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折
闰八月初七,天气晴朗,风清气爽,婚宴如期开始了。
苏小慵无心和其他人打招呼,一直朝着大门口的方向张望,心想,若是李大哥真的不来了,等婚宴结束后,自己就去找他。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绿衣、带着银色面具的人出现了,正是李莲花。苏小慵看到后,赶紧迎了上去,把李莲花拉到了自己的身边,想多和他说几句话。没想到,那个何晓凤又来了,还要邀请李莲花一起喝酒,真是太讨厌了。正当自己想出言还击的时候,李莲花却开了口:“何姑娘,我的酒品不太好,如果在这个喜宴上喝醉了,就有点失态了。”苏小慵听到后,顿时心花怒放,立刻添油加醋地随声附和,故意挤眉弄眼地气着何晓凤。
“新娘到——”众人的目光追随着司仪的声音而去,只见乔婉娩身着红色喜服,盖着龙凤呈祥的红盖头,在喜娘和丫鬟们的搀扶下,缓缓地走了过来。大家都在鼓掌欢呼着,表示祝贺。苏小慵也十分羡慕,只盼望有一天,李莲花也能这样牵着自己,和自己一起走向喜堂。想到这里,苏小慵转头看向她的李大哥,却发现,一丝失落竟然爬上了李莲花的脸颊。苏小慵心中黯然,难道只有乔姐姐这样的武林第一美女才能走进他的心吗,那自己,岂不是还不如那个何晓凤有机会。
新郎和新娘拜过天地之后,乔婉娩就先行回新房了,只留下肖紫矜接待各位宾客。苏小慵担心乔婉娩孤单,就想着再去陪她说说话。没想到,刚推开新房院子的大门,就看见一个带着面具的美丽女人和倒在地上的两个丫鬟。那个陌生女人正是角丽谯,她虽然身着红衣、面带微笑,却浑身上下散发着阴冷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地害怕。面对此情此景,苏小慵没有半分的犹豫和后退,立刻拔剑相向,可是,技不如人,被歹人用刀划伤了脸颊,还受了内伤。陷入昏迷之前,苏小慵都没担心自己,还在想着,乔姐姐怎么办呀,肖大侠、李大哥、关师兄,你们赶快过来救人啊。
等苏小慵醒来后,关河梦正陪在自己的身边,告诉自己,她现在就在新房的隔壁,大家都已经赶来了,正在照顾中了冰中蝉的乔婉娩。苏小慵听到这些,全然不顾自家义兄的阻拦,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在关河梦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乔婉娩的房间里。她看着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乔姐姐,十分心疼,却又无能为力。
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要解此毒,唯有至纯内力扬州慢,就连关河梦对此也毫无办法,无奈地摇了摇头。但是,李相夷都已经死了十年了,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乔姐姐毒发身亡吗?对了,李大哥,还有李大哥,他也许有办法呀。就在大家一筹莫展之时,李莲花推门而入,带来了解毒的方法。这真是太好了,虽然一时难以集齐李莲花需要的寒冬梅、新春李、夏末荷、早秋菊,但是,苏小慵仍然选择迎难而上,不顾自己已经受伤的身体,要到镇上的药铺子、果铺子、茶铺子去采买东西。她希望她的乔姐姐能尽快脱离危险,她更相信她的李大哥一定会成功。
李莲花听到苏小慵的话,心中涌起无限的敬佩。现在的苏小慵,面容苍白,脸也被划伤了。对于一个妙龄少女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容貌了,可是,她此刻竟全然不顾及自身的安危,奋不顾身地只为他人着想,实在是太难得了。如此无私的人,在当今这个尔虞我诈的武林之中,还能有几个呢?其实,李莲花并不舍得苏小慵拖着病躯再去奔波受累,但是,救阿娩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情,苏小慵有关河梦照顾,自己大可放心。支走了所有人,李莲花动用扬州慢为乔婉娩解了毒。可是,几乎就在同一时刻,李莲花觉得胸中痛苦难耐,喘不上气来,一口血喷涌而出。好在,笛飞声及时出现,替自己解了围。
等苏小慵和大家找齐了李莲花所需要的东西,回到慕娩山庄时,再也支撑不住了,在关河梦的强烈要求下,才答应先回房间休息。没想到,刚要离开,就看见方多病急匆匆地来找关河梦,说乔婉娩的毒虽然已经解了,可是李莲花却被笛飞声打伤了,犯了心悸病,正躺在床上,命悬一线。苏小慵听到后,说什么也不肯回房了,只是拿出一块面纱,草草地遮在了脸上,就非要跟着关河梦一起去看李莲花。关河梦拗不过自己的义妹,更拉扯不过方多病,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同意了。
只见李莲花躺在床上,面无血色,双眼紧闭,嘴角还带着血。苏小慵看到后,别提有多担心了,尤其是当她听到关河梦说着“这脉浮沉难测,为何这般奇怪,脉象细软,血气俱虚,气血耗散,无以为继。这脉象,已是不足。”
“很要紧吗,关大哥?”苏小慵追问着,心中彷佛下起了一场倾盆大雨。
“他心脉气血不足,是先天心疾致成,虽无性命之忧,亦当摒除忧思躁动,安心休养,方可无事。” 关河梦在李莲花的暗示下,转移了话题,让站在一旁的方多病和苏小慵都放下心来。直到这时,苏小慵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休息。
到了晚上,喝了药的苏小慵觉得好了一些。此刻,她正坐在房间里,读着万人册的飞鸽传书,心里十分纠结,爷爷又催促自己回家了。这两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自己可不敢再贪玩了。但是,她的心里还是记挂着李莲花,所以,她决定先去问问他,如果她的李大哥愿意让自己跟在他的身旁,那自己就违抗一次爷爷的命令。苏小慵来到李莲花的房间前,推开门,正好看见坐在茶几前、无精打采的李莲花。她赶紧走过去,扶着李莲花的胳膊,关切地询问道:“李大哥,你可还好?”
