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姜拂晓有些不自在的将那件带血的外衫悄悄扯了过去，努力想要扯开话题，让谢棠瑶的目光不要再落在这件衣服上。
“我刚刚已经上过药了。噢对了，谢谢小师妹送来的玉肌霜，这药膏太珍贵了，我……”姜拂晓欲言又止，似乎一方面觉得东西很喜欢，另一方面又觉得过于珍贵不好意思收下的模样。
谢棠瑶连忙摆手打断她的话：“怎么会，你是因为救我受的伤，这药再怎么珍贵也比不得姑娘家的肌肤。这玉肌霜效果很好的，你且先用着，不够了你同我说，我再去和我爹爹要就是了。”
姜拂晓闻言，话到了嘴边，再度咽了回去。
她低垂下脑袋，眼睫下敛，目光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一股说不出来的忧郁气质弥漫全身，在这一刻她整个人像是一朵枯萎了的花。
但很快，像是收拾好了情绪一样，嘴角边上又挂起了一抹柔柔弱弱的微笑，同谢棠瑶道谢：“那，我就先谢过小师妹了。”
话到这里，两人之间似乎再没有其他的话题好聊，气氛莫名的尴尬了起来。
比起两人之间的寂静无言，此刻的弹幕简直要炸了。
【这么看的话，总觉得谢棠瑶好像情商有点低的样子啊？】
【这都不叫情商低是叫缺心眼了，人家为了救她受的伤，她连帮别人上药都不知道问一嘴，你们真觉得没问题吗？】
【瑶瑶宝贝本来现在就是小姑娘，楼上有必要对一个小姑娘这么苛刻吗？】
【不是，你们真的没有人觉得女配这副样子很绿茶吗？】
【对啊，前脚说饿了，后脚瑶瑶宝贝给她弄了食物过来她又不吃，故意耍人玩吗？】
【替女配说话的大多都是男的，什么成分不用我多说了吧？】
姜拂晓眼见着弹幕里面的吵来吵去都是同样的那么些话语，再也翻不出别的新词，心中了然，差不多明白了些，于是主动打破两人之间的尴尬氛围。
“小师妹你如果还有别的事就先去忙吧，我这会儿也有些乏了……”
谢棠瑶真手足无措绞尽脑汁的想着，自己要找些什么话题同姜拂晓说说，听到对方这么说，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连忙点头。
“那你先好好休息，我先走了，你如果有什么事，你再给我传音。”
送走了谢棠瑶之后，姜拂晓看了一眼桌上对方送来的饭菜，心思再度一转。
虽说谢棠瑶准备的饭食大多口味偏刺激不适合她这种养伤之人，但是其中还是有一道营养汤目前适合下喉的。
姜拂晓慢悠悠的摸索着从床上起来，缓缓挪到桌前坐了下来，面色上仍旧是一副虽然身受重伤但依然柔弱坚韧的模样。
她文雅的进食，但却注意到，早前还热闹的弹幕，这会儿已经停顿了许久了。
她知道自己的容貌是美丽的，再度作出柔弱病美人的模样，弹幕依旧是新的内容更新。
姜拂晓不知道这是为何，但是对比起她第一眼看到这诡异的所谓的弹幕内容，再到谢棠瑶来之后弹幕文字的内容，隐隐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中呼之欲出。
很显然，她看到第一条弹幕的时间，正是谢棠瑶过来找她的时候，随后在谢棠瑶为她准备吃食的时候，弹幕刷新的数量明显大量减少，直到谢棠瑶回来之后，那些弹幕才再度刷新起来。
联想到这些弹幕所透露出来的信息，她是画本子里面的恶毒女配，而谢棠瑶是画本子里面的女主角，很显然，这些所谓的观众还是更偏爱单纯善良的谢棠瑶。
而她，被所谓剧情简介定位“恶毒女配”的配角，自然是不配得到关注的。
姜拂晓目光深沉。
梦境中，那种魔气入侵时候的剜骨之痛、丹田碎裂时神魂消亡之痛的真实感，仿若她亲身经历了一般，叫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不想再经历这么一遭，她要活着！
她必须得活着！
梦境里，她会因为谢棠瑶的受伤，而被罚去思过崖，如今，她代替谢棠瑶受了重伤，长老没有发机会罚她去思过崖，反倒是谢棠瑶过来给她送了药，那么说梦境里未来那些会发生的事情也能被人为改变，不是吗？
姜拂晓闭上眼睛，努力回想着梦境里的所发生的一切事情。
梦境中，所有人都爱谢棠瑶。
她咋咋呼呼是活泼可爱，她为了陌生男子舍下同门师姐性命是善良仁爱，她刺伤魔尊，是为了拯救苍生。
因为她活泼可爱，因为她单纯善良，因为她心系苍生。
所有人都喜爱她，观众也偏爱她。
那，如果她也拥有这样的品质……她是不是就可以改变剧情？
她甚至还可以比谢棠瑶更善良更纯真更爱苍生，是不是，这些拥有“氪金”手段的观众就能看到她，怜爱她，为她“氪”出一条生路？
再度睁开眼，姜拂晓的眼底一片澄澈。
*
养伤的日子里，姜拂晓的住处反倒是比她往日里要热闹起几分。
那日送姜拂晓回来的两名女弟子在谢棠瑶过来看望她后的第二天，也来了一趟。
她们两过来倒也不是她们自己想来。
平日里，姜拂晓和她们都没有什么私交，姜拂晓是皓然的亲传弟子，而她们是外门弟子，内外门弟子向来不太亲近，再加上姜拂晓那张脸天然生人勿进，她们更加不会主动同她交流了。
这次来，还是蔡长老想来她的伤，派她们两过来询问。
毕竟那天谢棠瑶把他喊来的时候，姜拂晓的状态实在是有些可怕了。
