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憩
顾年聿解释道:“云绣阁的布料会交于绮罗阁……”
看到柳清鸢由于凉意打了个颤,他言至于此,从怀中掏出了钥匙,打开了角落里的一个箱子,里面正是用布包着的一些成衣。
“恰巧新到的一批应该适合你的身型。”顾年聿示意柳清鸢亲自挑选一件喜欢的。
柳清鸢微蹲下身看箱子里的成衣,都是肉眼可见的好料子,她没有思考太久,指了件以藕荷色为主要配色的衣装。
顾年聿知她顾及,所以替她拿了出来:“你在里面换下罢,我先出去。”
顿了顿,他又道:“还是说我要替你唤个丫鬟来?”
柳清鸢摇了摇头,她尚且学过这些繁琐的穿衣步骤:“我自己来就好。”
听门被掩上,她到门前再小心地落了锁,这是她的习惯。
将身上湿透的衣物褪去,她先用帕子擦了擦,才换上了新的衣服,正如顾年聿所说,这衣服确实正好符合自己的身型,如果不是因为意外才陷于此,她都要怀疑连衣服是否也是提前计算好的了。
“换好了。”柳清鸢整理了一番裙装,打开锁,推开门告知在外等待的顾年聿。
顾年聿正望着远方出神,似乎没听到柳清鸢的话。
他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悠悠地摇着扇子,面色难得的忧郁,柳清鸢捕捉到了他心底或许藏着什么心事,是对未来的担忧还是对过去的遗憾?
柳清鸢不懂,她也没法开口问,她总觉得以自己现在的立场是没有办法问出口的。
“年聿哥哥。”最后,她轻轻地唤道。
语气中大概是带了几分原身的气韵,对方看向她的眼神中竟然有些惆怅,只一瞬,便恢复得一副见谁都深情的模样。
柳清鸢生怕他对自己的换装做出什么评价,弄得自己接不上话,她对夸赞的话语总是难以回应。
幸而顾年聿好像看出她的焦虑,目光中尽管透露出赞叹之意,嘴上只说着:“走吧,现在回云上楼他们还不会起疑。”
他们,指得便是春桃和祈安。
祈安那边的情况先不说,柳清鸢想春桃一定是起疑了,她对落水后不死的自己的一系列不寻常举动时常都会感到意外。
可眼下起疑只能任由春桃起疑,柳清鸢只需借着这副身体完成系统给自己的目标就好,毕竟船到桥头自然直,像顾年聿这边不就很好地解决了吗?
柳清鸢自我安慰着,面对目前难以解决的事,她总会找借□□给未来。
“清鸢。”
柳清鸢的思绪正不知道飘到哪里去时,顾年聿边开口边伸手将她的一缕碎发别至了耳后。
顾年聿的语气极其温柔,柳清鸢虽不太适应,也没有太激烈的表现,她想他或许方才的情绪没走出来,而透过自己看到了原来的人。
不管顾年聿是不是脱离了普通人的范畴,但在人群中待久了,难免难逃人的情感。
柳清鸢轻咳一声:“是我粗心了。”
顾年聿收去眼中的那一缕隐藏至深的怀念之意,抿了抿唇:“你倒是难得大意。”
“我总归现在还是凡人。”柳清鸢这一句话将两人的距离拉回了原来的位置。
顾年聿神色不明,似乎是在深思自己今日透露的情感太多。
柳清鸢干脆无言,留给他时间。
两人出了云绣阁,来到大街上,繁华的街道冲淡了他们之间微妙的间隔。
“发大水了!”
“被淹啦,被淹啦。”
“淹得好,我就说……”
有人从他们身边跑过,要去看热闹。
柳清鸢撇撇嘴:“不至于到发大水的地步吧。”
“但他们幸灾乐祸的心倒是真的。”顾年聿笑道。
“赚得太多让人眼红,排场太大总要生是非,今儿不是你我二人,也会有其他人。”柳清鸢看透,她说得是这件事,也可以不是这件事。
系统应该不至于只挑选了自己一个人,不是总说“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吗?如果系统只寄希望在自己身上,那对自己太过自信了。
所以柳清鸢说的是一种可能性。
“不对,我们要不要回去看看?”柳清鸢想着出来得匆忙,不知有没有遗漏的地方,或者事情能不能在今日一并解决。
顾年聿愣了愣,道:“不必心急,从长计议为好。”
他以为柳清鸢已经厌恶。
柳清鸢说出自己心中的担忧:“虽然话是这么说,我怕他们连夜逃跑。”
换个地方,改头换面,不又能继续蛊惑人心吗?
