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菩提

苇心既出此言，羽翎可以肯定，此间房屋，必有暗室存在，只是不知其机关所在。

听闻此语，起初，羽翎仍尝试以听力辨其方向，进而确定暗室所在的大致范围。

待她盘坐静心，凝神谛听，乃至落针可闻，许久却仍是无果。

苇心的声音经过某种机关物什的处理，充斥在整间屋室之中，甚至隐隐产生一种共鸣震荡，有扰人心神之效。

久闻脑内便如金戈铁马、冰泉裂帛，靡靡之音不绝于耳，以致羽翎不由得心神混乱，方寸大失。

脑仁突突跳痛，耳边是苇心似有似无的嘲弄似的轻笑，内心越来越烦躁的羽翎，逐渐失去理智。

过往的种种走马般晃过眼前，突然揭开的伤疤溃出决堤苦水，横遭毁损的意志唤起无比的破坏欲来，却是迟迟不得宣泄。

全身灵力开始不受控制地暴走，横冲直撞之间，羽翎满身经脉已是千疮百孔。

血气渗出肌肤，转眼弥散在空气之中，屋内景象一时光怪陆离。时而是雪落霜降、物物素衣；时而是丛生草木、处处馨华。

失去了控制的水木两种属性灵力，在空气中肆意碰撞、翻滚、摩擦，愈发剧烈不稳将要爆发之时，苇心终是现身，只轻轻一按，整间屋内所有灵力瞬间清空，如同被一夕放逐。

苇心的眼神，却透出一股惊讶，随即满面覆上沉凝之色。

自己臻至炼体极限的修为，高出羽翎太多，掌控这一屋内物事原是易如反掌，然而他的力量一进入她的身体，便似泥牛入了海，眨眼断了联系。

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此时实实在在摆在了苇心面前。

简单来说，羽翎体内发生的一切，他无法干预，只能任由其发展。

巴巴地盼着转机，懊悔自己操之过急，可苇心此时除了眼睁睁看着，也别无他法。

奈何老天开眼，送这女娃到自己身边，却因自己一时疏忽，如今要枉送了性命。

他刻进骨子里的自傲，和五年压抑的不甘，将要害死一个人，一个年轻的生命。

见羽翎状态愈发不支，已近无法挽回，苇心只得叹口气，挥挥手，二人已在室外，他别过头去，不忍目见她爆亡之景。

一息、两息、十息、半刻。许久过去，身后非但没有异常响动入耳，就算是原本暴动的元素，似也渐渐归于平静。

苇心渐觉不对，转头霎那，忽见天光刺破天幕，一道雷霆，贯穿苍穹。

羽翎坐处，不知何时现出一株大树，其叶金黄似卵，微成三角，葳蕤蓁蓁，一如华盖，视之心神即宁，有智慧清净之效。

只见雷光透过树冠，登时蒙了一层淡淡金色，随即便毫无保留地轰击在羽翎胸前。

天突之前，紫燕留下的本命玉玦正缓缓旋转着，将所有雷霆化为蒙蒙混沌之气，导入她天突间黯隐不知多久、此时正渐渐恢复光华的卍字佛印。

空气中所有元素早已如老鼠见了猫一般，服服帖帖不敢造次。反观苇心，阵阵梵音如同响在脑中，不由得令人摒了杂念，内心生出股无法抗拒的敬畏之意。

“竟是一道至尊菩提投影，这丫头究竟什么来头，能得佛祖这般庇佑……”

苇心皱眉思索着，目光投向树下盘坐的女孩，轻声喃喃：

“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

“清玄无我，善莫大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