,你的生死自然与我无关。可现在我认识了你,我想,或许你的未来会与我有关呢?

“滴滴滴!”

达卡的的喇叭声穿越了栋栋楼宇,刺破了她的耳膜。可她脑子里竟然想的是:若是这句话用他的声音说出来,该是怎样的温柔动听?

她是这么想的,就这么做了。

立刻,她拨通了他的微信语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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