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
“折个千纸鹤,再系个红飘带~”一声不合时宜的铃声骤然响起,姜满月眯着睁开眼,拿起床边的手机,接通了电话:“喂?”
“姜姐!江湖救急啊!”电话那头传来小K的声音,姜满月将手机从耳边挪开,看了一眼屏幕上了时间:凌晨两点半。
“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打扰我谁美容觉了!”
“嘿嘿嘿,姜姐,我们也实在是没办法,我和春阳他们来东街吃烧烤,谁知碰上了阿雷的人,眼下起了点冲突……”姜满月听到东街两个字的时候,神经便紧绷起来,听到起冲突更是急火攻心:“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少惹事!出门在外多交朋友少立敌人,出了事才来通知我?”
“对不住,姐……”
姜满月叹了一口气,火速从床上起身:“二十分钟,马上到。一切等我到了再说!”说完便挂了电话,飞奔至东街。
姜满月今年25岁,在同事眼中她相貌出众、才华横溢,为人更是仗义洒脱,算得上人生赢家,可她却从来不敢回望自己过去的人生。
如果不是自己身边这群朋友,姜满月或许很难撑过那个夏天。
好在东街离自己租住的公寓不远,她骑摩托赶过去,应该来得及。凌晨的街道寂静而空旷,姜满月一眼就看见了街道中,被乌泱泱一群人包围的小K和春阳。
“姜姐?你怎么来了!?”春阳不比小K认识姜满月的时间长,眼下见到她孤身一人来这里,心中警铃大作。
“你丫疯了!?不是不让你给姜姐打电话吗?”春阳扭头对一旁的小K骂道,全然没有方才的无畏。
“嘿嘿嘿,这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嘛,再说了,姜姐很能打的,别担心。”小K自知理亏,一向脾气火爆的他此时竟任由春阳拎着袖口,一脸呆笑。
“几位大哥好雅兴,竟在大马路上玩起了丢手绢的游戏。”姜满月眉毛轻挑,嘴角上扬,忍不住打趣。
此话一出,面前的所有人都纷纷回头,更有嘴快的小混混激情开麦:“你他妈是不是眼瞎?玩你妈的游……”
那人话没说完,就愣在原地。他半张着嘴看着眼前这位身材高挑的可爱妹子,娇俏可爱的杏眼,精致小巧的鼻子,以及那张饱满圆润的朱唇。
“靠!御姐身材、萝莉脸蛋,极品啊!”
他一秒变脸,笑眯眯的朝姜满月搭讪:“小妹妹,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出来乱逛,很危险的,要不要哥哥送你回家啊~”
“滚,别在这发骚!看不出来这娘们跟他们是一伙的吗?”为首的那人反手就是一巴掌,直接拍在那混混脑门上。
“你就是这两小子叫来的人?”他声音嘶哑,眼角有着一道狭长的旧疤,体型壮硕,一双犀利的眼睛此时正紧盯着路灯下的姜满月。
“是,不知道我朋友哪里得罪了几位大哥?我先替他们赔个不是,还望大哥们大人有大量,别和他们一般计较。”
“计较?你觉得我们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吗?哥几个不过是想找你朋友玩玩,解解闷罢了。瞧把他们吓得。”说完便引起一阵哄笑。
姜满月握紧了拳头,可还是耐着性子笑着说:“既然大哥们也想和他们做朋友,那便是我姜满月的朋友。前面有家烧烤味道很好,不如我请哥几个去吃个饭,咱们也就算不打不相识了,如何?”
“吃饭?听起来不错,大哥,咱们就听这位小美女的,让她陪我们喝几杯吧—”刚才被打的小混混,没想到姜满月竟然这么好说话,下身的火又腾的一下烧了起来。此时正一脸色相的央求着那位大哥。
“瞧你那点出息!”为首那人虽然嘴上嫌弃,但很明显同意了小混混的提议。“好,看在我小弟的面子上,只要你能把哥几个伺候高兴了,这事,就这么算了!”
“伺候?”姜满月冷笑一声,能让她伺候的人,要么死了,要么还没出生呢。“大哥,原来你不是中国人啊?不然怎么听不懂中国话呢?我的意思是我出钱买单,你们去吃饭,我带我的朋友先离开。”
那群混混先是一愣,随即破口大骂:“奶奶的,你丫才不是中国人!”
为首那刀疤脸更是脸色一沉,咒骂到:“你这臭娘们竟敢耍老子?”
