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A面:夏竹与秋菊
窗外的阳光洒在雕花木窗上，映得满屋明亮。林玉瑶慵懒地躺在软榻上，眸底闪烁着凌厉的光芒。
她，林玉瑶，世家嫡女，出身高贵，却被爱情迷昏了头脑，做下了太多错事。一步错，步步错，最后身死族灭。不，那哪是爱情，怎么会有一个人的爱情啊？过去的她，也未免太可笑了。好牌那么多，她能硬生生自己打烂，死那么惨，那不是活该吗？
如今，她竟然重生在出嫁前，还要嫁给那个传闻中残废又残暴的晋王。不过，那又如何？
林玉瑶微微眯起眼睛，现在的她可不是以前那个刁蛮任性的小姑娘。她知道未来几年的凶险，知道其间局势的复杂，托那朵小白花的福，也知道其间不少细节。用全家性命换来的教训，一次就够了。不站在最终胜利者那边，难道要跟在那个心里从没有过她的男人的屁股后面守活寡吗？
但是，晋王并非易与之辈，嫁给他也不是万事大吉。在那之前，她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小姐。”夏竹和秋菊走到她面前，她们都空着手。秋菊垂着头不敢看林玉瑶，夏竹则是咬着下唇，一脸紧绷。
“我要的男装呢？”林玉瑶微微抬眼。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夏竹一咬牙，直接跪下来了，秋菊也跟着跪了。没等林玉瑶询问，夏竹硬着头皮开口了:
“小姐，是我自作主张这么做的，秋菊是拗不过我，被我逼的。你知道秋菊的性子，她最怕事了。可是，这能不让人害怕吗！小姐你想扮男装也就算了，怎么会想要去天香楼呢？那可是京城最大的青楼啊！小姐一个大家小姐去那种地方，且不说那地方有多危险，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晋王又会怎么看啊？晋王虽然残暴，看在林家的份上，多半也不敢过火，可小姐要是成为了一个笑话，他还不知道会怎么折辱小姐呢！小姐，请三思啊！”
“所以，你做了什么？”林玉瑶悠然地看着她们。她们是她的丫鬟，从小伴随着她长大，她又怎会猜不到她们的选择呢？
“老爷要过来了。”秋菊低着头道。
“秋菊，夏竹要报告老爷，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到底是我的丫鬟，还是老爷的丫鬟？”林玉瑶挑了挑眉，故意道。
秋菊依旧低着头，话语却很坚定:
“因为这件事事关小姐的婚姻幸福，我不能由着小姐的性子，不能让事情发展到无可挽回。小姐在嫁人前出了任何事，大家都会想办法遮掩的，老爷虽然严厉，他也是为小姐好。可是晋王不一样，他已经死了三个老婆了，性子怕是暴烈得很。结婚后，小姐的幸福甚至性命都掌握在他手上，小姐不学着收收自己的性子，以后怎么跟他相处呢？”
“此事是我一人主张，秋菊只是听从我的命令！”夏竹急忙打断了秋菊，“老爷要是生小姐的气，夏竹也会以身代罚！小姐可以骂夏竹，打夏竹，可请小姐好好想想这件事的利害！”
“所以，你们就告诉了老爷？你们两个，就没人想着和我说一声吗？”林玉瑶微微眯眼，似笑非笑的神色让地上跪着的两人都心头一凛:总感觉，小姐醒来后，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小姐……”夏竹刚开口，就被林玉瑶止住了:
“夏竹，你先别说话，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秋菊，你素来是个胆小怕事的，怎么，这回不怕我了？”
“小姐，我是怕事，”秋菊终于抬起头来，她脸上是一副豁出去的表情，“我不光怕眼前的事，还怕以后的事。我怕小姐被我们阻止了这个荒唐的想法之后，转头去找冬梅和春兰，去悄悄做自己想做的事。我不说，可我看得明白。小姐为什么最宠爱春兰，还不是因为春兰说的，就是小姐想的吗？”
“所以你就任由夏竹告诉老爷？”林玉瑶饶有兴致地看向秋菊。秋菊看得没错，这就是上辈子她直接绕开她俩找春兰冬梅办事的原因。此番被秋菊直接点明，看来她是真的豁出去了。
令林玉瑶意外的是，被她这样施加压力，向来看着柔弱怕事的秋菊，却依然对答如流:
