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人”见面
上岛十一人。下岛二人。
元熹镇貦泠湖湖心岛,裴家宅院主屋,正厢房内。
厢房下首站着十数人,穿着统一深灰布衣,皆垂手侍立着。人虽多,但屋内落针可闻,一丝异响也无。
“宅子所有杂役仆从都在此了。”裴修逻递来一张绢纸,“这是他们姓名籍贯,清清楚楚并无生人。”再压低声道,“我家用的人,断不会出问题。你放心吧。”边说着话,眼睛边往门外瞄。
徐成毓明白他未言之意,点点头接过绢纸。草草扫一眼,慢悠悠把绢纸折三折,对着堂下众人,高声道:“从现在起,你们三人为一组,无论睡觉、洗漱、出恭,定一直呆在一块。”
这是早讲好的事儿,裴修逻清清嗓子,也道:“这就是我的意思,你们知道吗。要是明儿我问到你,”他极快掠视一圈,“我问到你在哪儿,干了什么,却没有两个人作证,哼哼。”
“是。”公子即已经发话,下边人齐齐应道。
“从此刻开始,回屋去吧。这不用服侍了。”
仆从连贯退下,脚步是轻了又轻。见此规矩有素,徐成毓也稍放下心来。她伸直脖子极目远眺,似乎想看到对对间隔着围墙的客院。
裴修逻耐不住性子,站起身翘首以盼,嘴里嘀咕道:“那猪和施小妹还没回来啊。怎么请那样久?也不是什么年节,我以为没人会上岛呢。”
“没人上岛,我们岂不是要守岛待船。”徐成毓蹙了蹙眉,“你爹娘会来接你吗,或者谁会来找你。”
“说不准。他们知道我来接贝愉,所以……”裴修逻想到这,眉头拧成浅浅一个川字。现下确实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好在慧娘暂无大碍,不然他就是游,也要游出去。
二人静默无话,只同时望向门外,在等待客人,或者一个转机。
又过了小半刻钟,门前道终于闪出个人影。人影全力跑着,连衣角被树枝挂住也不停,等到再近前,才看清原来是施缕。
见如此急切,必定有事儿。徐成毓三两步跨过门槛,单手扶住气喘吁吁人,焦急问道:“如何,怎么只你一人。”
施缕咽咽口水,断断续续道:“把愉郡王请,请出来。那位公子这样说的。”
听到这句,裴修逻几分疑惑,偏生要贝愉出来,难道自己的名号不管用吗。他正要分辨几句,却看徐姑娘把施小妹手架在自己肩上,提起裙子就往后边厢房跑。
疑问堵在喉咙里,他半扛着施缕挪动,将她安置在椅子上。
施缕捋着胸口半顺又顺,总缓过来些。她急急开口道:“真巧了,那四个客人都是熟人,有的还和我们有过节,真是无奈。”
裴修逻不解地歪歪头,嘴唇微动。
施缕噼噼叭叭几句把其中恩怨交待一清二楚,道:“撩人裙角的货色,我是做不出好脸。褚公子看到这四位,脸子也差点没甩到地上。”
还没说到点子上,裴修逻嘴唇再动。
施缕抢先道:“他们认得褚公子,即使搬出你的名号,更不愿来主院做客,一阵闹腾。二位陈小姐也说,见不到愉郡王就不应。”
裴修逻紧紧抿着嘴,压下眉眼,一幅风雨欲来。
施缕不觉,灌了杯茶下肚,接着解释:“所以公子让我充作愉郡王的人,以郡王口吻下令。又让我跑回来报信。”
该说的终于说尽了,她扫一眼前堂,疑惑道:“徐姑娘什么都没听着,跑得倒快。”又见裴修逻一脸凶相,不由得吓了一跳,小心翼翼,“裴公子?”
裴修逻沉声道:“如果贝愉叫你往东,我叫你往西,你会去哪?”
