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整个七月份，方夏几乎每天都待在出租屋里学习。
她重新买了各科的教材和习题，开始翻看，做笔记，刷刷题。
一年多没碰高中的书本，那些曾经倒背如流的古诗词，现在只能背得磕磕绊绊的，曾经滚瓜烂熟的知识，现在印象全无，曾经一眼就能看出答案的题目，现在要回想好几分钟才能找到一点思路。
方夏只能一点一点地，把丢掉的知识都捡起来。
这个过程很吃力，很缓慢，却又奇妙。每重新掌握一个被遗忘的知识点，就像是挖到了前些年埋在地底的宝藏。
方夏在书桌正对着的墙上贴了几片便利贴，写下了距离第二年高考的倒计时，也写了一些加油打气的话。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陈槐买了一大一小两个风扇回家，放到方夏的房间里。
该上班的时候，陈槐依旧早出晚归。
休息时陈槐待在家里，也不会去打扰方夏复习。
尽管他很想让方夏坐在旁边跟他聊天，陪他打游戏，一起看吃零食看电视剧……但他心里很清楚，方夏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他不能去打扰她，不能让她分心。
陈槐一个人包揽了所有的家务，更是恨不得每一顿饭都给方夏做好端到桌上，让方夏全身心投入学习，不被其他事情干扰。
陈槐感觉自己变成了高三陪读的家长。
家里的杂事，虽然也累人，但他做起来甘之如饴。
看着方夏看书学习，他打心底里高兴。
此时的陈槐并没有意识到，他之所以会觉得高兴，不全是因为方夏会有更好的未来。
还是因为，方夏身上也承载着他年少时的梦——
那个早就被陈槐遗忘的，有关要好好学习、好好读书的梦想。
初入校园时的陈槐，也是想过要用功学习的。他想过，他要考好成绩，考好大学，找好工作，给奶奶争气……
只是，后来他忙着打架和叛逆了。
别人说他是坏学生，那他索性就坏给他们看。
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早就弄丢了初心，更忘了自己曾经也是一个爱学习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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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夏的生日在七月底，十九岁的生日，她收到了十九份礼物，都是陈槐送的。
每一份礼物都用彩纸包着，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她房间的柜子里。
方夏都不知道陈槐是什么时候准备的，直到她生日那天，陈槐让她去柜子里找东西，她才发现那满满一柜子的礼物。
有零食，有裙子，有可爱的发夹，有精致的手链，还有漂亮的笔记本……方夏拆了很久才拆完。
“为什么要送十九份？”方夏抱着拆完的礼物，唇角情不自禁地弯起。
“因为你之前的生日我都没有陪你过，今年就一次性给你补上。”
“可是你去年送了我礼物啊，就那个水晶球。”
“那个太草率了。”陈槐皱起眉头，“不作数。”
那时候的陈槐，完全没有给女孩子送礼物的经验，更不知道女孩子会喜欢什么。
在镇上转了好几圈，挑来挑去，也不知道该给方夏买什么。
他又赶时间去上班，看见一个漂亮的水晶球，没多思考，就买下来了，托小敏带给方夏。
现在想想，那个礼物太随意了，也太幼稚了。
但方夏却说：“没有啊，我最喜欢那个水晶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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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读班的开学日期定在八月上旬。
快开学的前几天，陈槐表现得比方夏还要焦虑。
他特地请了几天假，陪着方夏一起去街上买新衣服，买学习用品，剪头发。
方夏把齐腰的长发剪成了齐肩的长度，这样洗完头吹起来也更快些，可以节约出更多的时间。
开学那天早上，陈槐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大袋零食，让方夏带着。
“不用了。”方夏摆摆手，“我带这么多吃的干嘛，留在家里，我晚上回来也能吃。”
但陈槐执意要让方夏带上：“你带去学校，跟班里的同学分着吃。”
光带零食还不够，陈槐还不放心地跟方夏嘱咐了好多话：“你再去检查一下书包，看看该带的东西带齐了没有，要是到了学校里发现真缺了什么，就给我打电话，我马上给你送过来。”
“我知道你不爱跟人打交道，但是同桌和前后桌的那些同学，还得处理好关系。”
“有了熟悉的同学，课间有人聊聊天也好，你有什么需要，还能找他们帮忙，被其他人欺负，你也不至于连一个帮着说话的人都没有。”
