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破蛮荒铭

狂风呼啸，风雪抵临。

荒芜沙漠边缘，却已经有新草冒头，点点绿意装饰大地。再过不久，春风绿岸，明月照还，冬天便结束。

原野之上有一队落魄的狼骑将，刀剑、套鞍、干粮，通通丢失，就连座狼都累的皮包骨头，狼爪沾满鲜血。即使如此，依旧不敢停歇，时而还回头望向后方，草木皆兵。

在狼骑将奔袭许久后，则有大批猪怪背着行囊，推着拖车，朝南方转移。

本来没有这么多人，但溃兵路过兵阁镇时，将前线大败的消息传播开来，没有族长统御的情况下，驻守的部将纷纷跟随逃离。它们没有亲自见识鬼城的厉害，颇有些舍不得城镇内的灵玉财宝，以及粮食储备。

对蛮族高层来说，通过战争宣扬武力，争霸四方，从而获得宝物与资源，道种能够进行悟道，乃是主要目的。但对于最底层的猪怪来说，战争其实很简单，活不下去，总要去找口吃的。不打其他种族，就只能蛮族内乱。

兵阁镇经过数次战乱，普通的驻留人口已经较少。但在玄姬治理下，许多商贾愿意前往边境，贩卖一些紧俏的资源，来倒买倒卖赚取差价，集市贸易渐渐火爆。

这群消息灵通的商贾，狡兔三窟，在各地都有人脉，即使被蛮荒岭攻破城池，倒也没有太为难，交足够的粮食或资源出来，也能活命。

此次大撤退，蛮族多数携带的都是资源，毕竟相对于奴隶，它们更需要活命的粮食。

望着前方一骑绝尘的狼骑将，驻守之兵露出嗤笑。

“这群狼崽子跑的也太急了吧，连吃饭的家伙都丢在路上。好不容易来趟人族的地方，不得拿回去享乐？

可惜镇里还有几车粮，实在搬不动。还有几个商贾的小妾，被统领给干死了，人族的婆娘就是不行，多和那群两腿羊换点粮食不好么。”

“听说原城之战大败，敌人派兵猛追。此次出征可是有金沙漠的王族，竟然还如此惨烈，我们还是快走为妙，莫要被追上。”

“狗屁王族，老子早听回来的弟兄们说了，那货临阵脱逃，被一个老猴子背着逃跑。若非这个孬种，战役胜负还未定呢。

有什么怕的，狼骑将狼不停蹄地从战场逃回，对方从北面追到最南面，得多少时间？

只要等我们钻入戈壁，混在沙暴之中，对方还怎么找。”

有乐不思蜀者，有担心畏惧者，有狂傲自大者，没有亲身经历原城一战，终究不理解那群溃兵的恐惧，还以为只是主将逃跑造成。

毕竟在崇尚战斗的蛮族中，逃跑绝对是件不光彩的事情，再加上袁焚着实不堪，狼骑将们推脱甩锅毫无心理压力。

就在众人行进时，忽然看到前方有黄色沙云凝聚，风暴之力变得更加强大，在山脉中间，隐约有一座城寨伫立。

“扎古山寨！我们回来了。只要过了此寨，就能返回戈壁，狗屁人族就算插上翅膀，也难追！

哈哈哈。”

众人看到城寨，立刻变得欢欣鼓舞，用鞭子重重抽打着还活着的俘虏，让他们加快速度，朝寨门赶去。

大约两刻钟左右，猪怪们终于抵达山寨门口，却发现寨子有些混乱。原来是在它们前方赶到的狼骑将同样没进去，还在下方叫城。

“快开门，后面的追军要到了，让我们进去，不然单凭你们守不住！”

“前线大败，我有重要军情传递，长老院还等着我的情报呢，耽误了你们没法承受。”

狼骑将们愤愤辱骂，猪怪们却看个乐呵，狼崽子们跑得倒快，有个屁用。

“守将大人，我等从兵阁镇斩获大批粮食与俘虏，还有灵玉宝物，开个门大家共享，岂不乐哉？”

听到猪怪们的喊叫，并且看着大批木车及货物，城头上明显有阵骚乱，但城门依旧未开，可让这群大耳朵们着急了。

“你倒是快开门啊！这么多粮食，就算分润弟兄们点，也够度过几个寒冬了，就靠伱们这点兵也守不住此地啊，何况山寨内粮食告缺，不吃饭怎么打仗？”