施缕二丈摸不着头脑,不晓得这问意欲何在,懵懵懂懂道:“不知道。我想去哪就去哪吧。”
“如果非要听一个人的命令呢。”
施缕低下头,搓搓手指,不自觉笑了笑:“我可能会去算算命罢。风水师傅说走那边,我就走哪边。”
一瞬间恍然,裴修逻醒神,来不及懊悔自己失言,又听见她提起那位鼎鼎有名的徐大师。他连忙扯开话题,随口道:“昨晚听你们说了许多。日后有机会帮我引见啊。”
他打哈哈:“你说,徐姑娘和徐大师莫不是有什么关系,这‘徐’姓可不多见,据我所知,江淮间有一支。但上下三代也没有成字辈的。”
施缕眼神游移几分,支应道:“徐姑娘是公孙小姐母家那边的亲戚,谁知道那边怎么排的。”
裴修逻说是接话,不如说是自言自语:“我也多问一句。和褚……在一起,大约不会有问题。”
“怎么这样久,我去后边看看。”不待回话,施缕只身跨过门槛,穿过长廊往后边去。待走过影壁,怦怦跳的心才平静一些。
裴家宅院布局与一般京城宅子并无二致,主屋长廊往后延申,两边各坠着六间偏房。偏房三三相对,中间隔着花坛和石桌石椅。
慧娘就住在左一偏房,贝愉则在右一,现下也就这俩屋子窗透着光。施缕估摸着裴修逻作为主家,必然宿在主屋。回头看看廊下用作隔断的影壁,龙飞凤舞雕刻线条在灯笼柔光偏照下,显得阴暗不明。
她轻叹一声,不知是叹看不清这影壁,还是叹自己。光影明灭间,脸上是不合年纪的沉思。
突然,对间门大开,光束打出一条路,直射在施缕脚下。一个黑袍大褂人影占据整条光路,她抬头一看,原来是贝愉。贝愉神色和此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只脸素白些。淡淡瞟一眼,视她若空气般略过。
施缕条件反射般迈步跟上,却恍惚反应过来,右手边这间是慧娘休息的房间,对面间才是愉郡王住处。忙上前扶着门边往里探,直接撞到一个人胸上。
“站稳点。”一双手稳住她的肩,熟悉的触感,熟悉的声调,是徐姑娘。但仍然不放心,慧娘不知怎样。
徐成毓见这小脑袋往里面瞧,知道她担心什么,侧过身让出位子,说道:“不担心,慧娘好端端的。我们一齐往前面去罢。”
心中一口气刚放下又提起,施缕着急忙慌:“慧娘姐姐,徐姑娘,来人你们也认得。就是陈家姊妹,和那什么何家那两个,一胖一瘦。你们还记得吗。”
挽过慧娘的手,半搭着她往前去,徐成毓惊疑道:“他们?我以为是什么棘手人物,居然是他们?”能让褚玉宣主动搬出愉郡王名头吓人的,必不是善予之辈。但也没想到,是“旧相识”。
“当时在客院敲开偏房门,我和那位公子也吓了一跳。”施缕扶着慧娘另一边,应和道。她担忧瞄一眼慧娘脸色,想问为何不好好休息,劳大驾出来,又心知她们自有衡量,不必多问。
三人同行,一个牵一个未免慢些。行至影壁后头,还未过,便听得前头一个娇俏女声道:“拜见愉郡王。没想愉郡王果真在此处,今日一见可谓有缘。”
这真是字面意义上说比唱好听,徐成毓忍不住搓搓自己胳膊,不免同情起直面两人的贝愉。
许是贝愉不耐烦,很快,又是一熟悉男声自报家门:“在下何佑贤,携仆拜见愉郡王。路上家仆多有冒犯,不知是愉郡王车架,幸得郡王教诲,在下铭记于心,不敢或忘。”
娇俏女声有缝就钻:“说起路上,愉郡王,我和妹妹也曾对过诗。可惜当时您没露面,不然,非得和您再对几句不可。”
“是啊是啊,我见今夜月色正浓,不如现在……”
“咚咚”,贝愉曲起指节重重敲两下桌板,扫过后边进屋的徐成毓三人,淡淡道:“今日东道是裴少爷,我也是客。没得客扰客的道理。”眼神落在一边坏笑的裴修逻身上。
裴修逻浑身一震,收起嬉笑,大马金刀坐着摆足架子:“啊对。我今夜请大家来,是请各位在主院留宿一晚,以尽地主之谊。别的不说,下仆们正巧放归假,在主院人多能帮衬点。”
四个客人两两对视一眼,先开口的是何佑贤:“久仰裴公子大名”,他浅施一礼,“但没有杂役在侧总是不便,不若我们客院自便就是了。”
他身边那书童打扮的胖子却没好气:“在哪不一样,装什么装。”胖子小咪咪眼梭巡一圈,忽而目光定住,直直看向后侧。
徐成毓不避不惧,冷笑一声,眉头扬起皆是挑衅。
胖子立时嚷嚷起来:“我要住主院,你听到没,我要住主院!”
