馈赠
我醒来的时候以为自己见鬼了。
全身莫名其妙的酸痛、和入睡前毫无关系的房间、与自身相去甚远的身体——谁来告诉我:一个活生生、那么大一个的成年女性,为什么会变成一个胖嘟嘟的小豆丁?
“只不过是大哭一场,虽然是很难过,但也不至于神经错乱吧……”
我不理解,我很震撼。我很害怕。
因为这个“梦”真实地可怕。
身体所接触到的布料柔软真实,空气里还弥漫着浅浅的药味。
窗外有蝉鸣,还有汽车的轰鸣。
能听见的还有这栋房屋的人声。“咚、咚”的脚步声———好像有人在楼梯上行走,声音也越来越近———“吱呀—”
我动动脑袋,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打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她推开门,有点惊喜,快步走到床边,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好舒服的触感。
“好像不烧了,等妈妈拿下温度计”。
我看着眼前忙忙碌碌的女人,莫名其妙的,感觉很安心。紧绷的神经随着她的动作稍稍放松下来。
一放松,就又昏过去了。
是梦吧。
睡一觉就好了。
醒来就正常了。
然而,等再次醒来,映入眼帘的景色与我上一次睁眼时看见的毫无区别。
“难道,这是穿越?”
我有些奇怪,为什么会是我?
我尝试用意念呼叫系统,没有反应,看来是单打独斗。
毫无方向,毫无目标。
我有些挫败。
难道是人生从来一次的奖励?
所以!当务之急是收集信息!
所以———
我看向趴在床边睡觉的女人,她是我的妈妈吗?
一想到“她是我的妈妈”,就有一种不由自主的委屈,眼泪自顾自地流下来了。
——————
纪岚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场景就是:自己的小女儿安安静静地在床上无声流着眼泪。眼睛红彤彤的,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一下子就心碎了,伸出手轻轻擦掉眼泪,摸了摸额头确认退烧后。用小被子裹住女孩抱起来,让她趴在自己身上,轻轻摇晃着。
———————
耳朵边传来轻柔的声音“小次不哭,痛痛飞飞,痛痛飞飞,妈妈在呢。小次退烧了,病好了就可以出门玩了哦。乖乖。”
控制不住的,是我的眼泪。大概是身体本能的反应。
走廊传来声响。朦胧中,我看到一个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
听到声音,抱着我的妈妈转过身去,边拍着我的背,边说:“老公,你回来啦,今天也辛苦了哦。小次刚醒,可能是还有点不舒服,醒来就哭鼻子了。”
男人走过来,伸出双手把我接过去。擦掉我的眼泪,哄着“小次不哭不哭,我们喝了药药,很快就好起来了,就不难受了。我们就可以出去玩了哦。”
明明我应该觉得羞耻———毕竟我的核心还是27岁的女青年,而不是小豆丁。
但是基于身体的本能,我觉得很舒服。任由他们抱着我,哄着我。
我看着他们用幼稚的语气哄我吃药,责怪对方糖放少了,温度高了诸如此类的动作,我竟然觉得,就这样也不错。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到了晚饭时间,我的病情虽然不如之前那么严重,但是还有些许的困倦和昏沉。所以在吃过晚饭后,我又睡着了。
等意识清明,已经是第二天了。
我醒来的时候房间空无一人。动了动身体,不说活力满满,也是毫无压力。我爬起来挪下床,开始翻看屋内的东西。
陈设很简单,但是都很用心。“我”是一个被宠爱的小孩。
我在书桌的抽屉里看到自己的小相册。
0岁、1岁、2岁……6岁
没有7岁,所以我现在是6岁多一点?
感觉和原来的自己小时候长得挺像的。
嗯?这怎么是日本?我倒回去,发现5岁之前都是在中国。4岁则开始有穿插日本的记录。
5岁的时候全家移民?