“小姐，过去我一声不吭，是因为事分内外。内府的事，就算闹得翻了天，哪怕是小姐杀了个人，老爷也会帮小姐打点遮掩。事儿闹大了不好，可是，也只是内部的不好。可是，在小姐已经定下要嫁给晋王这当口，去青楼这事，看似是小事，却已经不是家里的事了，不能不慎重对待。”
“报告老爷其实是我的主张，因为，普通的反对、苦口婆心的劝说，对小姐来说并没有效果，反而会让小姐选择绕开我们自行行事。我们反对小姐的机会是有限的，甚至可以说，这是我们只有一次的反对。基于这样的判断，我才去请老爷，夏竹只是被我说动了而已。”
“秋菊！”夏竹急得叫了一声，“明明我们是合谋……”
“行了行了，你们别抢主谋的位置了，倒好像我要把你们怎么着一样，”林玉瑶有些头疼，又有些好笑，不光是为这两人，更是为她自己，“你们是在为我做长远打算，我又怎么会罚你们呢？我在你们心中就这么蠢吗？”
“没、没有……”夏竹结结巴巴地回答，可她脸上惊讶的神情充分说明了她的答案，“小姐是出于信任才告诉我们小姐的打算的，可我们却违背了小姐的命令，私自去叫老爷过来。这纵然是出于一番好意，小姐又怎么能不惩罚我们呢？这又怎么会是蠢呢？是我们违抗小姐在先啊！”
秋菊也意外地看向林玉瑶。此时的她还跪在地上，可她亮起来的眼睛里，却带着某种欣赏:
“小姐自然不蠢。从一开始我就在疑惑，我们服侍小姐那么久，小姐也了解我们的性子。为何明知道我们会阻止，会扫小姐的兴，却还要选我们做这些事呢？现在看来，小姐从一开始就是在试探，在小姐心里，对是非对错，还是门清的。”
林玉瑶意味深长地看着秋菊。夏竹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而秋菊……她若是看得这么明白，前世林玉瑶犯下如此大错时，为什么却一声不吭，随波逐流呢？
往日的秋菊，总是沉默，总是低头，总是默默地做自己的事，并柔和地表示自己的反对。前世的她不怎么在意秋菊，因为她会扫她的兴，哪怕是懦弱的冬梅都比秋菊更讨她欢心。而现在，她想起一个人。
晋王。
她被许给晋王的时候，世人都道晋王是个无用的残废，没人会警惕他。当皇位的争夺到白热化的程度时，晋王的可怕才慢慢显露出来——他掌握着一张极为庞大的情报网络，还有无数忠于他的人。
在重生前，林玉瑶也只是误打误撞，才知道了他是天香楼背后那从不露面、只存在于传说的楼主，知道天香楼在背地里还是情报组织兼杀手组织。至于他在整个京城里，到底有多少暗线，埋了多少暗子，她又如何得知？
林玉瑶只知道，晋王在林家是埋有暗子的。到底多少，她也不知道。但是，当林家被宣读了一条条罪状，被下狱被抄家被问斩的时候，她不得不了解这点了:林家为太子做的那些事，若无暗探，他又如何能知道得那么清楚？
林玉瑶本以为，夏竹是自己丫鬟里最有主张的那个人了，可没想到秋菊看似柔弱，说出的话却不像她这身份能有的见识。若是重生前的林玉瑶，恐怕只会觉得秋菊聪明但不愿说罢了，可见过上辈子的秋菊，林玉瑶不会这么想了。
“秋菊，”她郑重地看向秋菊，“你是因为我要嫁给晋王，才对我出言规劝的吗？如果我不嫁给晋王，你是不是会一声不吭？”
“婚约已定，小姐想最后不嫁晋王，恐怕要使非常手段。依小姐的性子，嫁不成晋王，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可小姐既然决定要嫁给晋王，那就不得不小心行事。小姐在家中吃一些挫折，总比嫁过去受苦好。毕竟到那时候，我们当丫鬟的，也不会有什么办法。”
秋菊答得从容。
林玉瑶却笑了起来:
“那如果，我能说服爹爹，让我去天香楼呢？”
她顿了顿，语带深意地道:
“天香楼并不是普通地方，我也并不是因为好奇，才要去那里的。”
夏竹已经听迷糊了。她总感觉小姐还是那个小姐，秋菊还是那个秋菊，聊的话她好像也听得明白，可两个人都有点陌生。秋菊却是真的意外了。她深深地看着林玉瑶，沉吟一会，这才回答道:
“如果小姐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并非任性，而是深思熟虑，那小姐和晋王的婚事，或许会是一段佳缘。”
林玉瑶还想说点什么，父亲中气十足的怒吼却从门外传来:
“林玉瑶，你这小兔崽子，给我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