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五）

住院的日子因为有了只妖而格外精彩。

你面无表情地看着病房里的电视，但里面的人物到底说了什么你一点都没听清，满脑子都是那妖和尚念经一样的声音。

“奈奈绪前辈你都不问问我是怎样来到这里的吗？”

“奈奈绪你不无聊吗？这个电视剧有什么好看的啊？”

“奈奈绪你班上同学对你挺好诶，送了这么多花和水果。”

“奈奈绪你身手不错嘛，但为什么又会住院呢？”

“奈奈绪……”

没完没了，终于，你烦不胜烦，把目光转向一边，看见那妖手里握着个苹果，在上上下下抛着玩，嘴巴却像复读机，始终机械而雷同地问着同样的一串问话。

要是呆在学校，上课的时候这只妖会自觉闭嘴，课间也不是时时刻刻都缠着你不放。

但现在在医院，情况就大大的不同了，他大概也是有被医院无聊到，竟然在你住院的三天后一刻不停地问着你问题，让你心思脱线地想他是不是不会口渴。

你很细心地发现，这几天他似乎一直没办法离开你五步远，那这是不是也意味着他没有办法自己回学校，没办法自己去随便晃荡呢？

闲极无聊，不得不来骚扰你了。

“奈奈绪你什么时候出院回家回学校啊。”那只妖无聊地问，好似发现了你的目光看向你。

在他看过来之前，你很适时地偏移了目光的落点，转看着墙壁上的挂历。

看着日历你才知道你已经住院将近十天了。

身体的原因其实医生并不太允许你像那天一样动棍动棒。一旦动了，就是这样呆在医院的下场。

那只妖不说话，握着苹果的手撑在脸边，视线是朝向你这面毋庸置疑，但目光的落点你却不知道是不是也像你一样有着偏移。

偶尔，只是偶尔，这只妖会看破你“没有在看他，只是看着和他所在的方向相同的另一样东西”的伪装，也仿效你做出这种捉弄的举动，逗着你往他脸上看。

你很镇定地扫也不扫他一眼，趁着这难得的安静，看向了正前方的电视。

那只妖就笑了一声，悠悠然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撑手在床边，趴下：“好吧，既然奈奈绪前辈不问，那我就自言自语回答好了。”

他颇为认真的：“我说，奈奈绪前辈你对之前那件事的处理方法是认真的吗？那很不对诶？”

“叫那个叫绪美的女孩子逃跑报警，但她已经慌得找不到学校在哪了好吗？团团转着闯进了学校也不知道要去找哪一个人帮忙。要不是我正好看见她对她有点印象进行了查探，奈奈绪前辈你就要在巷子里和那群男人混战到死哦？”

“会死的哦？明明打得过，又有警察的支援奈奈绪你都变成了这个样子，那要是绪美忘记报警，我没有见到她，那想来……以后我在学校就看不到前辈你了，那可真是遗憾。”

说是说着遗憾，但语气却有点微妙的不同，你不觉有些在意，却还是忍着没有看向他。

“不过没关系，奈奈绪前辈做不到的事我做得到，那些人我已经去‘照顾’一下了，我想他们也会非常满意，因为自此之后他们就会走向人们期望他们走的路，会获得人们的赞许不是吗？”

他说着几乎发笑，你却听得暗自心惊，想这十天以来这妖几乎与你寸步不离，是哪得来的空当教训人家的？

以为他是施了什么见血的手段，但听他后续，又不大像。

“奈奈绪前辈应该不会同情他们对吧？毕竟前辈你自己都下手这么重，我也只是像你一样那么重而已。”

那只妖托着头，看着电视语气轻快：“再说说我是怎么到前辈身边的。”说到这个他明显兴致高涨起来，“奈奈绪已经发现我不能离开你五步是不是？这是真的哦。我也不能离开学校。”

“但有些时用点小手段也是可以的啦，成为妖这么久，如果连这么点手段都没有，那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嘛？”

“我是附在爱莎绪美身上过来的哦，在她着急地要冲到前辈身边的时候。说起来她对前辈还真是喜欢啊，虽然人傻了点，还害你变成这个样子。”

“原本我是想教训她的哦？但看在她愿意帮助你的份上，我还是没有这么做，不然奈奈绪前辈你大概会讨厌我。”

他漫不经心说着，漫不经心抬眼，漫不经心地对上了你的目光，吃惊地微微瞪大了眼睛。

“啊，前辈你终于看得见我了吗？”他笑了起来。

你说道：“你可以不要‘前辈前辈’的叫我吗？”

妖：“……？”

你说的普通话，言语障碍和地域区别导致这只妖他根本听不懂。

你没有想着去翻译，只是这妖之前一口一个前辈，一口一个前辈，让你听着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不得不打断一下而已。

至于正主听不听得懂，你根本没有考虑。

这种奇特的对话和态度，让那只妖少见的迟疑和迷惑起来。你是在和他说话吗？还是在进行人类偶尔会有的自导自演？他摸不准。

病房里沉默下来，有人轻轻敲了敲病房门。

这么有礼貌，多半是来探亲同房病友的了，你随意地将目光投向房门口，看见门口站着的那人时一时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