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鱼
伊地知推了推眼镜，沙哑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里樱高中被降下‘帐’后，在吉野顺平的家里发现其母亲吉野风的遗体……”
我靠在墙壁上看向自己的脚尖，心里暗暗思索：原来那个女人，叫吉野风啊……很适合她呢……
“遗体的下半部分缺失，可能是被咒灵袭击损害。现场没有肉眼可见的血迹，吉野风的遗体躺在卧室内。揭开被子后发现里面铺满了冰袋和保冷剂。”
“里樱高中‘帐’的效果是里面咒力地低微的人类无法逃离，但是外面的任何人都可以进入。”
“距离里樱高中3公里的地下井内有大量的改造人，七海先生和猪野先生正在那里处理。”
说完情况后，伊地知不再言语，静静地站在一旁。
虎杖悠仁对着电话里的七海认真说道：“我也要去，七海海。”
七海的声音夹杂着电波在走廊里响起，有些诡异：“不行，理由我早上也说过了。连‘帐’都张开了，那家伙很有可能还活着。哪怕是有雅次小姐一起，你们两个人对上它也太过危险。”
“我会马上赶过去，你们不要动。”
说完，电话被挂断，虎杖悠仁抬起头看向我，脸上是隐忍的愤怒和希冀。
我离开墙壁，站直了身体，朝他走过去，拍了拍他紧绷的肩膀，满不在乎地开口：“走吧，去找顺平。”
伊地知拦住我们的动作，用之前不曾展现的严肃语气说道：“不可以，要等七海先生过来才可以进去。”
我掏出手机把昨天晚上五条悟转给我的款项退回去，走到伊地知身后，带着笑意开口：“我现在是自由的，不用听命五条和七海。至于虎杖，只要你能拦住他，我没有意见。”
“抱歉，伊地知先生。”虎杖在说完抱歉后，就快步离开，走在我前面进到‘帐’内。
虎杖进入‘帐’后，伊地知开口对我说道：“雅次小姐……吉野家的咒灵是被宿傩手指吸引过来的。”
“所以，拜托了一定要护住虎杖同学。”
我没再说话，进入到‘帐’内。虎杖在学校内穿梭，寻找着顺平的踪迹。
‘帐’内的气压低沉，充满了咒灵邪恶的气息。我朝最浓郁的地方望去，果不其然在左侧教学楼的天台上看见了两个人影。
一个坐在天台边缘，一个站在旁边饶有兴趣地看着我。站着的是真人，坐着的人，可能是绢索。
他们看到我出现，没有什么动作，但目光都随着我的移动而移动。虎杖现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似乎还没有找到顺平。
在他们饶有兴味的目光种，我朝他们所在的教学楼走过去。穿过楼梯，到达天台，在楼梯口看着他们。
我们双方都没有动作，保持着安全距离打量着对方。
坐在地上的人笑盈盈地望向我，额头上缝合线的痕迹清晰可见，是绢索没错。
不是虎杖母亲香织的皮囊，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孱弱的年轻男子。皮肤惨白，身形也很消瘦，看上去随时都快死了一样。九月份，还是夏天的尾巴，虽然今天天气不算太好，但也不至于像他那样穿着厚重的外套。
他不可能拖着这副一推就倒的身体四处活动，所以这大概率是通灵术式的肉/体。不过看起来好像没有那么多咒力能大规模施法，甚至让我觉得可以在这里除掉他。
如果没有真人的话。
“啊，是重面喜欢的女孩子呢～”真人笑了笑，举起手臂：“那就把你改造得好看一点好了。”
话还没有说完，它的手臂就迅速伸长，手掌“啪”得一声拍在我制造的结界壁上。
发现情况不对，真人缩回自己的手臂，转过头看向坐在一旁津津有味观望的绢索，语气充满了兴奋：“川入，我的‘无为转变’被她拦住了哦，她算我的天敌哎～”
“冷静一点，真人，”被称作川入的绢索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她的结界没有灵魂，当然无法被你改造。比起这个，我更好奇她的动机。”
真人有些疑惑，歪过头露出孩童般的表情：“动机？”
绢索转向我坐着露出友好的笑容：“虽然能感受到你的杀气和恶意，但是你好像并没有动手的打算。我的同伴朝你出手你也只是防御，你应该还是可以还手的吧？”
“你为什么不动手呢，咒术师？”
看着不远处从容的两个人，情绪在胸腔内翻滚了几轮，最终被我压制住。藏住杀意，我用平缓的语气说出排练好的句子：“你们是来浑水摸鱼杀掉虎杖悠仁的吗？”
“给你派任务的是谁？据我所知那位大人不会与诅咒师勾结，更何况是咒灵。”
远处传来虎杖的怒吼，应该是找到顺平了，两个人闹出了不小的动静。真人踮起脚望向泛起灰尘的地方，没有在意我的话语。
绢索也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声音听起来弱不可闻：“嘛，反正不是来保护他的。”