此刻在城头之上，一位美貌狐女凝视远方，始终没让开门，她正是之前败走山寨的青丘道种涂霜。之前被曦娅追杀，惨败逃回。

此次金沙漠少主带队，率领纵横山脉群雄袭击，事先更是悄无声息，听说还配合有魔教势力，原城不过是捎带。涂霜自然想报仇雪恨，随队前来九荒，却不想被安排至镇守扎古山寨，差点没被气死。

但更让她震惊的是，北伐的队伍竟然败了！败了？

到现在涂霜都还不相信，直到城池下方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溃兵，才让她从梦幻中苏醒。

超过六千人的蛮荒岭大军，真的折损在原城之下。根本没轮到进军圣古林地，连九荒都没走出去，就大败而归。

“袁焚这个废物！还有纵横山脉的一群族长，亏你们平日里身居高位，大言不惭。结果一打仗都是怂包，连一群骷髅军都打不赢，妄称蛮族！”

涂霜将每一位将领都骂了个遍，弄得城头上的守军极为尴尬。毕竟兵将多数都是猪怪、狼骑将等，它们自家的主帅被辱，有些尴尬。

“青丘道种，城外已经聚集起将近三百余人的兵将，不如放他们进来，也能填补守城兵力。否则任凭其叫骂，对军心也不利。”

说话之人是一位猪怪统领，圆盘似的脸，就差贴在涂霜胸口，哈喇子流个不停。但此刻它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城下的木车，双眼放光。

不仅是它，城墙上守卫的兵将，都有些躁动。

涂霜有心想呵斥一番，却没有说出口。自从上次大败后，她在族内地位一泻千里，被安排在扎古山寨，未必没有惩戒的意思。就连狐祭亲兵，她也只带了几十只，主要依靠猪怪战将与狼骑兵。

本来以为北上是一路劫掠，有甜头可拿，最主力的部队都派了出去，此地也尽是些老弱病残，不过数百之数，依靠地利守城。若能将城下溃兵整合，兵力瞬间翻倍，倒也是一件功劳。

看到涂霜有些意动，猪怪首领继续劝道：“底下的猪怪嘴笨不会说话，但话糙理不糙，就算不理这些逃跑的孬种，粮木资源总得要啊。

现在各氏族大败，自顾不暇，谁会给城寨提供粮食兵器？若不填补一些，怎么守城？”

“再说了，就算敌人凶猛，我们整理溃兵，带着资源返回纵横山脉，也是大功一件，大批族长战死，您说不定还能在青丘更上一层楼呢。”

不得不说，猪怪这东西平时看起来愚蠢好色，贪婪无尽。在面对食物和宝物时，脑子却转的飞快，说的头头是道，涂霜竟然没有反驳的理由。

最关键的是，看着守城士兵的模样，就知晓不能不放。若不拿这批资源，恐怕会产生哗变，特别是此刻大败之初，军心不稳。

“开门！放他们进来！”

涂霜下令，城寨之门缓缓下降，连接陡峭山壁，供城下溃兵进城。

扎古山寨立于此地上千年，原因很简单，易守难攻。与北豁之谷稍有不同，此地群山峻岭，寨门前一道峡谷，有三条道路汇聚此地，尽入山寨眼下。

只需在城内布置足量的远程兵种，以逸待劳，能够解决围城之困。当然，若敌人是强力的高级军团，依靠狐女等部队的确不好守，但也能安排断后之兵，利用蛮荒岭特殊建筑逃逸地道，将大量部队撤回纵横山脉，以待后续。

于是九荒郡与纵横山脉争夺多年，始终没有决定性优势，因此在占领山寨后，便只能退回兵阁镇防守，无计可施。

庞大的山脉阻隔了戈壁滩，沙尘伴随狂风袭来。

大批溃兵开心地朝山寨行进，推着大批货物，互相推搡，十分混乱，在门前挤成一团。

“别急，让我先过去，我这车里可是装着大批粮食。”

“别废话，那点粮食谁没有，我还拿着宝物呢，先让我进。”

“一群贪婪的猪怪，你们根本不知道敌人的恐怖，快让我和座狼进去，禀告守将，让她退兵纵横山脉。”