何佑贤尴尬笑笑,再圆场:“承蒙裴公子相邀。”
裴修逻心中好奇,面上不露分毫,淡笑着看向还未有决定的陈家姐妹。
陈千伶轻轻摇了摇头,带着面纱一阵晃动。陈百俐觑一眼贝愉,大惑不解,乍然唤一句:“姐姐?”
陈千伶话语婉转,言辞隐含拒意:“这主院外男混杂,实在不是好住处。我们两人也不需人服侍,就在客院罢。”
“此言差矣。”裴修逻支起头,“湖心岛人少,让你两个姑娘在客院着实不放心。这儿还有几位女客,你们不必担心。”
“姐姐。”陈百俐得了主家话,摇着姐姐手撒娇道。配上小圆脸大眼睛,小姑娘娇憨可爱样在场人心皆是一软。
陈千伶也不例外,手一缩,拂过妹妹头上绒花,嗔道:“那就依你。”她抛个眼风给贝愉,“在这儿,总有机会和愉郡王对对诗,喝杯清茶罢。”
贝愉早已不耐,一挥衣袍大步绕开众人往后边去,只留了一句:“别打扰我,任何事。否则——”
徐成毓扶着慧娘紧随其后,脸已经露过了,现下慧娘最需要静养。还没走两步,却被一庞大身躯拦住去路。她长舒口气,握握慧娘手示意稍安勿躁。再把给施缕使眼色,让她搀着慧娘回屋。
自个儿撒了手,故意低头摆出俯视的姿态,面色不善盯着这胖子。嘴角讥讽一挑:“何公子,别来无恙啊。想必那两根棍子的教训你已经铭记于心,不然,怎么离我这样远。”
胖子脸涨红,说出的话有些破音:“你这个尖——”
“闭嘴!”何佑贤人未至近前,呵斥声先到。他快步走来,鼻翼微张,双眉倒竖。脸因盛怒皱出几条纹路,离得近了,甚至能看到粉扑扑往下掉。
“这位小姐是在和我说话,你怎么擅自回话。说定的规矩呢,都不记得了吗。”他对着胖子疾言厉色,“再别说了,快回去歇息。人小姐也是裴公子的客,没我们插嘴的份儿。”
突然点名,裴修逻暗骂两句午时非要上岛的自己,不情不愿起身,隔开这三人,讪讪道:“怎么了,来者皆是客,何况在元熹书院都称得上一声同窗。再说不是三岁小而,略有不合自行调节就是了。”一面说,一面对徐成毓一眨巴右眼。
徐成毓本不欲生风波,做出不计较的样子径直略过胖子和何公子,向一旁的陈家姐妹邀道:“不若我们几个姑娘住一排房?也好互相照料。”
陈百俐扒着姐姐的胳膊探出个头,眼睛滴溜溜转不停,不住盯着几人,一脸看好戏的表情。闻言倒是往后缩了缩。陈千伶戴着面纱,看不清表情。但一双眼与陈百俐似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细长双眼皮,微微上挑狐狸眼。
兼之正值曼妙之龄,亭亭玉立往灯下一站,那眼尾仿佛更妩媚些,直瞅进人心里去。她眼波一横,柔声应道:“既然姑娘这样说,我们没有不答应的。”
“我要和姐姐住一间。”陈百俐跳出来,“我和姐姐说好一起睡的。”陈千伶佯怒拍拍妹妹的头,但也没有推辞。
