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望

苏小慵自从听到万人册说，李莲花还有活着的希望之后，每日都在期待着，能收到他的碧茶之毒已经解了的消息。可是，李莲花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毫无音讯。苏小慵经常呆呆地站在信鸽房里，看着不停啄食的信鸽，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如果李莲花还活着的事情暴露了，那才是真正的浩劫。

就这样，苏小慵也渐渐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并不是自己能控制得了的，如此牵肠挂肚，好像已经迷失了自己，那还不如，好好兑现和自家爷爷的承诺。所以，她每天都在勤奋地钻研医术、苦练功夫。可是，苏小慵确实没有练剑的天赋，倒是比较擅长轻功，专心致志地练习了几个月后，水平就有了很大的提高。久而久之，她的性子变得更加沉静，处理事情也越发稳重了。

偶尔，当夜深人静之时，思念泛滥之际，苏小慵就提笔写信，把想对李莲花说的话，都完完整整地记录在纸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折叠好，收到首饰盒里。随着时间地推移，不知不觉间，各种小纸条已经塞满了整个妆奁。

转眼间，已经过去半年了。李莲花离开时，正值落英缤纷的时节，如今，入冬的第一场雪已经洒满了人间。距离万人册之前说的，李莲花还能再活三五个月的期限已经过了。意识到这一点，苏小慵惴惴不安了好几天。那天晚上，她坐在窗前，手中握着无相金针和苏家玉哨，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雪花，心中暗想，李大哥，你把我送给你的定情信物都托师姐还回来了，是不是代表着，你再也不想和我有任何关系了呢。不过，这些都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要把碧茶之毒解了，过你自己想过的生活。天气已经转凉了，你的衣服要穿得厚一些，最好不要喝热酒，要多喝热粥热水，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呀。

又过了两个多月，就到了农历新年。除夕那晚，金陵苏府张灯结彩，万人册、苏小慵、关河梦、杜若齐聚一堂，欢庆佳节。大家在宴席上把酒言欢，说着吉祥话，互相送祝福。苏小慵看着夜空中绽放的绚丽烟花，在心中默默祈祷：“李大哥，愿你身体康健，一切顺利，姻缘美满，恣意余生。”

万人册看到自家孙女若有所思的样子，走了过去，问道：“小慵，你已经二十二岁了，可愿意相看他人，还是仍然选择继续这样毫无希望地等下去？”

“爷爷，孙女的选择，您知道的，自始至终，从未变过。”苏小慵的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

“好，你自己的决定，你自己担着。”万人册听罢，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再说其他的话。希望，那个让你倾心相待的男人不会辜负你。

话分两头。

李莲花从金陵苏家出来以后，找到停在向阳山下的马车，开始朝大漠进发。他极力隐藏着踪迹，不敢明目张胆地在大街上行走，很多时候，都是趁着夜晚，骑着马前行，只有在人烟稀少的村庄中或者山路上，才能走得快些。再加上他的身体本就不适宜长途奔波，还要经常用悲风白杨来调理心脉，因此，走走停停的，耽误了不少时间。这并不是一件好事，越晚到达大漠、越晚找到阴阳眼，就越不利于自己的恢复。况且，离开苏家时，自己身无分文，是关河梦在交给自己的包袱里装了一些银子，才让自己可以衣食无忧地撑到现在。除此之外，万人册送给自己的清浊聚魂丹也有限，还是要抓紧时间啊。

终于，历尽千辛万苦，李莲花来到了绿洲和大漠的交界处。这里昼夜温差极大，又鲜有人烟，大风刮起的阵阵黄沙，吹到脸上，如刀割般，让他睁不开眼睛。李莲花看着手中的舆图，有些茫然。就像之间按图索骥寻找石寿村时那样，眼前的地貌和舆图上所标注的路线早已不符，想要在四周都是一片暗黄之中找到一处温泉，谈何容易。但是，李莲花想尽了一切办法，发挥他早些年在江湖上行走时的经验，通过仅有的植物、风向、太阳、星星来辨别方位，终于找到了。算算日子，此刻，距离自己离开苏家已经两个月了。

李莲花每天白天必做的事情就是一边往大漠边缘走、一边沿途做记号。他不可能在接下来的一整年时间里都住在大漠中，会被风沙活埋的，只有在绿洲的旁边搭一个简易帐篷，才能更好地休息。等到了晚上，他就抬头看月亮，以此来提醒自己，何时为朔日、何时为望日，进而开始下一步的行动。一切准备就绪后，时间来到了初一。

那天正午时分，李莲花按照关河梦的交待，服下了一颗固本培元丹，接着，就赤脚走到了温泉深处，只把头露在了外面。刚开始还好，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身体越来越热，额头上渗出的汗水越来越多，淌了下来，模糊了视线，就好像被架在火上烤一样，难受得不得了。好不容易，太阳偏过了正头顶，李莲花终于熬过了一个时辰。他已经彻底虚脱了，躺在黄沙上，好久才清醒过来。

等到晚上，李莲花又服下了一颗丹药，在子夜时分，重新走进了那片温泉之中。这一次，竟然是刺骨的冰凉，比之前碧茶毒发时还要寒冷。李莲花的意识已经到了涣散边缘，马上就要陷入昏睡状态了。他非常明白，此刻，是万万不能闭上眼睛的，否则，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突然，李莲花摸到了戴在左手手腕上的手绳，那是苏小慵精心编制，送给自己的。当初，离开苏家时，自己把无相金针和苏家玉哨都还了回去，唯独留下了这条手绳，当作纪念。这是自己和小姑娘唯一的连接点了，实在是不忍心切断。想到这里，李莲花在濒临崩溃时，恢复了意识。无论如何，都要挺过去，然后，带着百活草，回金陵。

从那以后，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李莲花都按时泡温泉，用悲风白杨调理身体。随着时间地推移，碧茶之毒发作的频率越来越低，自己的睡眠和五感也在慢慢地恢复。终于，他挺了过来。这时，已经是第二年的盛夏了。此刻的李莲花，体内的扬州慢虽然已经彻底消失了，悲风白杨也才修炼了不到两年，但是，他已经是一个健健康康的人了。

下一步，就是找到百活草。其实，在之前的闲暇时间里，李莲花已经到处查看过了，知道了那株珍贵草药的所在。自那时起，他就常常去观察那株草药，猜测它的习性，以便能更好地把它带回金陵。不仅如此，他还得掌握好采摘的时机，来确保草药的新鲜。

终于，到了李莲花离开大漠的最后一天，他整理好行囊，拿着从绿洲里挖出的泥土，来到了几棵胡杨树的中间，小心翼翼地将那株呈暗紫色的小草摘下，轻轻地移植到了装着新鲜泥土的布料里，踏上了去云隐山的路。他要抓紧时间，完成万人册提出的第二个条件。否则，耽搁的时间越长，对百活草的药效就越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