“是那位大人派你来试探我的？你们泄出那么大的咒力就是在等我发现你们。”
“谁知道呢。”
“我可以不阻止你们的任务。”
“哦？”绢索提起了兴趣，玩味地看了我一眼：“我收到的情报告诉我你好像并不想让虎杖悠仁死亡。”
“你们不需要知道我的动机，但是你们只能对虎杖一个人出手。”
“我拒绝。”绢索眼含无奈，委屈道：“还会有高专的人赶过来的吧？你刚刚的要求可是让我们去送死哎。”
“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绢索轻巧地开口：“用那个黑发少年来威胁虎杖束手就擒。”
“按照你们的实力来说，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吧？”
“这么说好了，我的力量很稀薄但是又很想赚钱，所以我和身旁的咒灵合作了。它可以尽情地玩弄任务对象，只要最后完成任务就行。”
“那么，你们不可以伤害那个黑发少年。”
绢索：“好啊。”
“川入——”真人不太高兴看向绢索：“不要答应她啦——”
绢索没有看向身边不满的同伴，继续对我说道：“以此为交换，你要配合我们的行动。”
“什么意思？”
“我们本来打算用那个少年来威胁虎杖，控制住他的行动。但是现在手上没有这个人质了，所以你要配合我们。”
“毫无防备地当你们的人质？”我翻了白眼看向他们：“我看起来是傻子吗？”
绢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发笑，然后咳嗽了两声，缓过来后清清嗓子说道：“我们不会对你出手，当然也无法对你出手。只是需要你配合而已，这很公平吧？”
我还没有回答，真人突然想到了什么，跑到我面前，弯下腰用亮晶晶的眼睛说道：“不要作为人质，作为同伴好不好？”
“作为同伴站在我身边，这样他一定会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吧哈哈哈哈哈，想想都觉得有趣，自己的同伴和敌人站在一起，那表情一定很棒吧……”
真人在我面前旋转着起舞，像一个发现玩具全新玩法的小孩，脸上充满了童真和纯粹。
令人作呕。
“你们要离间我和东京高专。”
绢索点点头：“毕竟如果你和他们走太近的话，有人会很头疼啊。”
“只需要你配合我们演一场戏，就可以保住那个少年。”
“还是说你要成为那位大人的敌人呢？”
我放开握紧的拳头点点头：“可以，那我们立下束缚。你们不能对那个叫顺平的黑发少年出手，我负责配合你们的戏码。”
…………
在几分钟前，他们就已经没有了打斗的动静，大概是虎杖说服了吉野顺平。
他们的声音从楼梯下方传来：“大家一起帮忙，一定能找到诅咒伯母的凶手，绝对会让他受到报应的。”
顺平似乎在啜泣，我们转过楼梯的拐角出现在他们身后：顺平坐在跪在地上，低着头身子不停地抖动。虎杖用认真的目光盯着他，双手扶着顺平颤抖的肩膀，声音充满力量和希望：“我们一起战斗吧！”
真人发出愉悦的笑声，张开双臂对着走廊上的两个人道：“初次见面，宿傩的容器。”
虎杖迅速抬头看向声音的源头，戒备开口：“谁？！”，然后起身把顺平挡在身后，摆出攻击的姿势打量着真人。被挡在身后的顺平也吃了一惊，张大了嘴巴。
真人无视他的紧张，迈步走下台阶，轻松又愉悦地开口：“别这么紧张嘛，是老朋友哦。”
随着他的动作，我的身影不再被他遮挡，突兀地出现在真人身后。
“前辈！”
“啊嘞，”真人转过头看向我：“你是他的前辈吗？我中大奖了哦。”
虎杖握紧拳头朝真人袭来，一边对着我大喊：“前辈小心一点，这个应该就是七海海说的那个咒灵，可以改造人类。”
真人转过身，弯腰躲避虎杖的拳头，手臂变化成长剑，朝虎杖腰部划去。虎杖向后躲避，退到顺平身旁。
顺平有些焦急地喊：“真人先生等一下啊，不要伤害虎杖同学。”又急急对身旁的虎杖说道：“冷静一点，虎杖同学。真人先生不是……”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脸上浮现出恐惧。
真人没有动作，虎杖趁此机会偏过头对沉默的顺平说道：“我不知道你和这个家伙有什么关系，但是现在先逃，拜托了。”
真人点点头对一脸惊恐的顺平说道：“对哦顺平。顺平逃掉比较好呢～”
“对了，”真人露出笑容：“顺平的妈妈还好吗？我有拜托过让她快点解脱呢~”
“什么意思？”我皱着眉看向真人：“那个手指是你们放的？那你们……”
顺平发动了操纵的式神朝真人袭来，被真人随手地控制住，嘴上还抱怨着：“顺平不喜欢吗？”然后一甩手把那只水母式神砸向虎杖，虎杖被砸到操场上，顺平转过身含着眼泪想要挥拳打向真人。我展开术式在他和真人之间创造结界拦住顺平的攻击，真人无所谓地看向我，耸了耸肩。
虎杖迅速地返回战场，看到顺平被我护住松了一口气，握紧拳头向真人袭来。对我身后的顺平喊道：“顺平你先逃，这里留给我和前辈。”
