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就是这样的背影。这样的背影就出现在当日莉莉波特快要坍塌成废墟的家门口,驻足了好久好久。我就站在他的身后五步之遥的位置。也是像现在这样看不到他的表情。他右手拿着魔杖指尖泛白,左手不住的颤抖。
“莉莉…拜托。”我听见他轻声的念着,是祈祷吧,祈祷那个阳光一样的女孩不要死去。我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走进生还率几乎为零的屋子。然后一切就安静了,我任何声音都听不到。我想,她这次是真的死了。
我就站在门外,心里好难过,难过到窒息。按理说我和莉莉波特并不多么要好,她的离去本不该让我如此疼痛,但是因为西弗勒斯,在那一刻我真的好希望看见她是活着的,我好希望她被西弗勒斯抱出废墟,我能看着西弗勒斯收起之前那绝望又孤寂的背影。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竟有这么伟大。心头最苦涩不过如此,但是此刻,我确实希望她活着。
此刻我就静静的站在门外,也并没有打算过要进那个废墟一样的屋。有些时刻,有些人,是应该让旁人独自怀念的,因为他们有自己的故事,这是任何人都不能安慰什么的。而有些人,就只能站在门外,静静的等候,静静的陪伴。因为,她也有自己的故事。
片刻之后,我看着西弗勒斯独自走出这个废墟,脸色参白,眼角甚至还有未干的泪迹。我明白自己看到这个恍如丢了半条命的他心里的绞痛。他直直的向前走着,5秒之后便幻影移形消失不见了。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看到我,即使我就站在那么显眼的位置上。岂止是我,我想在这一刻,应该是他的世界坍塌的时刻,世间万物都应该不再入他的眼了吧。
因为莉莉波特死了。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彻底没有任何希望了。曾经那个希望某一天西弗勒斯能爱上自己的笨蛋终于清醒了,因为他生命的中心死了,他会一辈子,永远的爱着她。谁又争得过死人呢?莉莉波特虽死,但是在他的生命里变成永生了,就算,她早就是莉莉波特。波特。
周梵浠,你还不清醒么。莉莉波特的死亡,她的离去竟然给你的爱情判了死刑,这真是这世上最可悲的事情。这一刻我才知道,她赢的那么彻底,最凄凉居然还在于她却不在意这场胜利。就连她的离去留给别人的都不是重获希望,而是输的不能再凄惨。
不论是我,还是西弗勒斯。我们都输惨了。
这一切全然是我和西弗勒斯悲哀的独角戏,我们各自在自己的命运里拼尽全力,结果却是结局惨绝人寰,戏剧散场了,我们便也如此痛不欲生了。嘴角勾起的苦笑,和眼泪的苦涩混合在一起。我站在废墟前哭了良久。
就当用我珍贵的眼泪为你祭奠吧,莉莉波特。
祭奠你逝去的生命,祭奠因为你灿烂的生命而黯然失色的我,祭奠在你耀眼光芒下我和西弗勒斯暗淡无光的过往。祭奠我一个人怦然着与旁人无关的悸动,祭奠那曾被我看的高贵无比,从没有开始就结束了的爱情。
清醒吧,周梵浠。
是啊。清醒吧,周梵浠。多少年过去了,看到这样的背影,还会心跳失衡只会让自己变的更可笑。想想傍晚那个情绪失控的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当日的自己,不是把前路看的很清楚了么,你不是一向都做的很好么。以后也要一样好。不要动摇。
于是我继续向前走,看着油画前的斯内普转过身,就这么看向我。我还是保持着镇静的一颗心。我想,我做的的确是很好的。
他站在油画下看着我,这一次不是面无表情,可我也说不上他脸上究竟有着什么表情。墙上的火把仿佛映衬着眼前的斯内普表情格外柔和。我恍然如看到了那些青葱岁月里的斯内普——和我相熟的那个人。
“Fancy。你果然半夜还是要来厨房。”斯内普叹了口气。我发现他叫了我的名字,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的鼻头就生出一股酸意。而后我突然注意到这句话里的“果然”一词,难道,他莫不是一直在这儿等我呢吧?
“我果然每回出来折腾都能被你撞见,够幸运。”我挑起一根眉毛,告诉他我究竟有多倒霉。上学的时候每次出来夜游都被他骂的狗血淋头。他自己当学生的时候顶多一边陪我夜游一边教育我,做了老师架子一端竟敢关我禁闭,现在倒好,连我都做了老师他还不放过我。
“我在等你。”斯内普轻轻说了几个字。我愣住了。自己猜想是一回事,听他真切的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西弗勒斯斯内普深更半夜在厨房前就为了等我这个不知道会不会夜游的人,我还真是有点感动。
“你等我干嘛,有事不会敲门啊,邻居先生。”我用我的智慧提醒他其实我们住的很近,他如此这般大费周章的等我倒像是我很难找一样。
“我敲了。”面前的斯内普表情突然变的嘲讽。那表情就像小时候考试前他镇定自若的看着我慌的手忙脚乱时的模样。他现在用这样的表情告诉我他敲门了?