相册里给不出更多的答案,我合起来,看见了刚刚被带出来的文件,上面全是日文,我看不懂。
身后传来妈妈的声音,“啊嘞,小次你怎么起来了。”
我正思索怎么回答的时候,她就已经快步走过来了。
她拿起桌上的文件。戏谑道:“小次刚好就想上学了呀,要明年4月份哦,现在才10月份。小次还要再玩小半年呢。”
她把文件收到抽屉里:“怪爸爸妈妈申请动作太慢了,不过这段时间妈妈会陪你一起度过哦。妈妈的工作室可还要好久才可以弄好呢。”
“走吧,下楼,今天天气很好哦,妈妈有烤小蛋糕。”
如果有人问我,明明是可以独立行走的,已经工作好几年的社会人士被人当小孩一样抱着絮叨是什么感觉。
我一定会坚定地看着她,无比认真地回答:有够爽的。不用走路真的太爽了。
被爱包围,太爽了。
她把我放在沙发上,摸了摸我的头,打开电视给我拨到少儿频道。
我见她离开,便调低音量调到新闻台———小孩子的体验也不是全部都要。
电视里的新闻有很多专业名词,我听不懂。但也不想换台,总有能听懂的情报。
—————
纪岚端着小蛋糕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场景:自己的小豆丁一本正经地坐在沙发上,两只水灵的大眼睛盯着电视看。
而电视上正在播放社会新闻。她一脸认真,好像能听懂。
她笑起来,放下蛋糕,坐到女孩旁边:“雅次你看得懂呀?雅次日文已经学得很好了,都可以日常交流了。但是这些还是太难了哦。小孩子就要做小孩子该做的事情。”
思及此,她突然想起昨天搬过来的邻居也有个小孩子,刚来的小孩子还没有玩伴。
雅次虽然有些骄纵,但是不是坏孩子。而且移民这大半年,雅次因为语言问题也没什么朋友。
干脆串门拜访一下好了,吸收一下户外的气息也不错。
——————
听到妈妈雀跃的提议,我被传染得也有些期待。
和我“一起来到这里”的人会是什么样的?我穿越到这里的同一天,他们搬到这里。应该是有缘份的。
妈妈给我换好衣服———一件印着蜻蜓的深蓝色吊带连衣裙,搭配一双素色的小凉鞋,再扎一个冲天小啾啾。中式气息拉满———哪怕在日本,也是中国娃。
我和妈妈都很满意,她一手抱起我,一手提着上门拜访的礼物走出门。
天气真好,妈妈真好,爸爸也好。
生活真好。
我们在门前等待的时间很短,打开门的是一个很好看的女人。或者说很美艳。狭长的狐狸眼搭配她蓬松的头发,美得很有攻击性。
妈妈递上礼物,说“这是我们刚烤的小蛋糕,我想夏油太太你们家有小孩可能会喜欢。”
她摸了摸我的头。继续说道。
“这是我昨天跟你们提起的女儿,王雅次。她今天好利索了。我就想带她来拜访一下,俩小孩就4个月,应该可以玩在一起。”
“geto?”我在旁机械地朝女人问好,但是内心却在吵闹。“geto?夏油。是我想的那样吗?还是单纯同名?”
被称作“夏油太太”的女人弯腰捏了捏我的手,声音又温柔又蛊惑:“雅次真乖,病好了让小杰哥哥陪你玩好不好?阿姨去叫他下来。”
“杰?”我有些发懵,内心重复着刚刚听到的音节“suguru?geto?geto suguru?”
我听错了?还是同名同姓的巧合?真的是那个夏油杰吗?
肾上腺素飙升,心跳有点过快。像查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渴望、害怕又胆怯。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呆呆地望向楼梯口,不断否定自己那呼之欲出的答案———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我穿越能够遇到幸福的家庭已是命运的馈赠,不要肖想不切实际的梦境。
入眼的是一个散着头发的少年。
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漆黑如布。穿着简简单单,白T黑裤。
简简单单,但是哔掉了所有声音。
是本人!那双丹凤眼,那张脸。绝对不会错!
但是怎么可能。怎么会?单纯长得像?还是因为我没有穿越,这只是一场梦?
我看着小夏油杰朝我走过来。我一动不动像个呆头鹅,只会定定地看着他。刚刚沉溺于震惊而停止思考的大脑又开始天人交战。
“走吧,我们出去在院子里玩。今天天气很好。”
在他触碰到我,牵起我的那一刻。这真实的触感,等比例缩小的身体脸孔。我确信了,他就是我想的那个夏油杰。是我超喜欢超喜欢的那个夏油杰。
这里是咒术回战的那个平行世界。
我落后他一步,看看相握的手,又抬头看看他的背影。
明明是白天,我却看到漫天的绚烂烟火。
“谢谢你,神明大人。”
谢谢对我的这么多的馈赠。
跨出门的时候,阳光照射在前面人的耳钉上反射到我眼眸。
照进我的心里。
我一下子雀跃起来,松开他的手,加速跑过杰的身边,跨过院子里的石板路,跳到草地上。
转过身对错愕的夏油杰雀跃道:“杰!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