“不至于,因为……”说到关键地方的时候,顾年聿噤了声,他像是不能透露秘密一般,留给柳清鸢一个神秘的笑。
因为任务没完成。
柳清鸢全凭自己的猜想。
不过看起来顾年聿并不会告诉自己,所以就当“因为”后面是这个吧。
她长叹一口气,这么一来,自己方才所想的可能性就是不存在的了,但是蒙面人为什么三番五次闯进自己的任务?蒙面人是任务和自己不一样还是他自己不在乎完不完成任务?
柳清鸢总觉得她越思考,问题就会越多,难以得到答案的事堆积如山。
原路返回至云上楼,雅间的桌上正放着新鲜的茶水。
柳清鸢自顾自上前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递给顾年聿。
“我现在觉得在云上楼就像自家一样。”她抿了一口,热乎乎的茶水有一股暖流,让她分外放松。
顾年聿还是那副淡定的样子:“清鸢喜欢就好。”
比起看百戏时喝的茉莉花茶,云上楼的茉莉花茶增添了几许特有的浓郁芬芳,杯底是银针似的芽条,怎么看怎么可爱。
大概是与当下的心境也有关系。
稍作休息,两人从前门出去,没走几步,便见春桃一脸焦急地小跑上前:“小姐,这祈安非拉着我,不让我去找你。”
“那我让年聿哥哥教训一下祈安。”柳清鸢笑道。
春桃对她的担忧明明白白地摆在脸上,根本没有半点柳清鸢心想的起疑,所以柳清鸢自然有了开玩笑的兴致。
春桃听得要同顾年聿说,面色大惊,小声道:“奴婢不敢。”
听到顾年聿和祈安忍俊不禁的笑声,知自家小姐拿自己打趣呢,面色又一红:“小姐。”
“好好好,说正经的,”柳清鸢拍了拍她,问道:“有品尝到云上楼的吃食吗?可还合胃口?”
“当然!”春桃下意识快乐地脱口,一想,似乎不合规矩,低声委屈起来,“我都担心着小姐,没有吃下……”
“谁说你没吃下!你……”
“我还没说完呢,你别插话!”
眼看春桃和祈安两人要闹起来,顾年聿将两人推开各一边:“春桃说得对,祈安你先别插话。”
“可世子爷,春桃她……”
祈安起先是与春桃打趣,但不知怎么的,打趣着打趣着,竟然上了头,想要争个高低。
“我出门前是怎么和你说的,祈安你还记得。”
顾年聿虽然用得疑问句,末尾却是肯定的语气,想得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朝代,仍是尊卑有别,主仆之间怎么能逾越。
柳清鸢甚至听出了他言语中的怒意,以她现在的身份,她是该也教训一番春桃的,不过,以她的思想又是无法同顾年聿一般说出那些话的。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紧张。
柳清鸢在犹豫要不要开口替祈安说话,那方顾年聿已经轻而易举地打破了由他开始的沉重气氛:“天色不早了,春桃你且护着清鸢回去吧。”
柳清鸢也有此意,便顺着话头接道:“那年聿哥哥你先忙。”
说完,她用眼神示意春桃行礼跟着,再朝祈安摇摇头,暗示对方不会有什么事,祈安正想朝她笑,余光见自家世子爷盯着自己,只得硬生生憋了回去,换上了一副凝重的表情。
顾年聿不过是故作怒态,如果放任祈安与春桃争论,在云上楼势必会引起其他人围观,不出一日,想是会传遍城内,造成的影响谁也承担不了。
“回去把规矩抄一百遍。”顾年聿冷声命令道。
有些围观的人看见此场景,当作了茶余饭后的消遣谈资,而这场不值得一提的事很快便会被淡忘。
祈安按捺不住喜笑颜开:“我保证抄得工工整整!”
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得了什么大赏赐。
“小姐,你知道城内新来的百戏表演吗?”春桃已然忘记了方才与祈安的矛盾,话头转向了平常最关注的玩乐。
没等柳清鸢接话,她惋惜道:“方才听到云上楼的客人说他们租用的地方淹了大水,估计好久不能看到表演了。”
“我已经看过了。”
“淹大水是我造成的。”
“不对,没到淹大水的程度。”
以上的话,柳清鸢是通通不能同春桃说的,就连她和顾年聿悄悄溜出去都是不能说的,不然为什么要隐瞒他们。
柳清鸢决定用别的事转移她的注意力:“春桃,我有更有趣的东西,你要不要看?”
“可以吗?小姐,是什么?”到底是小孩子心性,春桃立马被柳清鸢的话吸引了。
至于到底是什么,其实柳清鸢也没想好,她灵机一动,卖了个关子:“回去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