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楼(二)
谢堇禾:“不好意思,阿弟从小被惯坏了,希淑也没有恶意,可能是因为你的玉佩漂亮才好奇想看看。”
方宥珩:“没事,不过是一块很普通的玉罢了。”
谢堇禾:“我看你日日戴着它,寸步不离身,想来一定对你十分重要,上面刻了什么字?其实……我也有那么一点点好奇。”
方宥珩取下玉佩,放在谢堇禾手里,声音不急不缓,语速刚刚好:“珩。”
见谢堇禾小心翼翼的翻看玉佩,他又补充道:“这是亲生父母唯一给我留下的东西。”
谢堇禾听到后便把玉佩还了回去“那你可要收好了。”
方宥珩:“嗯,只是让你看看。”
谢堇禾走到秋千旁“希淑,等下姐姐要回宫了,你也要回去喽。”
谢希淑乖巧的点了点头:“好。”
谢霄在旁边低头无奈:“阿姐能不能晚点回去。”
谢堇禾:“不行。”(你俩真是太闹腾了,琼妃真是会麻烦人,还好我要去荣宫学规矩,一个两个的全部都给我乖乖的回到自己家。)
……
马车上。
谢霄用胳膊肘戳了戳谢希淑的后背。
谢希淑:“呃……长姐,我饿了,能不能在外面吃完饭再回去?”
谢霄向对面两人投向求助的目光“阿姐我也饿了。”
谢堇禾干脆把眼睛闭了起来,双手环在胸前:“不行。”
谢霄:“姐~”
谢堇禾:“你想被我丢下去?”
谢霄摇摇头,很有眼色的抬手捂住了嘴:“……”
……
琼妃宫内。
“霄儿,希淑你俩可算是回来了,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俩!谢堇禾可有为难你俩?”琼妃搂住眼前的孩子一个一个仔细转身看了前胸后背。
谢霄被转的有些不耐烦,叹一口气道:“母亲~阿姐没对我们怎么样,阿姐还带着我们玩了呢。”
旁边的谢希淑眨巴眨巴眼睛补充道:“对啊,长姐还帮我推秋千,给我吃好多漂亮的糕点,还给了我好多亮闪闪的石头。”
谢希淑把谢堇禾给她的宝石拿出来给琼妃看。
琼妃一巴掌打在了她的手上,宝石散落一地,呵斥道:“以后不许再要也不许再吃她的东西了,听见没!”
谢希淑被莫名一巴掌打的生疼,立刻就大哭起来。
谢霄看到妹妹哭的撕心裂肺,心里也跟着难受“母亲为什么总是要我们远离长姐,长姐明明对我们很好啊!”
“你们懂什么?这些东西一个都不能留!”
“阿姐从没做错什么,母亲为什么这么讨厌她!”谢霄生气地拉走了谢希淑。
二人走后,琼妃身边的大宫女把地下散落的宝石收了起来。
琼妃一只手撑着额头“真是被一点小恩小惠就蒙了心。”
宫女:“娘娘不必苦恼,等殿下长大点就能理解您的良苦用心了。”
琼妃:“把那些石头扔出去,越远越好。”
宫女:“是,娘娘。”
……
荣宫院内,谢堇禾刚学完礼仪就悄悄溜到太后身边。
谢堇禾双手从后挽着太后的脖子,语气有些撒娇:“皇祖母可知这宫里的摘星楼?”
太后笑容一滞,神色突然黯淡下来。
李嬷嬷上前,尴尬一笑问道:“公主怎么突然问起摘星楼了?”
谢堇禾:“只是好奇,我常常路过那里,但是那里一直大门紧闭。”
太后:“那个阁楼早就荒废了,以前也确实有人住。”
谢堇禾:“箐娘娘吗?”
太后神色慌张:“你听谁说的?”
谢堇禾嘴角噙着一丝笑:“那日碰见王叔,他提了几句,我便猜到了。”
太后:“琏松?”
谢堇禾:“嗯。太后能给我讲讲那个箐娘娘吗?”
太后欲言又止:“这……”
李嬷嬷见状上前打断道:“太后,您该去礼佛了,莫要误了时辰。”
李嬷嬷送太后回了屋子“公主实在抱歉,你也知道的太后一向守时。”
谢堇禾:“……无妨,即使如此,那我就先走了。”
李嬷嬷:“那我就不送公主了。”
……
出了门,谢堇禾越想越不对“小楠,为何我总觉得皇祖母有意隐瞒?”
小楠:“公主你多虑了。”
谢堇禾内心:当真是我多虑了?
两人走到皇后的宫中(望月殿),刚进屋时,皇后娘娘还在与方宥珩聊天。
谢堇禾:“母妃~”
皇后莞尔一笑:“堇禾你来啦。”
谢堇禾:“母妃可知箐娘娘?”
旁边的清月听到,想上前说话,不曾想被皇后一把拦住。
皇后:“我知道。”
谢堇禾一心只为八卦:“箐娘娘是个怎样的人?摘星楼发生了什么事?母妃可愿意同我讲一讲?”