整个背部被火星灼烧的没有一块好肉，甚至肩胛骨的位置，隐约见骨。而她整个人瘫软在地上，气息全无。
那块被谢棠瑶顺手扔进去剑炉里的石头，正是一种符修制作高级爆破符所使用的极其稀有材料，火荧石。
原本一点火荧石粉就能制造出极大的爆炸威力，更何况当时谢棠瑶丢下去的是一整块。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火荧石需要依靠术法催发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谢棠瑶直接丢进火炉里，倒是削减了不少它的威力。
但即便如此，它造成的伤口，也很难痊愈，需要搭配特定的药物。
那天他紧急处理完姜拂晓的伤口后，并没有亲自上药，后来又去忙别的事务去了，后面想起来后才安排当时那两个女弟子过来探望，顺便给姜拂晓带来了伤药。
姜拂晓前世被罚去思过崖了，并不清楚谢棠瑶的伤势，等到她从思过崖回来的时候，谢棠瑶的伤已经大好，甚至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她也就并不清楚这个伤的厉害。
那会儿自己上药，只当是普通的皮肉伤处理了。
于是在两名女弟子带着伤药过来，刚解开她的绷带准备帮她上药时，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一片愕然。
蔡长老的药向来好用，按说过去这么些天了，她的伤口的情况，应该好转了的，可今天这一看，比出事那天的还要严重上几分。
这两名女弟子是丹修，自然知道情况不对，不由得有些疑惑：“姜师姐，你这伤口，是谁给你上的药？”
姜拂晓有些不解，不过她看不到自己的伤口，倒是不清楚伤口的情况，只当是这两个外门弟子对自己的关心。
“是我自己上的。”
听到姜拂晓的回答，这两人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其中一人更是又将姜拂晓身上的绷带往下解开了几寸，后面的皮肉也是一样的惨烈，伤口不仅没有愈合，反而有化脓溃烂的趋势。
这种境况看起来反倒是用错了药的样子。
姜拂晓有意改变梦境里中的那种局面，在修炼之余，头一次主动同她们搭话：“怎么了？是……我用的药有问题吗？”
姜拂晓主动询问了，其中一名女弟子倒是一五一十的回答道：“我闻着姜师姐伤口处的伤药，应当也是极好的伤药。如果是普通的皮肉灼伤，是没有问题的。只不过……”
对方略微停顿了一下，像是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这次灼伤你的是火荧石，需要敷用特制的伤药才能愈合，普通伤药的药性反倒会让伤口加速恶化。”
“那天我同宣华师姐以及谢小师妹一同送姜师姐你回来时，特意有叮嘱谢小师妹给你用蔡长老特制的伤药的，谢小师妹没和你说过吗？”
姜拂晓闻言心中一惊。
她向来对于疼痛的忍耐程度十分高，从踏入宗门开始，修炼时十分刻苦，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
这两日她背部的伤口隐隐作痛，她权当是自己的烧伤严重，哪里知晓还有这层的缘故。
而且，她昏迷了几天，醒来时不仅没人给她的伤口上药，就连一个照料的人都没有，她哪里见到所谓的特制伤药？
并且，谢棠瑶过来时，除了送玉肌霜，其他的并没有说过，更别提她哪里知道这些。
只不过这些话，她肯定是不好直接说出来的。
是以，姜拂晓赶忙道歉：“不好意思，是我的问题。先前不知道这回事，想着不好麻烦别人，就自己上了寻常的伤药。麻烦两位师妹现在帮我重新查看一下伤口，如果严重的话，我再同你们一齐去找蔡长老。”
姜拂晓的语气十分诚恳，这张脸一旦褪去那高高在上的清冷之后，倒是多了几分柔魅。
她语气诚恳，同女弟子说话的时候，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对方，给人一种满眼全是自己的错觉。
美人向来是拥有特权的，更何况是这种平日里冷若冰霜的美人突然走下神坛。
其中回答姜拂晓问题的女弟子被她灼灼的目光盯得耳根泛红，心脏也开始不受控制的疯狂跳动，“不妨事的，姜师姐如果相信我们的话，我们先帮你清理一下伤口。”
随后她和同行的女弟子开始帮忙解开姜拂晓自己包扎伤口的绷带。
两人没有解开全部绷带的时候，虽然看了上面伤口的情况，做了不少心理预期，但见姜拂晓的面色除了有些许的苍白，并无其他异常，还是抱有不少侥幸心理。
直到解开绷带后，看到姜拂晓几乎不成人形的背部，两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再度看向姜拂晓的目光中都带着不少怜惜之色，就连同她说话的声音都放轻了不少。
“姜师姐，你……不痛吗？”
痛吗？
当然痛！
但是比起梦境中最后自己被魔气入侵时，那种时时刻刻都存在的剜骨之痛，似乎这种疼痛不值一提。
姜拂晓摇了摇头：“没事，我受的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