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
马文才急忙跑到悬崖边,差点没有刹住脚步,踩落下许多石子。
眼前只有一截断掉的绳索,还有下方湍急的河流,哪还有袁锦阳的身影。
“锦阳——”
马文才一遍又一遍的喊着,不知疲惫的喊着袁锦阳的名字。
没有回应。只有山谷的回音。
她说过要一直跟他做朋友。
她说过永远不会离开他。
她明明昨天才说过的!
马文才看着下方湍急的河流,视线渐渐模糊。
回想到刚刚那一幕,他感觉周围的空气都稀薄了,呼入肺内的每一口空气都带着刀锋似的,割得他五脏六腑鲜血淋漓。
“锦阳——”马文才在悬崖边无措的站了会儿,接着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下去,袁锦阳一定没事,他要下去找她。
她说要永远陪着他,他还在这里呢,她就不会离开,也不能离开!
他要下去找她,他一定可以找到她,一定可以!
“文才兄文才兄。”众人赶紧拉住已经迈下一直脚去的马文才。
“你这是做什么?”一时间掉下去两个人,众人都有些受不住,全都死死拉住马文才不让他再往前走一步。
他们绝对不能让第四个人再掉下去了。
“滚开!”马文才对拉住他的人怒吼,“混账东西,滚开啊!”
马文才通红的双眸中没有理智,只有绝望和疯狂。
荀巨伯从后边紧紧抱住马文才,招呼着大家一起把暴起的马文才控制住。
众人的脖子上青筋暴起,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拉住马文才。
荀巨伯边咬牙忍着被攻击到的胸口的疼痛,边劝着马文才,“马文才你别激动,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还是赶紧回书院去找山长吧。”
“滚开啊!混蛋!”马文才怒喊着,嘶吼着,“我要杀光你们这些混蛋!快放开我!”
众人心中畏惧,奔溃暴躁的马文才疯狂的威胁着他们,他们真的害怕事后马文才找他们算账。
而且,他们真的坚持不住了。
现在的马文才哪还有一点贵公子的样子,他像是一条疯狗,谁挨咬谁,他们身上多多少少都受到了攻击,疼,很疼。真的害怕这位爷再给他们一下子,实在是受不了。
荀巨伯为了制止这场悲剧愈演愈烈,干脆把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拦着他,出了事我负责!”
“文才兄,你别怪我们,我们也是为了你好。”
众学子一咬牙,合力把马文才按到地上,任凭他怎么喊骂都无济于事。
“锦阳等着我下去找她,你们快放开我!”马文才的视线渐渐模糊,他挣脱不开众人的束缚,心中渐渐被绝望沾满。
他的嗓音渐渐嘶哑,脸上被石子磨破了皮儿,胳膊被按得脱臼,身上的疼痛比不上心里的疼痛。
为什么要拦住他?为什么不让他下去救袁锦阳?
他不明白为什么,被死死的扣在地上让他感到极端的愤怒,可是他知道现在发火没用,他开始祈求,带着绝望与卑微,“你们放开我,求求你们放开我,让我要下去救人好不好?”
他的声音带着控制不住的颤抖,“别拦着我了,求求你们别拦我了。”
“求求你们……”
马文才的眼泪一颗一颗砸到地上,心里被浓重的无力感所占据,他该怎么做?他到底该怎么做?谁来告诉他到底该怎么做啊!
为什么这些人都要来跟他作对?
为什么对他重要的人都要离开他?
为什么……
马文才终于不挣扎了,他渐渐卸力,眼中也失去神采,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被大家绑起手来搀了回去。
……
山下的陶渊明正对着月亮独饮垂钓,一个人惬意的吟诗赏月,突然鱼钩晃动,他隐隐看到水中一个庞大的黑影慢慢游过来,他拍腿惊道,“哎呦,好大一条鱼啊。”
等那黑影靠近,他定睛一看,才发现并不是游来一条鱼,而是飘来一个人。
“祝小兄弟?”
他诧异,忙下水去捞人。
……
第二天,一个叫谷心莲的女子和母亲在打渔的时候,发现搁浅到岸边的昏迷的梁山伯,古心莲认出梁山伯是之前帮助过她的书生,为了报恩,她家里全部的银两给梁山伯请大夫。
尽心尽力的照顾虚弱的梁山伯。
梁祝二人虽没漂流到一处,但都双双获救。
梁山伯因为担忧祝英台,只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急匆匆的上路去找祝英台了。他顺着河流流水的方向,根据水位水宽的变化,推测祝英台可能被水流带到了何方,一路上见到人就打听,却依旧没有找到祝英台。
谷心莲告诉梁山伯,此处几里水路住着一位大叔,没事喜欢四处闲逛,可以像他打听打听消息。梁山伯一口应下,忙让谷心莲帮忙带他去找那位大叔,结果误打误撞,还真找到了祝英台,原来谷心莲所说的那位大叔就是救了祝英台的陶渊明。
……
梁祝二人团聚后,梁山伯才想起一直被他忽略的袁锦阳。
他记得他掉下山崖时,一个人影扑了上来。
袁锦阳也掉下去了吗?