“大哥,少跟她废话,直接上!”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这么一句,方才还勉强平和的气氛此时剑拔弩张。
“你们有事冲我来,欺负一个姑娘算什么男人!”被围着的春阳见这群混混似乎是要动真格的,便开口吸引他们的注意。
“就你?省省吧,小弱鸡。”那精虫上脑的小跟班混混正盘算着怎么对姜满月下手,此时听到了春阳的话忍不住嘲笑。
“姜姐,少跟他们废话!直接上!我还等着回去看球赛呢~”被围着的除了春阳,还有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小K。
本来小K还打算静静看姜姐发挥,毕竟她每次开打前都要尝试“议和”。可偏偏又听到姜姐说吃烧烤,一想到烧烤他就想到自己没看完的球赛,一想到球赛他就待不住了。
“知道了,你和春阳注意保护好自己。”姜满月轻叹一口气,敏锐的目光从混混身上扫过,然后一个箭步迅速来到那刀疤面前,扬手就是一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又一记后踢。身后的小弟们见状一窝蜂向自己冲来。姜满月迅速蹲下扰乱对方视线,然后单手支撑在地,使出一招旋转扫踢。
刀疤此时早已反应过来,他找准姜满月上方空缺,挥起拳头就往姜满月头顶砸来。
“姜姐小心!”还没等春阳喊完,姜满月就抬手挡了下来,腕关节传来的疼痛让她皱起了眉,但现在不是疼痛的时候。她立即一记上勾拳,重重打在刀疤下巴上,只听咯吱一声,鲜血便从他嘴角留下。
“好机会!”姜满月乘胜追击,抬起左腿便向刀疤下盘踢去。小时候,跆拳道老师曾告诉自己,若遇到比自己力气大很多的男性欺负自己,直接用力踢档,那是他们应得的。
“嘶——”那刀疤果然瞬间倒地,痛苦的在地上翻滚。一旁的混混们见状,都愣在原地。
“怎么?你们也想体验这种感觉?”姜满月拍了拍衣角的灰尘,缓缓起身,见那群混混面露迟疑,便也及时给出台阶。
“大家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多一位敌人不如多一位朋友。我还是那句话,愿意乖乖去前面吃烧烤的,就算是交个朋友;要是不愿意,我也不介意多打几个。”姜满月慵懒的声音在夜间格外清晰,一双明亮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闪耀。
“姜姐她……这么猛的吗?”春阳瞪大了眼,望着那暖黄色下的身影,发出这么一句惊叹。
“早就跟你说啦,她超——能——打——的。”相比较春阳的震惊,小K就显得淡定多了,毕竟他可是见过姜满月高中时发疯的样子。
最后,那群混混在姜满月的注视下,乖乖走近了烧烤店。姜满月付完账,便带着春阳小k离开了,临走前还不忘对地上的刀疤说:“怎么样,被伺候的高兴吗?冤有头,债有主,若想报仇,直接找我,别碰我兄弟。”
当一行人来到姜满月公寓时,已经是凌晨四点了。将满月只觉浑身疲惫,将车钥匙往茶几上一丢,便飞扑向床:“你们随意,我先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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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满月是被刺眼的阳光晒醒的,她压下蠢蠢欲动的起床气,尽量耐着性子说:“小K,拉下窗帘,晒死了。”
可回应她的却是一道兴奋的女声:“太好了娘娘!您终于醒过来了!”
这一声直接把姜满月吓得从床上坐起,她瞪大双眼环顾四周,最后茫然的目光落在眼前一位宫女打扮的女生身上。
“靠!起猛了,出现幻觉了。”她又闭上眼躺了回去,在心里默数三秒后,慢慢睁开了眼。
“娘娘,您没事吧?您别吓奴婢。”
那小丫鬟似乎被自己的行为吓到了,神色匆忙的跑了出去。
姜满月这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虽然很扯,但是自己貌似真的穿越了。
那小K和春阳呢,他们和自己在一起,也穿越了?她迅速从床上爬起,快步走向庭院,四处找寻二人的身影:“小K,春阳?”
