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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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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澄长身玉立,挡在顾观月身前。

他的脚下,倒着三四个人,看着是对面的仆从之流。双方都没料到今天还需打一架,也没人带家伙什,袁澄素来拳脚了得,便占了个便宜,不过瞬间就将人摔倒在地。

对面只剩三个人站着,一下子气势就弱了。

人群攘攘中,唯有他笃定从容,别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气质。

一人似乎认出袁澄,喊了声:“袁郎君慢来,慢来,是熟人。”

袁澄睇他一眼,已经想起是谁,却并不答话,反回头看着顾观月:“无事了。”

顾观月在他身后,握着他一角衣襟,在这样的情势下也不知害怕,还悄悄戳着他的腰眼,又酥又痒,他不得不辛苦忍耐。

这会儿工夫,斯思的婢女已经将那伎子引到马车前护起来。

对面说话那人,是扬州瓦子里一个班主,曾带人去通判府上献舞,彼时袁澄是座上宾,是以有过一面之缘。

那人低声向他的同伴说着:“……高邮军提点使吕牧……通判府……”

声音隐隐传来,袁澄知道他在报自己名号。

他微微一哂,攥住顾观月那根手指摩挲着,不去管对面如何勾兑。他有什么身份?不过是多些知己好友而已,世人却是在意这些的。

果然对面几人的脸色变了又变,打头的那个,像大户人家的管事,上前说到:“袁郎君久仰。好叫您知道,我们也不是无端抢人,我是扬州城里荣养的周内宦家中管事,这个却是周内官逃妾室,郎君还是让我们自行解决的好。”

话中还带着些倨傲,却也不是之前气势汹汹的样子了。

若真是人家逃妾,就有些难办了,袁澄看一眼顾观月,悄声问她:“可要管?”无论如何,听她的就是。

顾观月是个谨慎周全的人,一开始看着有人被追,并没打算马上伸手。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什么情况都不知道,看着个小娘子被人追就要上去解救,若是人设套呢?她原是要先观望的。

此刻见斯思已经出手,那伎子哭得委屈,她便从袁澄身后转出来,问了一句:“可有凭据?”

对面那人就拿出一张纸来,要给她们看:“小娘子请看,这是卖身的文书。”

那伎子眼见如此,忙哭道:“是他们抓着我手按的指印,这文书做不得真的!求娘子们救我。”

斯思一听就急了,在她爹治下,还有这种强买强卖,逼人做妾的事,那还能忍?也不管是否实情,便道:“那你跟了我去县衙,让县尊大人好好判一判。”

顾观月已经看完文书,却知道这事儿不好判的,因为那文书是真的,加盖了买主、牙人、衙门三四个印。

果然对面那管事道:“娘子们何必趟这个浑水,我们手续一应俱全的。”

斯思却不管,拉着那伎子就上了车,低声安慰她:“你只管跟着我。”

那些人见状,就向袁澄拱手,也顾不得这头,远远跟着斯思的马车。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开了。

顾观月有些着急,牵着袁澄的手道:“我们也去,别让斯思落了单。”

袁澄叫她牵着,手中柔夷又软又滑腻,心中鼓胀得什么似的,只觉得浑身发热,不知何时已经坐到她马车上。

时鸣架着车,静春早挪到凤霞车上,车厢内便只剩下她两个。

帘子放下,两人对视,才有功夫细看彼此模样。

“我想你了。”

“我很想你。”

异口同声。不过眨眼功夫,两人就再也忍不住,抱在一起,急切地寻找对方唇瓣,吻成一团。

车厢狭小,喘息声与啧啧亲吻声,将这一方天地的空气搅得暧昧无边。

顾观月被袁澄握着腰,舌尖被他吸吮得发麻,袁澄力气又大,简直像要把她揉碎一样,将她抱着贴近,再贴近。

顾观月膝盖抵着某处,便觉察到他那里一下一下跳动着,她自己也软得不行,急忙向后推他:“不行,还有事。”

袁澄被她推着,半晌才恋恋不舍从她口中撤出来,又在她唇角流连片刻,将她按在胸前,抚着她的后背,嗡声道:“我很想你,想得发疯。”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亲吻过后独有的磁性,顾观月被这声音勾得心跳又漏一拍。

她耳朵贴在他胸前,揽着他的腰,感觉着他有力的心跳。

过了一会儿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乖~”声音娇软,她自己都听着不像,偷偷咬了唇。

片刻才又道:“我得先去斯思车上问问。她一时冲动,这伎子却不好带到县衙去的。他们手续齐全,约莫正途也判不了这事儿,得先问明白情况。”

袁澄听她替人想得周全,还是那个面冷心热的样子,也不拦她,将唇在她发上印了印,说声:“好。”便掀起帘子,叫前面的车停下,由着她去商议。

顾观月就听了伎子蒋晴娘的故事。

说来话长。

扬州自来繁华,多少人爱到这里定居养老。其中有一些,就是从各地挣够了前程赚够了钱,到这里依山傍水销金来的,都挤在扬州城内。

旁的不说,城内荣养的内宦就有数十人,彼此勾连认识。

今年从相王府里告老了一位周内宦,他不知来处,也没家人,从小做个乞丐,因缘际会到了太/祖次子、当时的武功郡王府上做了个小宦官,后又被转手到先帝第六子相王府上,是王妃面前有些脸面的内宦。