皇后顿了一下,点点头,眼眸好似蒙上一层薄雾,看向远处边回忆从前边把故事一字一句讲给她听。
……(以下是皇后视角)……
方家世代为将掌握一半兵权,我即身为将门独女,从出生之时便注定要嫁给北裕的君王。
箐氏一族当时也算是少有的名门望族,仅次于方家之下。箐氏有一女,名唤箐延,因其与我年纪相似,我俩少时便是闺中密友。
我与箐延自小便形影不离,常常一起吟诗作画,喝茶赏花。我偏爱素色,她却喜艳丽。我最喜静,喜读书下棋。但她天生活泼好动,自幼便喜欢研究乐器。
我到现在都还记那一日,箐延拿着一支笛子笑颜如花地向我跑来“乐妤!乐妤!你猜我刚刚碰见了怎样的人!”
我放下手中只绣到一半的手帕,看着她喜出望外的样子说道:“你看你跑的满头大汗,究竟是碰见了怎么的人,让你高兴成这样?”
我用手帕替她擦拭额头的汗珠,她笑着把笛子放在桌上,在屋里来回踱步。
“我刚刚吹笛时,有人竟吹箫与我合奏!我第一次听到如此悦耳的萧声,而且那人吹的萧声竟能与我的笛声融合!”
“你可见到那人的样子了吗?”
“不曾,我只远远见了一个背影,是个身穿青袍的男子,个子高高的。”
我猜到,她必定是对那位公子一见钟情,于是偷笑道:“那你以后如何找他?”
箐延有些不好意思的跑来抓住了我的手:“乐妤~你就别笑我了,你不也没见过那个定亲的殿下吗?”
她又补充道:“如今你马上就到了该婚嫁的年龄,却连对方一面都没见到,真是太不公平了!”
我:“我这一生从出生的那一刻就被家人定好了未来,见没见过又能怎样?”
箐延:“到时候你成亲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就会慢慢变少,一想到这里我就难过。”
我轻轻摩挲她的手背:“好啦,你永远是我的妹妹,我们永远不分开。”
我永远记得她站在山茶树下回眸一笑的模样,我的阿延妹妹眉淡如烟,弯着一双杏眼,脸颊两边白皙的肌肤透出红玉般的微晕,天生一副好容貌美的不可方物,山茶花整朵掉落在她的发丝上,就像是天赐的簪花。
过了数月,谢玄琛上门提亲,那是我第一次见他。
他长相周正,身上散发出一种清冷的木质香,让靠近之人便不寒而栗,尤其是那一副丹凤眼,深褐色的眸子里好似藏匿了许多事,长长的睫毛垂在眼前,让人更看不清他的内心。
他见了我先是礼貌一笑说道:“方姑娘。”
我行了礼:“参见殿下。”
谢玄琛:“你我三日后便要大婚,不用如此见外。”
后来他走后,我常常想起他的脸庞。
我嫁进王府的第一年,箐延第一次来王府找我,她看着眼前的背影愣了神。
我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提高了声音说道:“在看什么?”
她回了神询问道:“姐姐,殿下可会吹箫?”
吹箫?一时间,我心头一震,思虑后慢慢说道:“他会。”
我突然就想起了当时箐延说的话。
“莫非……箐延,我……我不知道谢玄琛是你那日口中之人……”
“我知道,这场婚姻你本就不知情。”
又过了数月,箐延照常写信给我,但却很少来王府了。
直到那天谢玄琛告诉我他要纳妾,我问他是哪家的姑娘。
他开口一字一句地慢慢回答道:“箐氏一族的嫡女—箐延。”
“好。”
我心里突然空落落的,犹如即将渴死之人掉进深海,又开心又悲伤。
后来她入了王府,我二人还是如往日一样情同姐妹,终日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阿延就像一颗太阳,以前的王府总是冷冷清清的,她一来便满院的欢声笑语。
箐延总说,她知道殿下娶她是为了巩固朝中势力,但我能看出谢玄琛是真心喜欢她。
冬日里她老是吵嚷着王府清冷,他便自制了一个暖手炉送她;平日里,他知道她喜热闹,常常陪她去逛游会;他会在闲时为她吹箫;会为趴院里石桌上睡着的她用手挡着耀眼的日光,一直到她醒来。
我从没嫉妒过她,因为我是方乐妤,因为她是我的妹妹。
后来我俩先后怀了孕,直到谢玄琛登基的那一天晚上同时生产,一个孩子顺利出生,另一个孩子则因体虚刚出生便没了气息。
随着一个女娃的一声啼哭,北裕突然天降暴雨,一下就下了数日。
之后她住进摘星楼之后没多长时间,便死在屋中,可惜我产后虚弱,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再见到她时,她早就躺在封好的棺椁之中,任我拼命的拍打,她都不再应和,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我真正的失去了她……
她的棺椁被抬走后,我变得失魂落魄,日日以泪洗面,每每痛哭之时,清月都在旁边劝我。
可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何好好的一个人,突然死在屋中,所有人都说是意外,可我不信!
我想要带着她的那一份活下去,自她死后,没人再敢走进摘星楼,就连谢玄琛也是,所以只有我常常过去。
后来谢玄琛下令要锁了摘星楼,在我极力央求下他才答应我让我一人进去打扫。
我想让那座阁楼同她在时一样,每当进入的时候,都好像再见了她一面。
说到这里,皇后眼中的热泪夺眶而出,谢堇禾见状走上前去紧紧的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