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十分钟后，文嘉秋带着文一熠再一次进到了上次两人午睡的房间里。
文一熠眼泪已经擦干净了，除了眼圈稍微有点红，几乎看不出来刚哭过。
文嘉秋打开屋里的空调，文一熠在床边坐下。
文一熠方才被情绪挤走的理智这时回来了，四下看了看，站起来：“我在这儿是不是不太好？会不会耽误你干活啊？”
文嘉秋正在研究不太灵敏的空调遥控器，闻言头也没回：“咋了？这里的工人有的一年回不了几次家，家里人有时候就过来看看。就我隔壁床的大哥，前几天他老婆就过来看他，留下来住了一个星期才走。”
“啊？”文一熠很惊讶，“咋住啊？”
“就寝室啊，我把我床让给那大姐了，我自己晚上就在这屋睡的。”
“大姐白天就帮忙做做饭，做饭还挺好吃的。”
“啊？那你住哪啊？”
“就这儿啊。”
文嘉秋终于调完空调，一回头，看到文一熠眉头紧皱地站在原地。
“咋了？都说了没事了，你别多想。”
“哦。”文一熠又坐下，低头玩着自己手上贴纱布的创可贴。
文嘉秋也过来跟她并肩坐着。
“？”文一熠扭头看着他，“你不干活了吗？”
“干什么活中间也得歇一会儿啊。”
“哦。”文一熠又把脑袋收了回去。
两人就这么并肩坐着，文一熠盯着自己的手，文嘉秋看着她，一时间谁也不说话。
“我可能要去市一高上高中了。”过了一会儿，文一熠打破沉默。
文嘉秋点点头，嗯了一声，不惊讶也不敷衍地表示自己知道了。
“你复读的事准备得咋样了？”文一熠又问。
“这才啥时候，早着呢，不急。”
文一熠轻轻皱了下眉，想说些什么，但她心里又累又乱，没心思多说什么，就抿着嘴沉默了下去。
文嘉秋陪她坐了一会儿就回工地上了，文一熠一个人呆在屋里玩手机，玩着玩着就睡着了。
文嘉秋忙完了，过来把人叫醒，带着她去吃晚饭。
文一熠头发乱翘睡眼惺忪地跟在文嘉秋身后，看着他逆着晚霞的背影，觉得这几天缠身的漩涡这时都离她很远很远。
路上又碰到上次遇见的强壮版的文鹏飞。
男人手里拿了个打饭的碗，一看到跟在文嘉秋身后的文一熠，就又露出个不怀好意的贱笑出来，拉长声音哟了一声。
文嘉秋理都没理他，径直带着文一熠往吃饭的地方走。
男人还要上前说什么，不远处似乎是有人叫了他一声，他应了一声，调转脚步往另一边去了。
文嘉秋回头，看到文一熠没什么表情地跟在自己身后，也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不高兴了。
文一熠见文嘉秋看着自己，就也看了他一眼，语气散漫地问道：“咋了？”
文嘉秋拉了她一下，把她拉近，解开她的马尾，给她把睡得左右乱翘的头发整理了一下：“别理他，人不坏，也没啥坏心思，就是......”
“就是贱了点，多余长了张嘴。”文一熠任他扒拉着自己的头发，嘴上接过他的话。
文嘉秋笑了起来，低头跟她对视了一眼，见她无所谓地撇了撇嘴。
“行了。”文嘉秋收回手，“吃饭去！”
文一熠也不关心自己头发现在是什么形状，继续跟着文嘉秋往前走。
晚上文一熠跟着文嘉秋睡上下铺，夜里两人睡得正沉，外头就电闪雷鸣，眨眼就落下大暴雨。
钢构房隔音差到离谱，所有的动静仿佛砸在耳边。
文一熠被下雨的动静惊醒，茫然地裹着夏凉被坐起来，有些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再一扭头，文嘉秋已经翻身从上铺下来了，他轻盈落地，随手往身上套了件外衣，推开门就往外走：“你接着睡吧，我去看看。”
话音未落，人已经带上门走了。
这时落下一道惊雷，惊得文一熠一个激灵，人也彻底清醒了。
她下了床打开灯，走到窗户边想看看情况，刚把窗户推开一道缝，一股浓重的掺着土腥气的雨腥气卷着豆大的雨滴毫不留情地扑了她一脸。文一熠感觉自己好像被雨扇了一巴掌，差点被雨腥气呛得吐出来，反手就把窗户关死。
文一熠在窗边呆立了几分钟，窗户贴了层磨砂纸，外面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随着雨势加大越来越吵的噪声，于是她又转身回到床边坐下。
不知道为什么，文嘉秋一走，文一熠就感觉屋里的空调吹得人有点冷，她找到遥控器把空调关掉，又用夏凉被把自己裹起来。
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文一熠缩成一团贴着墙边坐着，一丁点睡意都没有，四面八方的雨打声听得她心慌。
就在文一熠窝在角落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一直没动静的屋门忽然被一把推开。
文嘉秋站在门外，浑身上下湿得像是刚从河里爬上来的一样。
文一熠睁大眼，坐直身子看向他。
文嘉秋抹了一把脸，探头进来：“咋不睡？坐着干嘛？”
文一熠看到他下巴还在滴水。
