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小鸭和白天鹅？
曾思瑶还是和李佳奇互换了书，但曾思瑶对那种纯盗墓之类的小说不感兴趣，不过看了几页，就吓得合上书，丢在一旁不敢再看了。
她现在，更喜欢纯文学。
所以两天后，她一大清早起来趁着李佳奇还没到教室，就又悄悄地把书给换了回来。
换回来时翻到他夹着的书签，一张简单的白色塑封纸，只有简单一句话——你想要的，都要自己去争取。
她默了默，将书签放回去，然后把书也放了回去。
还是说话算话，让人看完吧。
高中的军训时间很短暂，三天半。就练习走好正步，喊对口号，集中走过主席台演戏，就算完了。
曾思瑶觉得自己还没把教官的脸给记下来，就到了说再见。
军训结束前一个晚上，晚霞从天边隐退，一轮弯月爬上房顶，映着校园里一张张稚嫩脸庞。
在这今无忧无虑的时光里，他们正奢侈的挥霍自己的青春。
身穿军训服的学生绿油油的，按班级排成方队，乌泱泱坐满操场。从空中往下看，像极一块一块翠绿色豆腐块。
19班的年轻教官年纪不大，个子精瘦，他双手叉腰抬起下巴，冲18班的教官兴致勃勃地喊话。
像憋了很久似的，终于可以来点临终互动。
“你们说比什么就比什么！我们都可以！”
对面的教官声音雄浑，体格更宽，扬起脖子向后：“你们说对不对？”
愈发大声，气势汹汹。
身后的方队受了鼓舞，声音也大：“对！”
“那就比唱歌！”
“比就比！你们先！”
年轻教官转身回来看着曾思瑶他们班，眼里充满期待和希望，他也不必思索，脱口道：“团结就是力量会不会唱？”
“会！”整齐划一。
“那就来！团结就是力量……预备……起！”
大家扯开嗓子：“团结就是力量……”
教官却不满意，喝道：“大点儿声！没吃饭吗！”
合唱声骤然又高了几十分呗，响彻校园天空。
一段唱罢，教官打手势暂停，对面方队片刻后就接了上来——“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
第一次参加军训的他们，对歌也是第一次，兴致不是一般的高，你方唱罢我登场，所有人都斗志昂扬，青筋蹦跳，不要命似的喊。
但毕竟是孩子，撑了三四个来回，就有心无力，喊不大动了。
曾思瑶捏捏自己的喉咙，干干咳嗽两声，咽了咽口水。
操场的另一面，别的班还在鬼哭狼嚎。
哎，这该死的集体荣誉。
“光唱歌没意思，咱整点儿别的！”对面教官笑眯眯的。
年轻教官扬头：“好啊，这回你说整啥，整啥我们也不怕，是不是啊，同学们！”
“是！”
对面教官便转过身问：“有会跳舞的没？”
1分钟后，对面方队里举起一只纤细的手：“我会。”
“好！出列！”
一个女生站起来。
她体型高挑，身形纤瘦，即便灯光昏暗，也能看到她出众的五官。柔顺的长发束成低马尾，鬓边几根碎发杂乱地被夹在耳后。
啧，军训服也掩盖不住的美貌和气质。
那时候不懂一个词，现在大概可以一言概之——女神。
她走到两个方队中间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静看着她。
她却一点不扭捏，只微微低头，默了默，便站出个舞者站姿。
只需那开头轻轻一个扭肩，就能看出她多年的舞蹈基础。
曾思瑶眼也不眨，静静欣赏完整支舞蹈，叹为观止，忍不住拍手叫好。
高中还真是人才济济啊。
女孩表演完后，双手垂下，交叉在前，弯腰谢幕。听见汹涌的掌声后，也只牵了嘴角浮起一个大大方方的微笑，随即原路返回坐了下去。
曾思瑶一面默默赞叹，一面心生自卑。在这个城市里，优秀的人那样多，那样美好，而她在这个偌大的世界里，不过是一粒渺小尘埃，微不足道。
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怎么样！”对面教官语气骄傲，冲着这边的年轻教官挑衅：“比不过就赶紧认输吧，哈哈哈！”
年轻教官一恼：“急什么，我们还没比呢！”一面说一面转身回来，目光四处乱飘：“怎么样，谁敢应战？”
曾思瑶觉得，他这问话的语气里，分明带着三分心虚。
沉默。还是沉默。