可回应她的只有“呀,娘娘您怎么跑出来了?”“娘娘,您快回屋,别着凉了。”饶是姜满月在过去二十五年的人生,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此时站在这陌生遥远的时空里,仍然觉得割裂和迷茫。
她此时光着脚站在庭院的鹅卵石小路上,正大口大口地做深呼吸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娘娘,柳太医来了。”
是方才惊慌跑出去的那位宫女,此时她身后站着一位白发老者,背着药箱正毕恭毕敬的行李。
“柳太医,娘娘刚醒,但好像神智还是……”后面的话那宫女没有说出口,姜满月自动在心里替她做了翻译“娘娘醒了,但好像疯了。”
“春梨姑娘不必忧心,老夫这便为娘娘把脉。不过还请娘娘先移步寝殿。”说完太医便从药箱中取出一抹方帕,等着姜满月进屋。
自己都弄出这么大动静了,小K和春阳都没现身,想来要么是在别处,要么是压根没穿越。姜满月忽然想起自己耍帅,对刀疤说的那句“冤有头,债有主,报仇来找我”,难不成那刀疤怨气太重,她真就应了诅咒?
“娘娘?”一旁的太医见姜满月还在走神发楞,举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啊?有劳您了。”姜满月迅速回神,跟在太医身后,努力适应当前状况。千万不露出马脚,要是被发现自己不是原主,而是异世界的魂魄寄身,恐怕会被当作巫女,活活烧死。
“娘娘身体已无大碍,只是体内余毒未清,恐伤了脑部经络,这才神智混乱。恕臣无能,不擅毒方,无法为娘娘开方,解这神智受损。但不知为何,娘娘此前的体弱竟在慢慢好转,微臣为娘娘开一昧固本强元的补方,每日早晚坚持服用,不出半月身体便可强健。”
“余毒?中毒?她中毒了?怪不得脑袋晕晕的。靠!她最烦宫斗了,一群女人为了个男人,斗来斗去的。明刀易躲,暗箭难防,她虽然能打,但架不住下毒呀。今后怎么在这鬼地方生存下去,是个严峻的问题。”
不过这柳太医说自己不擅解毒是什么意思?在这下毒技术这么成熟的古代宫廷,他贵为太医,却说自己不擅解毒?
“不知柳太医为何不擅解毒?是太医署的太医们都不擅,还是只有柳太医不擅?本宫有话就直说了,柳太医难不成是存心不想为我解毒吗?”姜满月毕竟刚被下毒,这柳太医方才说自己常年体弱,想来这原主便经常被他诊治,不排除他下毒的可能。
一旁的春梨闻言,一脸震惊:“娘娘,您说什么胡话呢?柳太医怎么会害您呢?”说完便对着柳太医作出抱歉的神情。
“无妨”柳太医笑着摇了摇头,继而和蔼且恭顺的对着姜满月再次行了个礼:“娘娘余毒未清,心有余悸乃人之常情。只是这毒并非老夫所下,而是另有其人。老夫虽为太医署太医,但家中有祖训,柳家儿女世代为医馆,不得学毒、用毒,因此自然不会解毒。至于太医署的其他太医,恕老夫直言,娘娘如今脑部受损,失了记忆,若贸然请他人为您看诊,恐会被有心之人利用,危及娘娘安全。娘娘既然信不过臣,这固本强元的方子,老夫暂时就不开了,待娘娘想通了,再托人来太医院寻臣。”
说完,老者便再次行礼,退了出去。姜满月没有出声挽留,她此刻脑子太乱,需要时间梳理。等春梨随老者一同离开后,姜满月才仔细打量起这座寝殿。相比较后宫剧里金碧辉煌的装饰,这里明显更为雅致。
家具器物大多都是木制的,庭院布局也很清新。譬如院落中央那根,枝条粗大的杏树。正直三月早春,浓郁的杏花卷着春风扑鼻而来,稍微缓解了她的头痛。
“既来之,则安之。”姜满月在心里默念,随即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起身来到铜镜前。
深红色的檀木梳妆台前,姜满月端详着铜镜里的人。同样是杏眼桃腮的瓜子脸,眉眼的俏丽更是与她有七分相像。只是这具身体总归是少了些霸气与洒脱。一双柳叶眉似蹙非蹙,倒是徒增几分柔弱之态。
“娘娘,你昏睡了好几天,吃点东西吧。青鸾姐姐正在煎药,待会我再给您送来。”春梨送走了柳太医,此时又端着一盘糕点,小心翼翼地站在寝屋外。
“进来说话,外面风大。”姜满月默默记下了青鸾这个名字,伸手接过那盘糕点,开门见山直接问到:“春梨,你还记得我是怎么中毒的吗?你和青鸾那时在做什么?”