顺平离开的脚步声响起，真人结结实实地挨了虎杖一拳后再伸出手臂将虎杖推远，转过头委屈地看向我：“我以为你会帮我挡住那一拳的呢。”
虎杖听到真人的话语，有些不可置信，停住手上挣扎的动作看向明明可以对真人动手但却没有动作的我：“前辈———”
我没有动作，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虎杖认真道：“我说过了吧，我们不是同伴。”
一秒后虎杖开始挣扎，朝我吼道：“前辈！你在说什么啊？！就算和我们不是同伴，也不可能是这个家伙的同伴啊！它是敌人！”
“敌人？”真人把手搭在我肩上，笑着对虎杖说道：“她是我们的同伴哦。”
它转过头看向我，露出期待的表情：“对吧～”
我忽略他的视线看向和吃到心爱的糖果一般愉悦的真人，面无表情地开口：“我回去了。”
真人：“我会帮你好好对待后辈的哦～”
虎杖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震得耳膜有些发麻：“为什么？！”
…………
天台上，绢索还在观察着真人和虎杖的战斗，明明弱不禁风却又怡然自得地坐在危险的边缘。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被发现了啊，真人真是的。”
我掏出刺刀抵在他的后背，他也没有丝毫慌乱，语气里充满了兴致：“我之前说的都是真的，我们接到了刺杀宿傩容器以及试探你的任务。”
“但是，除此之外，我们有些好奇。”
“好奇什么？”
“和你类似，好奇他可以容纳几根手指。”
“……”
“刚刚为什么不说？”
“刚刚我们应该没有必要说吧？”
“……”
“是谁找上你们的？”
“别成为别人的公敌啊，有很多人都需要我们去解决事情呢。”
七海赶到现场和虎杖站在一起交流情报，没有发觉天台上正在对峙的我们。我将长剑从绢索身上移开，走到他右边坐下。
我盯着操场上正在战斗的三人，朝绢索开口：“你们还有几根手指？”
“0”
“不要这么激动嘛，”绢索微微偏过头躲开我的刀刃：“如果你能协助我们的话，可以把高专的那几根手指都拿到哦。”
“你们有办法？”
“对啊，所以我们才会把好不容易收集到的手指上交给高专。”
“你协助我们偷走手指，你来给那个容器投喂……”
我将剑往里推了推，逼近他的喉咙：“我不认为我一个人能承担这么大的风险。”
“我们是同伴啊，风险共担，会陪着你一起给容器喂手指的。”
“不，”我收回剑靠在身侧看向绢索消瘦的下颌：“我会和其他人合作投喂手指，你们可以在暗处观察。”
操场上，七海和虎杖配合已经压制住了真人，真人似乎沉浸在巨大的愉悦中，感受不到身体上的痛楚。但下一刻，几只手掌凭空出现，推开了虎杖把七海包裹住。
是领域。
我皱起眉头看向身旁的绢索，提起剑刺向他不悦地开口：“不要对别人可爱的学弟下手啊。”
却是一剑刺空，连片衣角都没有留下。在我刺入瞬间就消失在我眼前，空中漂浮着一张纸条。我没有细看直接收起来，转身朝操场正中央的领域外壳奔去。
虎杖用力地锤着领域的外壳，嘴里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把我留在外面……”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上面：“上面，领域最脆弱的地方是这个球体上方正中心。”
虎杖愣了一下，但身体很快动起来，带起了一阵风。他跳到最上方，只一击就击破了领域的外壳，然后跳到了领域里。
下一瞬，整个领域的外壳都破碎掉，真人跪在地上，胸口不断地涌出鲜血，不住地呕吐着内脏。
我和七海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虎杖已经基于敏锐的直觉朝真人发起进攻，想要趁它虚弱将它拔除。我慌了一下，脚步不自觉地往前一步，七海犀利的眼神朝我看过来，我僵了僵止住下意识想要结印的手。
真人将自己的身体膨胀到最大，像是一个巨大的热气球。虎杖停住了脚步，蓄力挥出径庭拳，真人巨大的身体轻飘飘地炸开，令虎杖有些错愕。
七海的动作更快，朝缩成一团溜向排水口的真人挥刀。
真人从狭小的身体里挤出一只小小的手臂朝虎杖挥舞：“拜拜~”
“我玩得很开心哦~”
七海的刀没有砍中真人，只砍中了排水口上方的盖板。七海迅速对手手机里的人说道：“猪野君，本体从排水口逃走了。”
“麻烦你从刚才和我分别的地点往东南方向地毯式搜索，现在的状态你也可以拔除它。”
趁七海不注意，我转身溜走了。
掏出刚刚收起来的纸条，上面写着：“15：００，奈良川公园A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