一人一间还怕不够分,徐成毓自然道好,走前边带路。现下左一右一都透着灯,犹豫几分,把姐妹俩带到左二房,也就是慧娘房下边。
短短几步路,陈百俐一直好奇东探西看,还打听愉郡王住处。徐成毓一律以不认识,不晓得糊弄过去。点上灯嘱咐早点休息,把门一关,耳边才清净些。
不知为何感觉分外疲累,扶着柱子坐在廊下,微微阖眼。霎时间,庭院里悉索声如潮水一般涌来。近处虫鸣远处鸟叫,风拂动草叶发出沙沙声,一切好像如此近,一切又好像如此远。
湖心岛四面环水,最近的一处岸边也要划上半个时辰。游出去或飘出去无异于天方夜谭。素衣女子受困于岛,也混不成仆役客人。现下看来,只要岛外来人,上报官府,男人溺水一事总有解决法。
想起那具男尸,徐成毓眼皮跳了跳。当时情急未能细查,现下想来,从头到尾多有可疑之处。特别是那艘支楞半截的小艇,若是翻船,不该竖直直翘半截在水里。
难道船上有洞?极有可能,甚至船的破损会成为定罪的证据。就不知道男人的死是谁下的手。素衣女子,还是小二。
她晃晃脑袋,谁下的手先不论,他俩定是同谋者。不过同谋情谊也太浅,甚至不害怕对方被抓招供。淡淡违和感盘旋在心头,挥之不去,一切只有等抓到人才知道了。
“啪!”清脆敲击声响起,徐成毓打个激灵,眼一睁没好气往前踢一脚:“吓我。”
褚玉宣一闪身顺势在她旁边坐下,道:“在这里发什么呆,小心虫子咬你。”他抖抖手上的艾草,“喏,等下放屋子驱虫。”
徐成毓薅一把艾草叶,正想问是从哪个地方摘来的,前边主屋却传来一阵喧闹。
“一人一间有何不可?不然我们回客院去。”胖子阴阳怪气腔调传来,“非得请我们来,我都应了。郡王又怎么,我父——府上也是崖州都尉,即使被郡王请来,也不能委屈了!”
心情才松快些又冷了一半,徐成毓刚面色一变,手上就多了丛艾草。接着被连拉带推进左三那间空房。她还懵着呢,听褚玉宣轻声道:“我有办法,接下来我去,嗯?”
是她执着把客集中在主院,理应揽下些杂事矛盾。但有人主动分担,主动支持,这让徐成毓有点犯懒,又不合时宜感受一股甜蜜。
于是反手推他一把,难为情道:“那我洗漱了。你去,我看你有什么好主意。”
一时不察被推了一个踉跄,褚玉宣稳住步子,看着眼前人背影,自得笑了笑,快步走出去。
半刻钟后,徐成毓看着抱起行囊,又站到自己面前的人,讶异道:“这就是你的好办法?”
褚玉宣环抱包裹,睁大眼睛无辜点点头:“是啊,不是坚持单独一间嘛。所以何少爷住对面第二间,他书童住对面第三间,裴修逻睡主屋。一切刚刚好。”
黑亮亮瞳仁反射烛光让徐成毓一阵恍惚,好像确实有点道理。但很快羞赧占领高地,热气上涌,脸不用开也知道一片红,怒道:“好什么好!”
