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二）

一个狂热的，有着变态嗜好和癖性的疯子。

我抬手摸过自己的眼睛，“啧”了一声在宅邸内等着霍华德的到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台上静垂着的遮挡日光的窗帘无风自动，高高扬起，黑色燕尾服、高高西装帽的男子从其中闪身出来，张开双臂，口里念诵着夸张的咏叹调：

“哦，艾丽卡，百年之后你再次请求与我见面是有什么事吗？难得我们高贵而不屑于交际的伯爵大人愿意召见她的臣子。”

哦，不要误会，这个男人话里的“伯爵”指的就是我，“臣子”指的就是他自己本身，这是没错的，只是其中意味却未必是事实。

霍华德说话从来都遵照着一种奇怪的人类说话的韵律，这种他称和自称他可以在一场对谈中变化好几次，是没有实际参考价值的。

我还没来得及叫他收起自己那股浮华纨绔的劲头，霍华德一双冰冷的手就揽住了我的肩。

他惊诧地细细嗅了嗅，惊异地低低笑道：“艾丽卡你这里是藏了个新收的女奴么？怎么宅邸里有一股人类女性的香味？”

香味？是血味，身为血族根本对香臭没有感觉，只对血的味道敏感。

我的体内就奔腾着这种东西。

我微微仰起脸，伸手把这家伙的手给打下去，一边面无表情道：“你压到我了。”

人类女性的身体真的不堪一击，叫我心头郁郁。

霍华德笑了好几声，确认是我之后实在惊异地看着我，接着扫视我的卧房。

“怎么了？”

“艾丽卡这里竟然会出现人类的器具真是令人惊讶。我还还以为血族当中只有我一个会对人类创造的文明抱有好奇，并愿且意珍藏他们的物品呢。”

他抱着胸仍是上上下下难掩惊色和好奇地看着我：“但艾丽卡，我还没想过你竟然会比我更疯狂，竟然真的就喝下了药水变成人类。”

血族的速度一向难以捉摸，所以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霍华德就已经出现在了我面前与我近在咫尺。

他细细观察着我的眼睛容貌，感受嗅闻着我的气息：“要不是艾丽卡你的眼睛还是这双眼睛，气息虽变弱了但也还在，我就要把你当成人类对你下手了艾丽卡。”

“你知道我这样做是为了什么，霍华德，不要把我想得跟你一样。”

我对人类的所谓文化没有一点兴趣。

我皱皱眉，强忍着那股因为霍华德的靠近而突至的压迫感，一时间觉得就连呼吸都微微困难了起来。

但血族是没有呼吸的，所以即使霍华德就这样近的在我面前，如果我闭上眼睛我也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反而是如今身为人类的我，即使屏气凝神，只要愿意，血族们也可以通过他们极佳的耳力听到躲在暗处的属于人类的急促心跳。

这种你明我暗的猫抓老鼠游戏，一直以来都是不少血族进食前的玩乐。

我深深皱着眉，忍了一刻就不想再忍，退后一步说：“况且就算你对我下手，你以为我会像那些无知的人类小姑娘一样为你神魂颠倒，再被你吸干血液吗？你也未免太自大了，霍华德。”

每个血族都有自己喜爱的捕猎对象，我喜爱的是那种高阶层的知识分子，但霍华德所喜爱的，却是那种年纪尚轻，天真莽撞的少女。

他一向爱用自己优秀的容貌和绅士的风度勾得那些女孩儿为他神魂颠倒，让她们心甘情愿或糊里糊涂成为他的盘中餐。

猎物和猎手在交际场上共同舞蹈，天真罪恶的华尔兹，专属于霍华德的恶趣味。

他笑着说：“所以这不是没有吗？我及时发现了你啊艾丽卡。”

他的举动言辞依旧轻浮，甚至企图再度逼近我，我禁不住翻个白眼，道：“离我远点，霍华德，你知道我现在的这幅人类躯体禁不住你的靠近。”

那种被天敌压迫凌驾的窒息感觉，果真是糟透了。

我冷着脸想尽快把话题拉回正轨，霍华德就笑着举起双手退开，继而说道：

“好吧。但我很好奇是哪个有名的药剂师给你配的这药水？竟然真的能把血族变成人类，还如假包换。”

他眼中异彩连连：“哎呀，艾丽卡，你竟然能变得这么可爱可真是他的功劳，我都忍不住想要去登门拜访感谢一下那位药剂师了。”

他围着我转了好几个圈，一脸看自己的首个初拥时的好奇和激动，眼睛里甚至还跳跃着兴奋的光芒。

如果真去拜访，你不要被他伪善的面具给欺骗才好。我不快地心说，忽然，等等，霍华德眼睛里的兴奋？

我心下当即一滞，冷笑着就眯了眼睛，道：“霍华德你要是很想在我恢复之后和我打一架，我倒是很乐意奉陪，如果你不尽早把你眼睛里恶心的兴奋给收起来的话。”

同为血族，我怎么会不明白当同类眼中出现这种兴奋光芒时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我的心情当即降到谷底，一种微妙的被盯上的感觉油然而生，接着又不可避免地回忆起了之前那个竟然胆敢欺骗我，最后我还不得不容忍听任，让他得以顺利全身而退的牧师。

这种从来未曾领教过的吃亏以及身为“弱者”的恐惧，我都感知到了，在这个极为令人不快的夜晚。

“哎呀，真是破坏形象。”霍华德收起自己看猎物一样的打量视线，转而笑着说，“不要那么凶和暴躁嘛，艾丽卡。你的美貌你难道只能自己独享，而不允许别人观看吗？”

我面无表情地说：“你与其这样花言巧语哄人开心，不如真的为我做点什么，还更实在。”

霍华德大笑出声：“当然，当然，为艾丽卡服务是我的荣幸。”

他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