正当他们哄闹拥挤之时，草原一侧却刮来一阵狂风，巨大云彩降临在山寨上空。

昏黄世界突然变得漆黑起来，众人还在思索间，却发现从云端飞来大量长着翅膀的马匹，以及伴风而行的风鹰。

“敌袭！快关城门，守卫准备！”

迎敌的号角吹响，然而城寨之门却无法关上，大批溃兵抓住城门，甚至有用刀剑砍割绳子的。特别是从北地逃回来的狼兵，更是吓得面无人色，踩着猪怪战将的身躯，就要跃上城门，场面更加混乱。

在云层之中，正有两位道种骑着羽灵，冲锋而下。有云君道种的迅捷灵风加持，风鹰与破法羽骑如有神助，从天而降仿若战神，驱赶着溃兵冲入山寨，进行一番厮杀。

反攻纵横山脉，占领扎古山寨，这是高浩早已应承过曦娅的事情。他特意利用鬼殿传讯，告知曦娅此事。而郡主自然不会犹豫，甚至没有带地面部队，依靠飞行部队翻越大雪山，绕过雪山之径，直接抵达九荒，更是一刻没有休息，从北追至南，赶在溃兵进入城寨前抵达。

另一位道种则是付叶，依靠他的隐匿之术，才能让大军在云层中潜伏，等待敌军开城门的时机。

其实他们提早来了半日，但那时寨门未开，依靠大军虽然能打败这群守将，却受制于阵法防御，僵持颇久。曦娅思索一番，判断敌人必定会收纳溃兵，等待开城之时，就是他们最佳的进攻时刻。

望着这座九荒郡历代领主想要收服的城寨，曦娅早已心潮澎湃。但越是这样，她越要冷静，等待万无一失的机会。

而现在，机会来了！

“风鹰、玄鸟，随我进攻，杀掉这群蛮子！”

“破法羽骑，看看这群狼骑将，正是屠戮圣武英雄的卑劣屠夫，杀掉他们为阵亡的勇士们复仇！”

对于付叶来说，复仇之魂早已燃烧，印记依然标刻在狼骑将的身躯之上。所有他率领的部队，在战斗之中能清晰地看见狼骑将身上有鲜艳的印记，只要面对敌人，就有无穷的怒火，不论是普通攻击还是远程伤害，都能够威力大增。

【风鹰50，玄鸟化身20，破法羽骑30】

虽然仅仅100数量的部队，但在两位道种的加成下，猛虎下山，战刃与利爪撕裂敌方守军。特别是逃命与运货的敌军，完全没有战斗心思，单方面的被屠杀，更是影响军心，导致山寨之上的守军也士气大减，纷纷逃跑。

如此一来，尽管守军人更多一些，却根本抵挡不住曦娅等人的攻击，城门轰然倒塌，防守大阵还未开启，城池就接近告破。

到处是哭喊与求饶，回应他们的却是血的复仇。

曦娅与付叶皆是满脸煞气，根本没有放对方一马的意思。血债必须用血来偿，他俩身为九荒原住民，自然知晓九荒百姓遭受过多少次蛮族的劫掠。

总有卫道士说什么顾全大局，以和为贵。狗屁的大局，让狼骑和猪怪去地府中，和那些冤死在他们手里的老百姓去说吧，挥起屠刀之时，可曾念过这些无辜可怜的平民？

畏威而不畏德，就是这群蛮族的本性！

“杀啊！”

“为九荒百姓报仇。”

“这是他们的报应！”

鲜血溅撒城寨，守卫溃不成军，只有血与火才能洗刷他们的罪孽！

当曦娅冲进古寨，却发现涂霜已经溜走，带着几十只狐祭从蛮荒领地道逃跑。

看来对方也明白，城门大开之时，就已经失败，无可挽回。以她和曦娅的仇怨，被抓住必定死无葬生之地，还不如快跑。

“你能跑得掉吗？”