方夏忍不住打断他：“陈槐，你也太操心了吧。”
陈槐活像一个要送自家小朋友去上幼儿园的家长，生怕自己的心头宝会在学校里受人欺负。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方夏给他宽心，“我是一年没去学校了，但我又不是没上过学，我知道怎么跟同学相处的。”
陈槐也意识到自己过度紧张了，深呼了两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接过方夏手里的东西：“那就出发吧，现在骑车过去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
“好。”方夏把书包背好，跟陈槐一起下楼。
早晨的小城，安静又有活力。
路边卖包子的小摊已经支起来了，蒸屉上冒着腾腾的热气。
环卫工人在树下扫着落叶，“唰唰唰”的声音，惊扰到树上的鸟儿。
鸟儿翅膀一展，飞出去了老远。
阳光照在对面楼的玻璃上，反射出来的光刚好晃到了这边，亮闪闪的，让人睁不开眼。
陈槐走在方夏前面，给她挡着那刺眼的光。
“今天天气很好。”他说，“夏夏，这是好兆头，明年你一定会考出好成绩的。”
方夏仰头，看着那从蓝天上飞过的鸟儿，心里也觉得欢喜。
摩托车开过一条条街道，在学校门口停下。
陈槐陪着方夏去教室报到完，就该走了。
他站在教室的窗外，笑着跟坐在座位上的方夏招手。
方夏也笑了，笑着笑着，就笑出了泪花。
离开课堂的一年零两个月后，她再一次以学生的身份坐进了教室里。
过去的这一年多的时间，就像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一样。
梦里有人说要跟她一起往前走，于是她捡起被丢弃的理想，从火锅店回到了这里。
纸张混合着油墨的味道，课桌上堆成小山的练习册和试卷，讲台上的戒尺，以及墙壁上的各种励志标语……这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阳光穿过楼外的树梢照进教室，在白色的墙壁上落下一个一个暖色的光斑。
风吹树摇，光影微动。
光束下，浮动的一粒粒灰尘似乎也在闪着光。
每一个伏在课桌前用功的身影，都被投射在墙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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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立学校的学费本来已经很贵了，复读班肯定还免不了要买各种习题和资料，七七八八的资料费估计也不会少。
如果住校，还要再额外交住宿费，方夏就选择了走读。
好在学校离出租屋不算远，而且还有陈槐接送她，其实也挺方便的。
晚上，四节晚自习上完，已经是十点半了。
陈槐准时等在校门口，接方夏回家。
方夏回到出租屋里，匆匆洗漱完，十一点半上床睡觉，第二天清晨又早早起床，她要赶在七点二十分之前，进到教室里开始早读。
高三和高四的学生，每个星期都只有短暂的半天假期。
周六下午五点半，上完最后一节课放学，然后周天中午两点钟又要回到学校继续开始上课。
方夏的半天假期基本上是这样安排的：周六晚上好好跟陈槐一起吃顿饭，洗头洗澡洗衣服，做作业，第二天睡一个来之不易的懒觉，起床了继续写作业，然后再吃顿午饭，就又该回学校了。
而这样忙碌的日子，要一直持续到明年的六月份才行。
尽管每天都很累，但重拾了目标和方向，方夏每天都活力满满。
就算身体疲惫不堪，内心也充实且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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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夏本来就不是开朗外向的人，又不住在学校，所以跟班上同学的交流就少了很多。
除了同桌、前后桌还有学习小组长，其他的同学方夏都不太熟悉。
一天，同桌的女同学搓着手问她：“方夏，每周六下午来接你的那个人是谁啊？你哥哥吗？他骑摩托车的样子看起来好酷啊！”
“不是……”方夏抿唇，偏过头，压低声音，“那是我男朋友。”
同桌瞬间瞪圆了眼睛：“啊？”
方夏的年龄比班里的同学都大了一岁多，这个年纪，谈了恋爱也正常。
但是，虽说是复读班，到底也是在高中学校里，班主任开学那天的班会上就明令禁止他们在这个时候谈恋爱，说会影响学习成绩。
方夏无意隐瞒陈槐的存在，却也不好太张扬。
所以她从不主动提起自己谈恋爱的事情。
但别人问起时，她也大方承认，每天那个来来回回骑着车接送她的人，就是她的男朋友，不是别人。
同桌好奇陈槐的身份，方夏也不避讳，直说陈槐已经没读书在打工了。
她无所谓别人怎样看她和陈槐，只要她清楚自己的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