梁山伯刚放下的心又提起,但是他心里又不是很确定。
不可能的,袁锦阳虽然心地善良,但是他们的感情却也没到过命的地步。
梁山伯为袁锦阳担忧,可见祝英台又在跟他治气,他的心思被分了过去,一心去求祝英台的原谅,暂时把袁锦阳的事情放在脑后。
……
此时,被梁山伯刚刚想起的袁锦阳,还孤苦伶仃的泡在深不见底的水里。
在掉下水的时候她奇迹般的没被水砸晕,顺着水流漂流了会儿,山谷漫长看不到尽头,不知道要漂泊到什么时候,她心里惶恐不安。
失去意识,可能会砸到石壁上,昏迷、呛水、沉入水底……
继续坚持往前走,不知道哪里是个头,漂得太远万一来找她的人找不到怎么办?
袁锦阳费力扒拉到一处石窝处,凸起的石头将将能抵住她半只肩膀,另半边身子依然被流水的力量冲击着,她紧扣着身后的墙壁不再顺着流水走,暂时得以喘息。
袁锦阳仰头看去,被凸出的石头挡住视线,观察不到山崖上的情况。
救命,她怎么这么倒霉,人没救到还把自己搭上去了。
袁锦阳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一点点流失,观察了一下自己的处境,一时欲哭无泪,就算是有人来救她也一定找不到她。这种鬼地方,在她身上装上雷达都找不到。
水好凉,她好饿,好累,好害怕,水里会不会有蛇,会不会有咬人的鱼,会不会有水鬼?
老天爷,她不想死……
她还没告诉马文才她的身份呢。
她还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没吃没玩呢。
可是已经过去一天一夜,除了没完没了的流水声,波涛声,再没有其他的动静了,在身体和精神双重折磨下,她真的要坚持不住了!
书院的人在做什么,不会把她给忘了吧?
梁山伯和祝英台两个人得救了吗?
这个劫她能挺过去吗?
袁锦阳在失去意识之前还是没等到人来救她,她为了求生紧紧抠住石壁的手渐渐失去力气,倒在水流中。
……
书院里,大家都认为梁祝和袁锦阳三人没了性命。
学子们像是往常一样蹴鞠玩乐没受什么影响,找了祝英台一夜他们已经仁至义尽,死掉几个同学而已,与他们也没干系,就算是死去的学子家大业大也赖不到他们身上。
马文才被送到医馆,王兰王惠姐妹俩因为梁祝二人命陨山谷伤心欲绝,大醉了一夜,自然顾不得来医院的病人。
马统和一些随从守在医馆外死死盯着马文才,只知道绝对不能让他家公子出去做傻事,却没有发现马文才的胳膊受了伤。
马文才眼底一片冰冷,他等到大家都散去,命令马统把他手上的绳子解开,面无表情的接上自己的胳膊。
“公子……”
马统战战兢兢的挡在马文才的前边。
马文才眼中顿现杀意,马统被吓得软了腿,等马文才走出去好远才缓过神去追上去。
等到山长和王卓然赶到医馆的时候,马文才早就来到了袁锦阳跌落的地方。
他顺着水流的方向沿着崖边一直走,总能走到尽头,总能来到岸边,总能找到袁锦阳。
马文才心里怀着这一个念头,从晌午走到晚上,又从天黑早都天明,
马统累的半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家公子像是魔怔了似的一直往一个方向走着,仿佛被黑白无常勾去了魂,越走越远。只有马文才知道,前方等着他的不是什么黑白无常,是袁锦阳。
袁锦阳一定在哪里等着他去找她,就算是阴曹地府,他也要去把她接回来!
“公子!”马统很害怕,他要把他家公子跟丢了,要是公子出了什么意外,老爷肯定会让他生不如死的。
马统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一咬牙追上马文才,他累的翻白眼,侧着身子一边追着马文才的步子,一边鼓足了胆子道,“公子,咱们别找了,都找了这么久,肯定找不到了。”
马文才冷冷了撇了马统一眼,继续面无表情的找着,“再多说一句拔了你的舌头。”
马统顿时闭了嘴,可是他又想了想老爷,对比一下公子的手段,他还是更害怕老爷,连公子对老爷都惧怕多余敬畏,更不必说他一个小小的奴才了。
退一步是死,进步一是半死,他宁愿死也不要半死,宁愿得罪公子也不要惹怒老爷。
马统心一横,“公子,袁公子不值得你这么做!”
他知道马文才忌讳什么,于是添油加醋的说着在山崖间看到的情景,“比起公子,袁公子分明更加在乎梁祝二人,舍了命也要去救他们,都不考虑一下公子的心情!他也不想想若是他出了事儿,公子会多伤心多难过。公子把他当成唯一的朋友,他却这样对待公子,实在是不值得您为他这么做啊!”
马文才听得火冒三丈,他一脚踹开跟在身旁的马统,满面戾气,“狗奴才,滚!”
他转身继续往前赶路,脚步却踉跄了一下,不由的扶住身旁的一棵树捂住了胸口,心脏涌来令他窒息的疼痛,竟让他站立不住。
锦阳不会这么对他,绝对不会!
虽然极力否认着,马文才眼底却透漏出一丝慌意。
可是,她说他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却为了救梁山伯而抛弃了他,留他一人痛苦不已,这是事实。
他不去想,但剜心锥骨的疼痛让他忽略不了这一事实。
马文才闭上眼睛,逼去泪水,他要找到她,她要亲口听她说。
他一定要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