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府衙

兰烬落，屏上暗红蕉。

闲梦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萧萧，人语驿边桥。

诗中之景，恰在眼前。

这苏杭水乡，一路多的是渔米水岸、吴侬细软。

这令虽来自极北寒地，但因为当初村子的特殊性而更适应温湿气候的羽翎，一路上竟有了些回家般的舒适感。

如今船行镇中，潇潇雨歇，周遭有笛声萦萦，远处有烟花逐星。

斜靠甲板栏杆，悠赏梦中江南。

好不惬意。

有侍童揖手走近：

“ 大人，客船已入杭州地界，不日便可抵达府衙。”

——“知道了，下去吧。”

——“是。”浅浅勾起笑来。

…………

行游数日。

出了镇，入了城，进了景，靠了岸。

行至衙口，示了令牌。

“杭州知府叁川，恭迎京中巡使。”

住的是莺花别院，候的是家奴丫鬟。

堂上，有公事讨量：

“今江南火患，迟迟难断。”

“坊间多有传言，道是邪兽为之。”

“然其兽纵火，却不伤一人，”

“吾府每到现场，总是慢其一步，至今仍令其逍遥法外。”

“故向京都求援，盼使臣此次前来，能助我府，肃清此等恶物。”

堂上，有推杯换盏：

“使臣千里迢迢来府助力，”

“吾等，”

“当为使臣接风洗尘。”

“此酒由江南琥珀米酿造而成，年产不过百坛，”

“敬请大人品尝。”

然而觥筹交错之下，伴的总是刀光剑影。

临行时，苇心前辈曾有过嘱咐：

“近年江南暗地里多有动作，似怀反意。此去，须得处处小心。”

这酒桌之上，便已见得一二。

这叁川能坐上此等位置，也必不是等闲之辈。

话里话外处处试探，意图探清羽翎此行虚实。

究竟是真来救火，还是朝廷有所警觉，前来探听风声。

若是后者……

念及于此，二人目光恰好相撞，又刹那分开。

却都从对方眼中捕捉到什么。

更加地小心谨慎，一言一语好似毒蛇吐信。

终是离了酒局，回到房间的羽翎，已是一身冷汗，“瘫倒”床上。

这大千世界，自己也算是涉足未深。

今日一“役”，对上这种官场摸爬滚打十数年的老油条，就算是使尽浑身解数，终究是略有不敌，也不知被他看出些什么。

好不容易来了这温软闲适之地，接下来的日子，却是得吊着胆过日子。

谁叫自己如今入了官场，当真是身不由己。

人在屋檐下啊，蒙了圣恩，倒失了自由。

想着想着，入了梦乡。

梦中什么也看不真切，好像有一双金色的眼睛，很大，很深邃。

眸中似有万物。

迷迷糊糊间，突而听见屋外兵器交击之声。

两方行动均悄无声息，听声音，都持的是短兵。

刺杀者。

不知是何目的。

细细想来，其中一方，许是叁川所派。

人越是活得久，行事就越是谨慎。

酒桌上的攻伐杀局，怕是让这老东西生出些不安。

只是这另一方……不知来者何人，也不知目的何在。

可不管另一方到底如何，自己许是运气不错，两边人马都将对面看作是她羽翎所埋暗卫，从而大打出手。

如今两方交战，自己不仅免于被偷袭，还反而占据了主动。

翻身下床，朱羽化作匕首握在掌心。

一点一点，向墙边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