因他年事渐高,渐渐不能伺候,王府赐了他一笔银子,够他体面荣养,他就寻着之前相熟的内官,一路南下到扬州城内,年下才置办好宅子,刚刚安顿下。

说来也巧,十月里他刚到扬州城,还没办好住处,随意租了船游玩,有天就落脚到宝应县来。

要说玩乐,没有不到瓦子去的,他在牡丹棚听曲儿看舞,班主叫小娘子们上来陪酒。

他因听晴娘唱得好,便顺口夸:“一把好嗓子,比汴京城里黄莺儿唱得还好。没想到皮肤长得也溜光水滑。”牵着晴娘的手饮了一杯。

他随口一夸,转天走了。不知怎地晴娘的哥哥听闻此事,就动了心思。

晴娘这个哥哥,没有好过有。她家精穷,供着他哥哥读书,那年先后死了爹娘,哥哥全不顶事,她走投无路自卖自身,签到瓦子里当小唱,才发送了爹娘。

她哥哥蒋大当着人说:“入了下贱行当,再不是我们蒋/家人。”背地里却三不五时来找她打个秋风。

蒋大听说妹妹叫个内监看上了,连日偷偷赎买晴娘的身契,辗转托人送到周内宦管家手上,要把他妹妹送进周府。

周内宦却早忘记了有这么一号人。

周府管家是到了扬州城才雇的,不知周内宦的喜好,也不知前情,看周内宦身边也有几个小娘子服侍,他待讨好周内宦,就派个管事来了宝应县,要把晴娘接上去。

晴娘怎么肯去服侍个老内官,说是小妾,不过是没名没分下贱人。

她在瓦子里还能保清白之身,进到高门大府里,能不能活着出来还不知道。

又听说内宦们身体残缺,惯会折磨人的,就更不敢去了,趁她哥哥等人不注意逃了出来。

斯思一时心热,从那管事手里抢了晴娘,走到一半听完了她的故事。又听她说:“他们有手续,可怎么办才好。”

斯思就想起赵氏的教导来,难住了——与个伎子结交,还要爹爹去判人家有凭有据的事,按赵氏的话就是“干预公事。”

顾观月与凤霞挤在她车上,听完了来龙去脉,见斯思这会儿面露为难,便对蒋晴娘说:“她们都住在县城里不方便,小娘子随我到花满蹊去住两天。”

蒋晴娘看看斯思,再看看顾观月,咬着唇微微点头,顾观月就带她下了斯思的马车。

那边周内宦的人都还没走,远远缀在后面,见她们停下车耽搁,就又上来问:“小娘子们可想好了?把这伎子交给我们吧。”

顾观月心知,若他们带走了将晴娘,人一旦到了周府,再有什么道理也争不过了,自然不肯。

她也不将话说死,只道:“这小娘子吃了惊吓,且她说的与你们不符,今日不能交给你们。你们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她们从山上下来时已经午后,此时天也快黑了,她要将晴娘带回家去,再想办法。

袁澄站在她身后,虽不说话,态度却很鲜明。

那些人看他一眼,自行交流几句,拱手道:“袁郎君,都道您是急公好义的人,只是也得分情况。咱们看郎君面子,明日还请郎君给我们个说法,我们回去也好禀告周爷爷。”

袁澄低头扫过他们,道:“可以。”便扶顾观月上了马车。

他将车让出来给蒋晴娘,从车后解下自己的马来,护送顾观月回了花满蹊。

顾观月让静春安排蒋晴娘住下,回头看袁澄。

袁澄见家里人都散了,上前牵着她的手,替她暖着,听她问:“天这么晚了,你也该回城了,再不然城门要关了。”

他缓缓答到:“那我就住下。”

顾观月在灯影里斜他:“谁许你住的?仔细我阿娘见了,要生你的气。”她们在前厅里忙活这些事儿,还未去拜见过张娘子。

袁澄于昏黄的灯光下看她,更觉得她脸上泛着柔光,阴影将她的脸衬得巴掌大,因彼此紧挨着,她脸上浮起红晕,满面娇羞的粉色。

若非场合不对,他很想直接贴上去,在她脸上盖满自己的印记。

听她语带嗔意,他便道:“那月儿带我,先去见过……阿娘。”

不知他是否故意将“你”字吞在了腹中,听上去,竟像是与她一同喊阿娘了。

顾观月一噎,轻轻拧在他手背上:“你有什么道理见我阿娘?”

“我去向阿娘提亲,求她把月儿嫁给我。”

顾观月心里一甜,仰头看他:“可准了?”

他低头啄在她唇上,含糊道:“准的。”手缓缓抬起,放在她腰间。

温热的、独属于他的气息钻进她的身体,在这样一不小心就会被人看到的环境里,让顾观月的脸腾地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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