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罗血契(二)
迦若殿的祭台——鸣祀台,设在迦若殿的西北侧,整个祭台呈下沉式的设计,且全铺以最昂贵的汉白玉在其上。
祭台的正中,建造了一座圆形凸起的黄金祭场。鸣祀台上错落分布着阶梯和立柱,像是阻挡人前往祭台中心的路障。正中央的祭场则由黄金打造,甚为华丽。
这鸣祀台不仅是迦若举办各种祭祀仪式的场所,亦是战时迦若殿祭司布阵杀敌时的施术之处。
“鸣祀台有净化邪气之效,但魔罗术却需要招引邪祟,故不能在这里施术。”祁桀玉将栀颜交由岚希和抱着,解下腰间佩带的圣宇刀。他蹲下身,在黄金台侧边一处不起眼之处将圣宇刀插进一了一个孔洞之中。
没想到,鸣祀台忽地震动起来,中心约三尺见方之地突然向下凹陷。
岚希和目瞪口呆,不曾料到这鸣祀台居然只是迦若殿秘密地宫的第一级台阶罢了。
“我竟都不知这迦若这般的机关重重。”岚希和感叹。
祁桀玉微微上扬了嘴角,在掌心上幻化出银白色的火焰,对岚希和道:“主君请跟紧臣,今夜还颇为漫长。”
岚希和紧随着祈桀玉,暗暗庆幸地道不算太过狭窄,不影响抱着病弱的栀颜。“还有多久?这地道空气过于污浊,我怕小颜颜撑不住了。”
“就快到了。”桀玉应着。
“主君小心,这里又是一处台阶。”鹃鸟紧随岚希和断后,这亦是她第一次进入迦若殿的秘密地宫。
当祁桀玉告诉鹃鸟安排她为自己护法的时候,鹃鸟内心还是有些雀跃的,至少她觉得自己离清冷且高不可攀的大祭司似乎又近了一些。
在看着祁桀玉绕了不知多少弯,又转动了不知多少机关之后,岚希和开始有些暴躁了。当他开始忍不住骂出“臭小子你是不是又记错路了”这句话的前一刻时,祁桀玉正在打开的石门里竟然有幽绿色的光透出来。
“就是这儿了。”祁桀玉拿出一块白巾擦擦自己的双手。
地宫里是没有光的,而祁桀玉在拿出白巾前又熄了手上的照明火焰。岚希和眼睛适应了一会,终于借助那幽绿的光看清了他们身处之地。
此处地形奇特,空间呈直立的巨大鹅卵石状。顶部上盘根错节的尽是植物的根须,而那绿色的幽光正来自于根须上附着的点点萤火。在这地宫之中,这萤火像极了星空,却比星空来得更加诡异。
岚希和恍然大悟:“我们难道正在古杏神树底下?”
祁桀玉回答:“回主君,正是如此。您还记得三十多年前岚祁与章彧国的那场戮战吗?当年我师尊祁修平时任岚祈国大祭司,亦率一千门徒迎战章彧国。不料博古岭一役,章彧国的妖僧无焉在博古岭设下埋伏,用魔罗术制了大批尸鬼,并在尸鬼身上绑了炸药致我迦若门徒一千人尽殒命,就连师尊也被炸飞了双腿。受了刺激,又被愧疚折磨的他老人家偶然间不知从何处得到了一部魔罗术秘籍,遂沉迷其中。那千名死去的祭司有不少怨念深重,师尊便把他们的怨灵供奉在这迦若殿的地宫内,用千年古杏化解他们的怨气,这绿色的萤火正是曾经那些牺牲祭司的怨灵。”
“这怨灵倒是对我们施魔罗术有所助力。”鹃鸟道。
祁桀玉从岚希和的手中接过昏迷的栀颜,将她平躺放在圆形祭台上。鹃鸟在祭台旁迅速点起白蜡,并用黑白水晶布阵。
“鹃鸟,护法!”祁桀玉在栀颜旁边盘腿坐下,开始念起晦涩的咒语,巨大的灵力在他身边流转,一袭白衣在黑暗密闭的地宫中飘动不止,散发出点点银色微光。
他将圣宇刀划破栀颜和岚希和的手掌,地宫竟然出现了狂风呼啸般的声音,似山雨欲来。
两人手心滴下的血液被祁桀玉用两手分别接住,血液随着咒语的启动升空,随后融合成一颗悬浮的大血珠。
此时,岚希和看到祁桀玉额头上已经汗湿,只见他紧咬牙关,但鲜血还是从他的嘴角往外止不住流出。
突然,仿佛有千军万马的呓语声像雷声一样滚滚而来,数不清的浑浊飞雾钻进那颗悬浮的血珠内。