话音刚落,春梨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开口:“娘娘!您别吓奴婢,您方才怀疑柳太医,现在便开始怀疑奴婢了吗?奴婢和青鸾跟您一同长大,一同入宫,怎么会害您!?那日送来的茶点的确经由奴婢之手,但奴婢发誓,当时并未试出有毒!”
姜满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观察春梨的神色,推断她这番话的可信度。
“糕点留下,你先下去吧。我还事要找青鸾,你去帮我喊她过来。”既然春梨提到这位青鸾和她是一同进宫的,那自己有必要也见她一面。
“好,还有这槐花蜜,娘娘趁热喝,免得待会苦药下肚,伤了脾胃。”春梨起身,用衣袖擦了擦泪,往庭院走去。
姜满月看着那盘糕点和一旁的槐花蜜,终还是没有入口。不一会儿,青鸾的声音便从门外传来。
“娘娘,您唤我?”青鸾正对着姜满月,跪立在地,身上残留着中药的味道。
“耽误你做事了,眼下我有些要紧事想问你。”姜满月坐在梳妆台前,一头乌黑柔顺的秀发散落在侧,眼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娘娘但问无妨,青鸾定知无不言。”
春梨来时,青鸾正在小厨房给姜满月煎药,那时炉子里的炭烟烧的正旺,熏得小厨房里的宫女们直流眼泪。
“也没什么,就是此番中毒,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想着你随我从尚书府一同进宫,便想问你一些,关于我从前的事。”
青鸾闻言一愣,原本平淡的表情忽地露出一抹苦笑。不过也只是一瞬,很快,她又调整好了神态。
“不管是好是坏,过往终究已经逝去,娘娘既不记得,为何不给自己一个机会重新来过呢?”
青鸾忽然起身,拿起一旁的糕点,就着洋槐蜜送进了自己嘴中,她就那么慢慢嚼着,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姜满月也不开口催促,静静看她吃完。
“娘娘,东西没毒。您的药快煎好了,先吃点糕点吧,免得伤了脾胃。青鸾先行告退了。”
窗外忽地刮起一阵猛风,吹落一地杏花,花瓣散落在地,被来往的宫女小厮们踩在脚下,逐渐泥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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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外江府书房内,一名男子身着白色衣袍,随意侧坐在案前,本就白皙的面庞上此时因寒风吹袭而更显苍白。细长的睫毛被摇曳的烛光勾出倒影,使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查到了吗?究竟是谁下的毒?”
他抬眼看了轻风一眼,就又继续低头看起手中的书。清冷慵懒的声音,让人觉察不
到任何情绪。可轻风明白,自家公子此时心情很差。
“还没有……不过……”
“轻风。”
他薄唇微启,说话时的语调明明是那般柔和动人,可轻风还是没由来地抖了一下。他也曾被公子这副皮囊蒙骗,毕竟长着那样一双温柔多情的眉眼,又因常年读书而一身温润书卷气,待人接物又是那般随和谦逊。
是这京城中不少小女娘的意中人。
可一旦真正了解,便会发现这哪里是风度翩翩温润公子,简直就是披着羊皮的狼!
“属下在~”尽管腹诽不断,但轻风还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毕竟阿娘曾和他说过,伸手不打笑脸人。
“轻风,你应当知道我最恨得便是说谎,你应当明白骗我是什么下场。”案前的江子怜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此时闪着冷冽的光。
“属下所言句句属实,那日的茶点的确除了春梨姑娘之外,便再没人经手。春梨又是明妃的贴身宫女,怎么可能会下毒害她呢?”轻风急忙开口表明自己的忠心,他虽没念过多少书,不识得几个字,但绝对明白忠心侍主的道理!
“知道了,听说她昨日醒了,让我们的人注意隐蔽,别被她发现了。若有变故,及时上报。”
“属下明白。”
“你先下去吧。”
屋外夜色愈浓,书房外的守卫随轻风一同退回至暗处。早春的寒风呜咽,带动庭院内的松竹沙沙作响。
“姜满月,你究竟想做什么?”江子怜看向窗外,黑色的瞳孔中满是无奈与不解。她就算骗得了别人,也瞒不过他。
那毒,想来也只能是她自己下的。
当初如果自己态度再强硬一些,她也许就不会进宫,事情也就不会演变成今天这样。
这一次,不管姜满月说什么,他都要想办法把她带出宫!江子怜眸色微冷,将手中那封密信抬至灯前,静静地看它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