“你敲了?呃,那你一定是敲的不够使劲,我没听到。”睡昏过去的我怎么会听见那该死的敲门声嘛。
“我敲的足够大声,也确实让你听到了。”啊啊啊?几个意思?我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他继续说
“你听见以后在里面嚷嚷着:外面的别敲了,老娘睡觉呢,哪凉快滚到哪去。”斯内普停顿了几秒钟,仿佛为了欣赏我此刻脸上的表情,……呃,这脸丢的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啊。我看着斯内普表情更加嘲讽,如果现在地下有条裂缝,我可能钻进去会比较自在。我猜我的脸应该是绿色的吧?红色已经不能真切的表达我此刻的羞愧,挫败,还有愤怒等一系列复杂的情绪。停顿之后
“显然,你的教养告诉我最好还是在这儿等你。”斯内普把后半句话说了出来。那表情就像告诉我他从来对我的教养就没什么指望一样。
“你到底有什么事儿?”理亏在先,我也就不打算跟他深究有关“我教养”的问题了。
“下半学期有校际师生对抗赛。”斯内普用当年讲课时候的严肃语调通报给我这样一个官方信息。
“所以你今天下午跑来扰人清梦和半夜挡人食路都只是为了告诉我这样一个通知?”我眨巴眨巴眼睛惊愕的看着他。“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反问。
于是我这最后一句话彻底惹怒了斯内普,我看见我对面那只黑色的蝙蝠紧抿着嘴,我知道这是他爆炸前的样子。但几乎就在这同时我就想明白了这件事究竟跟我有什么关系。
校际师生对抗赛!这玩意儿必然得有黑魔法防御术老师参加啊,我突然就懂了自己跟它的关系。然后我对着斯内普陪着笑脸,就像当年抄他作业一样无赖的表情。但是每当我摆出这样的表情,斯内普总能放过我,这么多年这一招我还记得。
“收起你的表情,周梵浠。”斯内普阴沉着脸。我肚子咕噜咕噜的叫着,废了半天话我还是没吃饭啊。我真的要饿死了!让那个什么破比赛先滚蛋行不行!老娘要吃饭。
“阿嚏————”在一阵怨念中我打了个巨大的喷嚏。斯内普剑一般锋利的眼神“嗖”的扫过来。然后我看到他皱紧了眉头。
“周梵浠,你穿的这是什么?你的头发又是怎么回事?”他探究一般的打量了我全身,那脸上写满了对“我是一个姑娘”这一事实的不可置信。
好吧,我承认我现在的造型夸张了一点。我知道我穿的邋遢了点,但是谁的睡衣会精致的像晚礼服一样嘛,我知道我的头发在滴水,我也确实知道这样子出门被人看到不太好,但是拜托,谁知道会鬼附身一样碰见他。
事实已然如此,我翻了个白眼给他。破罐破摔,看看看,随便看,本姑娘今天就长这样了怎么地! “比赛的事儿明天再说,我先填饱肚子。”我推开他,径直走进了厨房。吩咐没睡的小精灵们给我找了点好吃的,然后在它们的惊呼下我看见了闪身进厨房的斯内普。
我的妈呀,一身黑的严肃斯内普教授,站在霍格沃茨满是家养小精灵的厨房里,那场景真不是一般的搞笑。我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干嘛跟进来,你跟美食这么不搭。”我笑嘻嘻的看着他。他站在那看着我端着小精灵们送上的罗宋汤和面包准备开吃,表情变的异常无奈。我在厨房找了个地方坐下,三两口就把面包解决了,大口大口的喝汤。而斯内普就一直站在进来的地方不说话,只是看着我。厨房里的气压因为他低了好几度,醒着的小精灵都战战兢兢的生怕得罪了他,而只有我自泰安然的在他的注视下畅快的解决了我的夜宵。谢过那些小精灵,我拉着斯内普赶紧出了厨房。我怀疑他在那里再呆下去,某一个小精灵都要得心脏病了。
他挥了下魔杖,我滴水的头发被他盘起,水渍终于不再把我的背弄的湿漉漉的。可这盘头发的技术明明是姑娘化妆才会用的魔法,他居然会?我斜眼望着他,他显然知道我在想什么,不屑的一声“嗤”从口中吐出来。哎哟,还狂起来了。我刚要骂他傲气什么,谁不会似的。却突然被他魔杖唤来的毛毯禁声,他让毯子平稳的落在我身上,把我裹的严严实实的。
“斯内普,你把我包成粽子做什么?”我笑着问他,斯内普看着自己的杰作还算满意。他答道:
“省得你穿这么少四处逛游再丢人。”真是什么嘴里吐不出什么牙,老娘半夜逛游就碰见过您老人家一个人好么,我还能怎么丢人去啊。怕我冷就直说了呗,说多了又不会怀孕!我自己在心里嗤了半天。但是也没打算跟他计较,所以说人果然在吃饱喝足了以后脾气会变的比较好。
我们一前一后的回到宿舍。在各自的房间口站住,我好想偷听到他房间口令,可是上天没有助我,他只是用魔杖点了点,门就开了。
“唉,西弗勒斯。”我突然叫住他,在我还没反应过来阻止自己的时候我就已经这么做了。我看着斯内普停在门前,转头看向我。我咬了咬下嘴唇。
“晚安。西弗勒斯。”我看着他,平静的说。就像好多好多年前我每晚都会做的一样。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我发现我无比怀念这种感觉。我看着很多年以后的斯内普,我发誓这一刻他一定在心里与我一样怀念,虽然我没有在他脸上看到类似感动啊惆怅啊或者泪流满面的情绪,但我足够确定,眼前的西弗勒斯斯内普确实是当年陪着我一起长大的那个人,这一刻,他确实还是那个人。片刻以后,我听见这个人轻声的说
“晚安,梵浠。”
他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门被轻轻关上。
我也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反手关了门,靠在门上。我突然意识到此刻自己冰凉的泪水淌满了面颊。
我看了看身上的毛毯。我想,这么多年,或许做不成情人,终究也还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