不等还没反应过来的文一熠回答自己，他又把脑袋收了回去：“我去冲个澡，马上就回来，你赶紧睡，别等我了。”
说着，他手伸向门边的电灯开关。
“别关！”文一熠突然喊了一声。
文嘉秋动作一顿，侧过脸看她，文一熠立刻又重复一遍，语气急切：“别关灯！”
文嘉秋没说什么，收回手，带上门走了。
文一熠重新窝回去，盯着屋子里的一个角落发呆。
文嘉秋果然回来得很快，换了身衣服，浑身散着干净的热气，一看就是用热水冲过澡了。
他把伞放在门口，一边用脖子上搭着的毛巾擦头，一边走了进来，人字拖在地面上留下几个湿脚印。
他的头发长出来了一些，都是贴着头皮的毛茬，进门这几步路的功夫就擦干了。
毛巾重新挂在脖子上，文嘉秋一屁股在文一熠床边坐下，看着她：“咋还不睡？”
文一熠终于离开那个角落，手脚并用地往前爬了爬，伸展开身子脸朝下趴在枕头上，声音听起来没什么精神：“我睡不着。”
“咋回事？”文嘉秋捏着她脖子揉了揉。
他就是一直不放心文一熠，事情一结束澡都没顾得上洗，先回来看她一眼，看完后，她那个样子让他更不放心了，随便冲了冲套上衣服就又赶回来。
文嘉秋掌心很暖，捏得文一熠一直绷着的身体放松下来，身体里蛰伏许久的困意眨眼就上了头。
她整个人都迷糊起来，含糊地开口：“啥咋回事？”
文嘉秋笑着叹口气，手上的动作没停，轻声对她说：“没事儿，睡吧。”
文嘉秋的这句话跟迷魂汤药似的，文一熠感觉自己几乎是下一秒就失去了意识。
一夜无梦。
再睁眼的时候，屋里窗户大开，窗外阳光灿烂，一点也看不出昨天晚上下了大暴雨。
文一熠翻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
她揉揉眼，起床下楼去洗漱。
阳光有点过分灿烂了，文一熠在楼下墙角边的水龙头那里各种找角度，折腾了好半天，才找到一个不那么刺眼的角度，眯着眼开始刷牙。
刷到一半，眼前光线一暗，文一熠抬眼，看到一身汗的文嘉秋站在自己面前。
“醒了？”他问。
文一熠刷牙的动作没停，点了点头。
文嘉秋站在原地没动。
文一熠的头发睡得每根发丝都好像有自己的想法，往哪个方向翘的都有。
她穿了件短款的半袖和一件休闲款的裙裤，露出来的胳膊和腿又细又长，在阳光下白得好像会发光。
文嘉秋盯着文一熠手腕上随着她动作晃晃荡荡的石榴石手串出神的时候，文一熠刷完了牙，扭头一看，湿漉漉的五指朝他张开一弹：“发什么呆呢？”
文嘉秋被溅了一脸水，人也不恼，回过神眨了眨眼，没说话。
文一熠也没想着让他回答什么，自顾自弯下腰洗脸去了。
洗脸前忘记把头发扎起来了，头发垂在脸两旁，捧起来洗脸的水一半都用来洗头发了。
文嘉秋看了两秒，上前把她的头发拢到耳侧。
“哎呀！”文一熠感叹了一声，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坚持住哈，我马上洗完！”
文一熠洗完脸直起身子，文嘉秋自觉收回手。
文一熠湿手把自己的头发往后捋了捋，露出湿漉漉的脸：“不用干活吗今天？”
“太湿了，没法开工。”文嘉秋拿起她的牙刷杯子率先往回走。
文一熠落后一步，走着蹦了两下才跟上文嘉秋的步伐。
“啊？那这就放假啦？”
“想什么呢？”文嘉秋听得好笑，“晾一上午，下午开工。”
“那你上午去干嘛了？”
“开会。”
文一熠没忍住挑了下眉，扭头看他一眼。
虽然文一熠一句话没说，但是文嘉秋却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啧了一声：“咋了？工地就不能开会了？”
文一熠被他的语气逗笑，笑着摆摆手：“我可没说，我就是好奇。”
文嘉秋没再继续跟她说这个，转了话题问她：“饿了没？”
“饿死了，你早上还不叫我，我要是自己没醒，这会儿就醒不了了。”
“咋？”文嘉秋一时没听懂。
“饿晕了啊。”
文嘉秋笑起来，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小蛋糕递给她：“快，先垫垫。”
文一熠确实也是饿了，没跟他客气，接过来撕开就啃了一大口。
两人上楼放了东西，文嘉秋在得知文一熠下楼刷牙时既没锁门也没带上手机和钱包之后，十分震惊，唐僧念经一样念叨了她一路，一直念叨到吃饭的地方。
文一熠跟执迷不悟的孙悟空似的，左耳进右耳出，最后翻他一眼：“我知道了，你真絮叨。”
文嘉秋深吸一口气，双手叉腰，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文一熠嘻嘻一笑，凑过去晃晃他胳膊：“我真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文嘉秋对着她的笑脸，又想起来昨天她掉眼泪的样子，也再说不出什么，叹了口气，抬手又捏了捏她脖子：“想吃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