片刻后,所有的声音突然消逝,地宫内瞬间静得可怕。当岚希和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却没想到,随着祁桀玉的一声:“结契!”血珠突然爆裂成数万细小的弹珠直穿岚希和与栀颜的身体内。
“哈哈哈哈……魔罗已结,咒随永生。魔罗已结,咒随永生……”祁桀玉发出阴冷的笑声,癫狂地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鹃鸟明白大事不好,担心的变数终于还是出现了。她驱动全部灵力,去压制祁桀玉身上的魔罗之气,终于祁桀玉复苏了神智,强撑着完成最后的咒术将圣宇刀封回剑鞘之中。
“阿桀,你还好吗?”岚希和扶住摇摇欲坠的祁桀玉,他能感觉到桀玉的身体似乎已经耗尽了力气。
“没事。”祁桀玉强撑着有些疲惫的身子,伸出手去探栀颜的脉象,确认那血契已成。平日里一丝不乱的头发尽有几缕散在了汗湿的额前。
不消一会功夫,栀颜便幽幽转醒,只觉浑身如大石一般沉重。当她努力撑开眼皮,却在黑暗的烛火中瞧见了一张俊雅且略带疲惫的面庞。他那深邃如湖水的目光带着急迫的关切,额前几缕汗湿的发丝又为这张冷峻的面容增添了几分闲散与风流。
在烛火的明灭中,他好似一尊遗世独立的神。那一瞬间,她本来就断片的大脑又平添了几分空白。
“颜颜,颜颜,你感觉怎么样?”旁边的岚希和将半清醒状态的栀颜扶坐起来,焦急地询问。
“父君,快去救二皇兄,快点啊他被蜂子蜇晕过去了。”栀颜神智逐渐清晰,立马想起了被毒蜂袭击的岚栀海。
“颜颜,没事的,父君知道了。小海很好,你没事我们就放心了。”岚希和不忍心告诉她真相,一把把心爱的女儿搂进怀里,轻拍她的背。说着说着却流下泪来。
虚弱的栀颜随即又晕了过去。再次醒来,已是在干净素雅的迦若殿厢房内。
鹃鸟守在她的身边,见她转醒便起身去拿汤药。
“我这是在哪儿?你是谁?我的父君母后呢?”栀颜怯怯地问。
“公主不用担心,主君有些急事,先启程去安边国了。公主您暂且留在这里由我们照顾。”鹃鸟说。
“我这是怎么了?”栀颜开始回想:“为何二皇兄被蜂子蛰了,我却病了?”
“公主定是碰着了二皇子身上的毒蜂倒刺,刚刚圣司大人已为您医治。听主君说二皇子身体已无大碍,您可放心养病。”对于一个10岁的孩子,鹃鸟只想简要地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哄着她。
“圣司大人?是刚刚山洞里那个穿白衣服的大哥哥?他可是御医?”栀颜甚至不确定刚刚经历的一切是否出现在梦中。
“他是这迦若殿的主人,也是岚祁国的大祭司,是他救了你。”鹃鸟淡淡地说。
对于大祭司这个称谓,栀颜似乎听父君提起过,但自己依旧不甚了解,心想着回头定要和父君好好问问。
“谢谢姐姐照顾。”栀颜礼貌道谢。
“公主客气了,您刚醒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多休息。如有什么需要,您可以直接唤门口的仆从,他们有求必应。“鹃鸟内心惦记着祁桀玉的状况,将栀颜安顿好,立刻匆匆离去。
鹃鸟前脚刚走,栀颜后脚就下了床。喝了一点鹃鸟喂的汤药后,她觉得有了些力气,便对身处的环境开始好奇起来。她打开窗户,发现卧房外只能看到满地的荒芜和那棵伫立在殿宇外黄了叶子的杏树随风摇摆。
四周安静极了,她抱着膝盖发着呆,想起漫天黄蜂伴着轰鸣的“嗡嗡”声朝自己飞来的那一幕仍浑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