不知是气是羞,她一把拎过行囊,拉开门,作势欲仍——却对上对面窗子那双胖子豆豆眼。
同属第三间屋子,摸着花坛尾巴紧靠围墙,期间并无遮挡。两侧廊下皆有灯,借着微光,可看到胖子毫不避讳将脸挤出窗缝,像是要挤出油来。他半张着嘴,两颊肥嘟嘟肉挤成一线,几乎看不到鼻子。就这样狰狞着表情,恶狠狠盯着徐成毓。
看这样,徐成毓反倒笑了,不知戳到他哪个点,居然这么恨自己。说明昨日那会儿戳得好,戳得秒,戳得呱呱叫。
把行囊甩进屋里,她曲起双指指指自己眼睛,又猛地往对面一戳。胖子不躲不闪,咧开嘴笑了,红彤彤嘴唇硬是挤出一道弯缝,两边肉挤挤挨挨搭在窗框上。
徐成毓一步步倒退,退回屋子,差点没踩着褚玉宣。她合上门,隔绝开恶心得微笑,上上下下找趁手的工具。有些理解贝愉的洁癖,有一些人,是动手揍,都会觉得弄脏手的程度。
褚玉宣自然也看到那胖子的眼神,语气不善:“刚刚他不知嘀咕你多久,这人报复心强,我担心他对你不利。最好我留在这,你也能好好睡一觉。”
“别翻了。”他拉住徐成毓的手,“今日忙一天,你再不累也累。听我的,好好睡一觉,剩下我来处理。”说着,从腰后拿出一把小弓,放到她手里,“你是不是不会?明儿早起我教你。”
徐成毓抚着半臂长的小弓,又惊又喜:“真的,我要学。”她仰起头,眼睛亮晶晶坦率注视着褚玉宣,像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人,“谢谢!”
睫毛一刷一刷像是刮在心上,褚玉宣心头一荡,握紧她的手,温声道:“不妨碍什么。我巡视客院时在库房找到的,那些箭头也没开刃,应当是给客人打兔打鸟,用来自娱的东西。”
徐成毓眼睫一垂,声音一低:“你去巡视客房啦。”
褚玉宣得寸进尺上前一步,欺近:“不止,客院主院里里外外都看了,没有藏人。还把几道门也锁起来。保证没人能溜进来。”
两人渐渐靠近,几乎呼吸可闻,淡淡艾草香萦绕鼻尖。就在这时,徐成毓眉头一蹙:“你职业病?每到一个新地方就东走走西走走摸清路线,不会在想事发该怎么逃跑吧。”
褚玉宣呼吸一滞,熟悉窒息感席卷全身,却又带来一种稳稳的安心。他不想承认确如所言,磨着牙道:“你真行。”
“谢谢,我一直很行。”徐成毓扯回手,抱着弓蹬蹬蹬倒退几步,越过屏风,往架子床上一钻,拉被子挡在前头,只露一双眼睛眨巴眨巴。
乌龟缩壳又能怎么办呢,褚玉宣冷哼一声,自去打水净面。即使早打理过,跑一圈难免沾到些风尘。然后熟练抱出褥子,平铺在床榻脚,盘腿坐下。
再撑着脸,好整以暇盯着全身裹被,只露眼睛的人。半晌,淡然问一句:“你抱着弓睡?”
“怎么了,不行吗。”嗡声嗡气。
“不是不行,我也不知道那弓干净不干净——”
徐成毓遽然色变,挣开被子,把捂热的弓往地上一扔,就是这时,一个冰凉凉掌心盖住手背。
双手覆握,褚玉宣挑眉笑笑:“干净的才拿给你的。”说完,他就着牵手的姿势直挺挺躺下,闭上眼睛,仿佛一瞬间睡着了。
这下磨牙的换徐成毓,但终究没忍住笑出声,这么握着手迷迷糊糊睡着了。他们无暇去看,也不知道,对间的胖子保持着窥探的姿势,直勾勾盯一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