对手过于强大，论身材相貌他们班就没人比得过。何况还有那过于专业的舞蹈。
罢了罢了，认输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见这沉默的队伍，年轻教官却不肯放弃：“军训最后一天了，你们想这么认输？怂不怂？！快快，想想有什么别的才艺展示没。”
“颠排球行不行？”
一个熟悉的女生在背后响起，曾思瑶扭头，果然是米玥。
教官问：“能颠多少个？”
曾思瑶开始心慌。
米玥兴奋地答：“曾思瑶能徒手颠排球100个不掉！”
所有目光锁向曾思瑶。曾思瑶觉得地上如果有洞，她会立刻钻进去。
她实在不知道米玥怎么想的，想让她拿“颠球”这种“才艺”去对阵女神那个标准又唯美的现代舞。
就好比，最简单的比喻吧，就好比丑小鸭对白天鹅，癞蛤蟆对天鹅肉……嗯对，对方是天鹅，她啥也不是，她脸上还有个疤！
她垂下头，此时此刻觉得，鸵鸟才是真英雄。
教官却在沉吟片刻后两眼放光：“也行！”也不问曾思瑶愿不愿意，就转身向对方：“跳舞我们不行，换个别的才艺代替行不行？”
“什么才艺？”
“颠排球！100个，中间落地算我们输！”
曾思瑶觉得自己要炸裂了，但又不能在这种对阵的情况下说出一个不来，小声说也不行。说了，他们就算输了。天爷呀！
“好！就100个，落地就算你们输！”对方教官已经爽快答应。
年轻教官立马派了个男同学去操场边上的器材室拿球，男同学去得快，回来得更快。
曾思瑶在心里苦笑，腿脚发软。面上却强撑了笑容，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
起身，走出队伍，拿球，一气呵成。
输人不输阵，说的就是这。
颠球对跳舞，大家竟也能接受。
曾思瑶觉得很丢脸，非常丢脸。
但她只能凭着一口仙气把自己吊着，接过球，深吸一口气……
小时候，曾思瑶妈妈说她最擅长的运动是排球，参加比赛时发球，指哪打哪。
恰逢一部火热的电视剧排球女将播出，曾思瑶便对排球产生了浓厚兴趣。
家里没球，就用围巾裹着裹着做成一个球，在自家院子里颠啊颠，颠啊颠。
后来上了初中，学校竟有排球队。曾思瑶凭着指哪打哪的发球精准度，带着自己班横扫全年级。她也被选入校排球队，代表学校去市区参赛。
“1，2，3，4，5……”曾思瑶常年在校队训练时颠球玩儿，颠几十个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56，57，58，59……”曾思瑶不懂，颠排球有什么好看的。
“89，90，91，92……”
数数的声音逐渐大起来，声音里带着激动，“97，98，”
大家激动的喊起来，“99，100！”
一阵热烈的鼓掌和欢呼后，球被她抱住，小心地放在旁边。
她深呼一口气，终于结束了。
“曾思瑶，好棒！”米玥像个小迷妹大声喊。
曾思瑶却剜她一眼，笑着送去一股杀气。目光收回时又扫过李佳奇，他正盯着自己，神情依旧冷淡，眼神却有些复杂。
“怎么样，19班，棒不棒？！”教练吼。
“棒！！”
“19班，牛不牛？！”
“牛！！”
“18班，认输不认输？！”
“不认！！”
“哈哈哈……”大家又哄笑起来……
曾思瑶不动声色坐下时，在裤腿上抹了一把手心的冷汗。
那时候她确实不能理解为什么她的这点拙劣技巧可以去跟对方干仗，就好像别人的才艺是高山流水，自己的却是下里巴人。
后来再长大一些，就明白了，什么高山流水，下里巴人，不过都是些娱乐人的玩意儿。
军训结束了。
军训结束时，有女生因为舍不得教官而泪洒操场。搞得曾思瑶很莫名，短短三天的感情，都深到如此这般的程度了吗？
米玥那欢呼雀跃跑回教室的样子，才是曾思瑶的内心写照。
终于可以脱下厚实的军训服，浑身轻松了！
虽说浑身轻松有点草率……嗯对，确实草率了。
每个人身上都留着军训的后遗症--肌肉酸痛。
这肌酸的后劲足到两天后早起下床时还能听到满宿舍的兹哇乱叫，一周以后大家才重新获得自己完整的四肢。
不容易，太不容易了！高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