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

闰八月初六，婚礼的前一天，天气很好，阳光灿烂，万里无云，正适合赶路。

苏小慵特意挑了一套粉红色的衣裙，头戴同色系的发带，和关河梦一大早就启程往慕娩山庄去了。一路上，苏小慵满心期待，就想着能赶紧见到李莲花，别提有多高兴了。没想到，在山庄所在的镇子上，正好碰见方多病当街诋毁李莲花：“各位，快来看看，快来看看啊。这个人，打着神医的招牌，其实毫无医者仁心，说谎不眨眼，骗你没商量，谁信谁有病。各位，好好看清楚这个人的脸，还有这个招牌，告诫身边的朋友们，别再上当受骗，给这个骗子送钱了，听到了吗？”苏小慵实在不明白，那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前几天不是还形影不离的吗，如今怎么这般剑拔弩张呢？但是，她来不及想这些，提着剑，就要冲上前帮李莲花理论，却被自家师兄给拉住了。只见关河梦拿着药方，当着众人的面，大声说道：“莱菔子、薤白配得甚妙，是个好方子。”

“我义兄关河梦师出名门，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人称乳燕神针，他说的好方子，那必然是不差的。各位，莲花楼主人李神医，绝非浪得虚名。这位公子，乱编排瞎造谣别人，可是要烂舌头的哦。”苏小慵此话一出，反而是方多病没了面子，继续说道：“看看，又来个骗子。苏姑娘，上回你就打着乳燕神针的名号忽悠人，这回这个又是不是真的呀？”

“那便试试我的针吧。”关河梦说罢，便拿出随身携带的金针，证明自己。

“跟你开句玩笑而已，怎么还当真呢，乳燕神针，久仰。你看啊……”方多病看到此人用针的手法十分娴熟，立刻就相信了这个人就是关河梦。

就在方多病和关河梦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辩时，苏小慵上前，挽住李莲花的胳膊，趁乱离开了。两个人一边走路一边聊天，当然了，多数情况下，话题的发起者都是苏小慵。比如，她问道：“这几天不见，李大哥可有想念我？”

“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是想念。”李莲花把胳膊从苏小慵的手中抽了出来，和身旁的姑娘稍微拉开了些距离。

苏小慵虽然能感觉到李莲花的疏离，但也并不在意，就转移了话题，好奇地问道：“李大哥，方多病为什么为难你呢？我之前离开的时候，他一直很维护你的呀。”

“哦，一点儿误会，不要紧，他的大少爷脾气又犯了。”李莲花开始发挥他胡编乱造的本事，几句话就搪塞了过去。

他们走进一间饭馆，正喝着茶水。苏小慵一摆手，招来了店家，体贴地问李莲花：“李大哥，今天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还没等李莲花回答，方多病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掌柜的，我包下这间客栈的时候，跟你说什么来着？”

店家恭恭敬敬地回答说：“公子您说过的，这客栈里所有的客人，吃的住的都算到您的账头上。唯独强调一点，就是有个素衣布包，腰间挂个蓝布袋子，有个叫李莲花的人，不准进店。”

苏小慵听到这些话，顿时又来了脾气，立刻回嘴：“方多病，你什么意思啊，李大哥怎么得罪你了，再说了，你搞得这么老死不相往来的，什么意思啊？”

“错，本少爷不老也不想死，更没有与你的李大哥老死不相往来，是你李大哥的问题。”方多病阴阳怪气的，一时间，苏小慵也有些语塞。正在这时，来了一位大美女何晓凤，赔礼道歉后，拽走了方多病，缓解了此刻的尴尬气氛。

直到这时，苏小慵才彻底轻松下来，非常的开心。因为她终于不用再听方多病那个吵闹鬼聒噪了，可以和她的李大哥好好地聊天了。

“李大哥，你上次让我查的那个南胤文，我已经查明白了，要不然……这里人多，我们出去走走。”苏小慵想和李莲花单独相处，于是，便以此为借口，想避开站在旁边的关河梦。本来，李莲花都点头应允了，谁知道，关河梦非要掺和进来，以请教医术问题为由，让苏小慵的希望落了空。

“等等，李前辈，在下有一事讨教。我有一位病人，因中毒疯癫，自言日见鬼魅，惊悸怔仲，夜不能寐，而后持刀杀人，十分狂躁。我用药数日，银针刺穴，却久不见效。”关河梦坐在李莲花的对面，不断在试探。今日，苏小慵在路上一直都在念叨着“李莲花、李大哥、李神医。”刚才更是对其百般维护，实在让自己心绪难平。

“病人若是武林中人，内力不弱的话，可试过取新鲜虎掌，加以处理，继而服下。”李莲花听到问题后，冷静的回答着。

“虎掌乃剧毒，未经炮制岂可轻易服用，这无疑是以内力修为与剧毒搏一次性命，是在杀人。”显然，关河梦并不认同李莲花的方法。

“以毒攻毒罢了，若想清醒一点呢，不妨去搏一搏。若是内力不足的话，那么我建议，可以药汤泡过之后再用。虽然虎掌有剧毒，却能延迟或缩短疯癫发作的时间。”李莲花心中自然明白关河梦的担忧，自己在过去的十年时间里，一直在用这种危险的方法来压制碧茶之毒，以至于现在毒发的频率越来越高，不一定哪天就会魂归西天。可是，为了不让自己陷入癫狂的状态，也再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治病救人，若无十分把握岂可轻言。你如何保证，病人服下虎掌之后不被毒死？”关河梦继续发难，想把李莲花逼到死局，也想让苏小慵看清他的本来面目。

“那自然是不能了。”李莲花实事求是地说道，没有一丝隐瞒。

“你这是草菅人命。”关河梦彻底生气了，重重地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苏小慵自小在医学世家长大，怎么会倾心于这种没有医者仁心之人。

“关大哥，只要有人以至纯内力化解毒性，就不会有性命之忧。”苏小慵赶紧打圆场，提出了解决办法。哪知，又一次被关河梦堵死了出路：“这天底下有几人有这种功力，至纯内力非扬州慢莫属，他有何本事让李相夷活过来。这以命试毒的法子，如此残忍恶毒，你还替他说话。”

此时的苏小慵并不知道，眼前的李莲花，在过去的十年时间里，每当碧茶之毒发作时，就是这么一次又一次地苦熬过来的。若是能早几年遇到他就好了，只要他愿意，自己必定倾心相伴，矢志不渝。

这一次的聚会，三个人不欢而散。李莲花不再辩白，也没有吃饭，和苏小慵告别后，就转身离开了。苏小慵责怪关河梦为难李莲花，极其怨怅地看了自家义兄一眼，也跟着跑了出去。而关河梦心中的阴霾则来自于苏小慵，看着自己的义妹追着那个毫无怜悯之心的人就走了，连头都没回，实在憋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