堂堂云君道种，为风鹰施展迅捷灵风，这速度与蛟龙都不相上下。何况还有付叶这位游侠道种在，侦查之术乃是他的拿手好戏，就凭地道就想逃跑，简直痴心妄想。

付叶抛出一枚绿叶侦察兵，朝地道深处跑去，随后又交给曦娅一枚印信，让她跟随即可。

曦娅看扎古山寨大局已定，便让付叶收拾残局，她带领数十只风鹰，朝天际飞去，追赶敌人。

在跨越山寨之后，很快便进入戈壁滩，到处是黄沙与大风，极其不易辨识方向，若没有付叶的指引，或许真会被涂霜逃掉。

大约过了半日左右，曦娅发现侦察兵印信不再动弹，她便率领风鹰飘飞在天际，查探四周状况，却没有发现狐祭的踪影。

曦娅也不着急，就默默等待，又过了半日左右，黎明之光洒下，黄沙暴更加汹涌，地面忽然有洞穴被打通，几只狐祭鬼头鬼脑地往出望，发现没有敌人，才四散离开。

直到此时，曦娅依然没有动，都是一些小杂鱼，诱饵罢了。

等狐祭跑出老远，沙漠上依然没有动静，一只古怪的狐狸才窜了出来，孤身一人朝戈壁跑去。

就在此刻，沙尘顶端飞下数只风鹰，强烈的暴风凝聚成玄天九气箭，轰击向涂霜。

这位青丘道种硬抗道术，吃下风鹰的多重攻击，已是奄奄一息。没有部队分担伤害，再加上如今曦娅已经比她强大太多，造成伤害也极高。

“饶命！饶命！曦娅大人，我知晓戈壁内蛮族的势力动态，如今各族损耗极大，若我带您进去，必定有所收获！”

说话间，眼睛粉嫩汇聚，有一颗狐心即将波动。

然而迎接她的是又一记玄天九气箭，以及凶猛的攻击。涂霜还未来得及施展心智道术，便已身首异处。

曦娅用剑割下青丘道种的脑袋，朝向北地，告慰故人天灵。至此，当年侵袭九荒的罪魁祸首，皆已伏诛，也算了却一番心事。

就在这时，风鹰却发现了戈壁异样。

“郡主，此处有一座石碑，似乎记载着一些文字，莫不是道术圣壁？”

曦娅走了过去，抹开风沙，依稀能够看见一些模糊的文字。

“惟东极……年秋八月，有九荒将曰曦朔，寅亮圣明，登翼王室，纳于大麓，维清缉熙。乃与武宗虎陆，述职巡御。理兵于纵横。鹰扬之校，螭虎之士，爰该六师……”

往后看已经有些看不清，风鹰们都露出可惜的表情，看文字是东极地久远前的记载，想不到碑文坐落之地竟然超出扎古山寨，抵达纵横山脉深处。

他们飞行半日有余，已经进入戈壁滩腹地，想不到早远以前，就有仙朝与圣武殿的军队来到此地，刻碑为功。

曦娅见到碑文时，特别是窥见曦朔之名，哪怕坚强如她，却隐有泪。

“父亲，先祖大人的足迹，曦娅已追寻而至。今扎古山寨被破，驱除鞑虏，恢复九荒，您可安息了！”

从虚空戒中取出一壶酒，洒在巨石前，随后又让风鹰飞起，继续刻文。

“此文虽被风沙掩埋，却永存我族，少时便已熟录。我说，你写！”

“暨圣武付叶、魔教玄姬……勒以八阵，莅以威神，玄甲耀目，朱旗绛天……遂出兵阁，跨扎古，乘燕漠，蹑蛮荒之区落，焚老上之龙庭。上以摅父、祖之宿愤，光先宗之玄灵；下以安固九荒，恢拓境宇，振元幽之天声。兹所谓一劳而久逸，暂费而永宁者也，乃遂封山刊石，昭铭盛德。”

“其辞曰：铄王师兮征荒裔，剿凶虐兮截海外。夐其邈兮亘地界，封神丘兮建隆嵑，熙帝载兮振万世！”

其部下都怔怔地望着郡主，颇为惶恐。

“郡主，这么写，是否有些僭越？”

曦娅却满脸坚定：“谁帮九荒拿下扎古，复仇纵横，谁就是我的主君，也是九荒黎民的帝王。

何况这并非我杜撰而来，实乃千年前的铭文，但刻无妨。”

既然主将都这样说，风鹰自然没问题。

他们投靠郡主，亦是九荒之民，对元幽认可度越来越高。

谁真正的守护平民，谁驱除蛮荒，平定天下，苍生心中有把尺。

黄沙飞扬，风鹰起舞，岁月斑驳，功绩永存！

敢犯我九荒者，虽远必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