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地处中原地带的山脉在夏季里是很有些趣味的。
魏琏一心想替弟妹弥补，思量着小娘子们约摸都是喜欢好看的花草的，便领着他们去了寨子里种的胡麻花田。
如今正是胡麻花开的时辰，碧绿的山坳间点缀着大片大片浅紫色的花朵，一眼望去甚是壮美。
孟如意从没见过这种花，觉得既漂亮又新鲜。到了近处，萍儿硬拽着她往花田中间小跑而去。
“小戚姐姐，你不要生我二兄还有我的气好不好？”
“怎会？我并没有生气，只是忽然一下被吓到了。”
听萍儿向她道歉，孟如意更觉抱歉。魏家兄妹于她有恩，好心带她玩耍，又处处优待她，她自己不争气将事情搞砸了，反累得恩人们小意哄她。
想到这儿，不免继续解释道：“方才与你们一起抓鱼的时候，我其实很欢喜。你知道吗，我从前从来没经过这样有趣的事。这里的一切都很好，你，还有魏大兄、魏二兄，你们都很好，是我该说谢谢才是，你万万不可再与我道歉了好吗？否则我会无地自容的。”
萍儿闻言，停下脚步扭头看她，嘻嘻笑道：“小戚姐姐，你真觉得咱们这儿很好，我兄长们也很好？”
觉出她表情有些促狭，孟如意有些不妙的预感，不过还是顿顿地点了头，面带疑惑。
“那你留下来好不好？”
听着萍儿稚气的问话，孟如意忍不住摇头笑笑。萍儿的心思真是简单啊，觉得喜欢，便留下来。
好似也没有错，可这世道，哪里有这样简单的事。
“萍儿，我要回家的，家里……有亲人在等我。”
萍儿闻言，苦恼地皱了眉头，片刻，眼珠转了转，又忽然开心起来，“小戚姐姐，乳娘说女郎们长大了都要嫁到夫家的，你若也喜欢我们这里，不如嫁与我二兄如何？这样就可以留下了。”
孟如意哭笑不得，刚摇摇头还未说话，便见萍儿一脸为难道：“你不要我二兄啊，哎，他确实爱欺负人，不讨人喜欢。可是……大兄不能给姐姐呀，等萍儿长大了是要嫁他的。”
见她差点要哭出来的模样，孟如意忙开口：“萍儿，我已经定亲了的，所以我不能嫁你二兄，也不会抢走你大兄的，你莫发愁。”说着，伸手揉了揉她挤成一团的小脸，又觉二人的对话颇是好笑，不由轻笑出声。
“啊，小戚姐姐定亲了呀。”说到这里，立刻便忘了方才还想留人下来，转而兴致盎然问道：“姐姐的未来夫婿是谁啊，他对姐姐好吗？比大兄对我还好吗？”
孟如意微微垂下眼帘，笑意转淡，顿了片刻才轻声回道：“是我的表兄。他是极好极好的人，对我……也很好。”
每每提及裴宣与她的婚事时，孟如意总是柔肠百结的。表兄自然是极好的人，可她却是在耽误他的终身。
萍儿不知她心思，直道真好真好，转而又与她说起魏琏。
置身花海，听着身边萍儿叽叽喳喳的声音，方才一点愁绪很快便散了，只随着萍儿在花丛中追逐笑闹。
两位兄长被遗落在花田边沿，看着眼前画面，皆面露笑意。
裴宵不禁回想，从他第一次见到孟如意起，他似乎从未见她如此快乐过，视线不自觉便随着那道翩跹的倩影穿梭。
青空碧树映衬下的花海中，她即使荆钗布裙，亦依旧那最亮眼的一抹颜色。
他好似，自最初的最初，便总能在她出现的第一时间注意到她，亦一直待她是与众不同的。
只是从前不愿承认而已。
不愿承认自己与那殷五郎之流一般，轻易便能被美色所惑。也是因从未经历过对女子的心动，误将爱慕当作了怜惜。
却不知于他而言，又何来无缘无故的怜惜。
前尘种种涌上心头，眼前美好仿佛也成了幻境，轻轻一戳，便会碎掉。
此情此景，裴宵再也无法欺骗自己，眼前人实是心上人。
而他当初，究竟做了些什么，又弄丢了些什么。
“戚兄，我实在有一事好奇，不知你能不能解了我的惑？”
正出神间，魏琏的一句话将裴宵思绪拉了回来，他点头，“魏兄但问无妨。”
魏琏其实一直觉得戚家兄妹的相处有些奇怪。兄长对妹妹的照顾自然是无微不至，可妹妹待兄长的那种谦卑，却也无法忽视。
他本无意打探人家想要保密的事体，可无论是今日这位大兄弟在鱼塘边面对受到惊吓的妹子时那满溢的心疼怜惜，还是眼下这缠绵悱恻的眼神，皆让他生出些同道中人的亲切来，这才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与小戚，果真是亲兄妹？”
裴宵闻言，微抿了抿唇，正色道：“魏兄何出此言？”
魏琏摆摆手，笑着转头又看向花田一眼，而后不甚在意道：“你别在意，我没有什么意思，纯粹好奇而已。只觉得你看她的眼神，不似兄长看妹妹。”
说着，冲裴宵随意拱拱手，“若是冒犯了，还请原谅。”
裴宵听了他的说辞，不仅愣了神，过片刻，才自嘲一笑，“原来，竟已经这样明显了吗？”
“魏兄看得不错，我们确实并非亲兄妹，只不过……也算是兄妹吧，表兄妹而已。此前与你说的，也不是假的，她确是戚家女郎，是我的姨表妹。”
魏琏听了他的话，揶揄地轻捶他肩头一拳，笑道：“虽说都是兄妹，这多了一个表字，可就差之千里了啊。”
裴宵闻言，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微暗，扯唇笑了笑，没再与他探讨这千里之别差在何处。
孟如意身子弱，不多一会儿便没了力气，央着萍儿回去了。
今日已走了不短的路，待回程，裴宵不由分说将人背了上身，如何也不肯让孟如意再走路。
他是记得的，前些日子只走了不一会儿山路，她的脚便被磨破了，到那时他才知晓，女儿家的肌肤有多细嫩。如今再看见她，只觉一碰就碎了，再不敢有什么疏漏。
萍儿见状，也要让魏琏背，于是一行人就这样回了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