“还好,就是有一点点头晕,好多了。”李莲花强撑着身子,避重就轻地回答。
“关大哥开了方子,方多病去抓药了,你先喝口水,润润嗓子。”苏小慵给李莲花倒了一杯茶水,递了过去。
“我还一时喝不下呢,也不渴。”李莲花找了一个借口,拒绝了苏小慵的一片好心。其实,他的眼睛因为碧茶毒发,视线有些模糊,根本就看不清茶杯的位置,又不想让苏小慵发现,再白白担心而已。不知不觉间,李莲花竟开始替苏小慵着想了,就连他自己都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这个事实。
“我真担心你。”苏小慵放下茶杯,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忧愁。
“这旧疾呢,也无伤大碍。苏姑娘,你的伤……”从事发到现在,李莲花才终于有机会,询问起苏小慵的病情。
“我不要紧的,关大哥说,他有办法,他会治好我的,你放心。”苏小慵听到李莲花的关心,觉得很欣慰。可是,她对于自己的伤情,也没有说实话。其实,自己脸上的伤没有什么大问题,关河梦有秘制的青玉复颜膏。反而是被角丽谯打的那一掌,伤到了内里,需要一整个疗程的调理,才能彻底痊愈。
“对了,李大哥,今天我收到了爷爷的来信,他说冰片跟祭文没有查到,但是你拿的那香,他确定就是南胤香。这就是南胤的第二大秘术,乃无心槐所制成的迷香,燃之,可让人陷入愉悦的幻境之中,失去痛感,任人宰割,被活剥人皮也不会挣扎。若以大量的南胤槐香对付习武者,会致习武者散功,武功尽废。不过,南胤已经灭国了,无心槐也越来越少,这香可是相当稀少珍贵,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拿到大量的南胤无心槐香的。对了李大哥,说起南胤,今日,我撞见角丽谯时,发现她在用南胤话,话意我虽辨不出来,可是我确定,那就是南胤话,我听我爷爷学过。她定不知道我能听分明,否则,非要我的小命不可。”苏小慵把自家爷爷查到的和自己知道的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李莲花,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接着,她绞着自己的手指,吞吞吐吐地,还想再问一问:“其实,爷爷这次来信,也是来催我回家的。可李大哥,我想……其实……其实我想……”苏小慵看着李莲花,正要鼓起勇气说出那句心里话“其实我想跟着你的,我想一直陪伴在你的身边”。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关河梦打断了。
“你想什么?今日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不出三日,便会传到苏爷爷那儿去,你还想他老人家挂心担忧吗?况且,你脸上的伤若想早日痊愈,就得回家疗养,此事最不可耽搁。赶紧回去收拾行李,明日一早就走。”关河梦本来是去给苏小慵送药,却发现她不在房间里,根本不用想,她一定是去找李莲花了。果然,不出所料,苏小慵正在犹犹豫豫地向李莲花诉说着她的心意。关河梦在白天时答应过苏小慵,不把她受了内伤的事告诉李莲花,可是,他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心上人再这样胡闹下去。就算自己得不到苏小慵的心,也绝不能让自家义妹嫁给只剩下四个月寿命的李莲花。
“好吧,李大哥,那等我伤好了,我再来找你。李大哥,这是我苏家玉哨,你若有事,可吹此哨,唤我苏家信鸽,送信给我。”苏小慵转头看向李莲花,十分不舍,只好拿出了苏家信物送给他,让他不要忘了自己。
这一次,就连李莲花自己也没想明白,明明上一次已经知道了,苏家女儿所送的礼物,不能轻易收下,那是要负责任的,可是,为什么自己却没有推辞呢?李莲花的目光追随着苏小慵而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转而向关河梦打听苏小慵的病情,却只得到质问和警告,让自己离苏小慵远一些。李莲花自嘲地笑了笑,深知关河梦所言极其正确,命不久矣的自己根本就不应该招惹那个满眼都是自己的小姑娘。
苏小慵回到房间后,摘下面纱,收拾好行李,躺在床上,暗暗计划着,一定要赶快养好伤,再去找李大哥,和他一起游历江湖。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天晚上的李莲花经受了巨大的折磨,碧茶之毒还未彻底退去,就忍着痛苦,和乔婉娩相认又告别,扔掉了佛珠,笛飞声和阎王寻命带来了关于他师兄单孤刀的重磅消息,接二连三的意料之外不断冲击着李莲花的内心,让他身心俱疲,却又只能自己默默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