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CVIII 堵门
△
这下儿杨蔓萌不得不去再找林苏梓一次了。
不过她去之前还是稍微看了一眼林苏梓这个视频号，这号里的内容倒是跟她对林苏梓的印象差别很大。
杨蔓萌原本以为林苏梓就是个智力不足的花瓶，十分怀疑他是怎么考进大学学表演的。然而他这个号虽然有1.3万粉丝，却非但没有露过脸，甚至还是作为书法区UP主存在的。
杨蔓萌随机点开了一个写字的视频看了几秒，就感觉有点儿困了。她是不懂这些书法相关的事情，只能看得出来这写得确实不错，很难相信是林苏梓写出来的字。
而视频里除了写字之外就没有什么别的内容了，甚至连配音都没有，只是在BGM的配合下有一些无声的字幕，看起来也都是讲的无关紧要的琐事。而就是这样普普通通地发发写字视频，也能有一万多粉丝，可见林苏梓这个字写得应该还算是可以。
然而他却要搞这个大新闻。
杨蔓萌不由得头疼。如果他只是业余当个小UP，把本科没毕业就未婚先孕的事儿曝出去也就罢了，毕竟个人生活分享谈不上正确与否。但是他这都接了拍电影的工作，甚至于拍都拍完了马上就要点映，结果他给整了这出——代入一下儿魏信道，大概是杀他的心都有了吧。
要知道这是正经的商业电影，可不能走“黑红也算红”的路子。魏信道作为动画导演的名气还是有的，而这是他拍的第一部真人电影。如果电影本身的宣发还没铺开，演员的丑闻先铺开了，那岂不是正好证明了真人的不可靠性？拍动画的导演改行拍真人，恐怕有不少人在等着看他的笑话。
当然，杨蔓萌又不是魏信道。魏信道得知之后有多生气，尚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何况林苏梓这事儿和她本人的关系，就已经够炸裂了。
开车去林苏梓家的路上，杨蔓萌思考了一路，愣是没想明白林苏梓这是想干嘛。
一般人偷偷怀孕无非就是两种情况：一是逼婚，就像颜夏清那样儿，属于是赌对方的心软程度；二是要钱，大部分小三儿都是这个目的。然而要说逼婚，这对杨蔓萌一个明面儿上的已婚人士就不成立；而如果是对于做人流的补偿额度不满意，想要更多的钱，那林苏梓也得知道，她又不是真的富婆，所有钱都在颜夏清手里。
想了半天决定还是不想了。对于这种不能用常规逻辑理解的事情，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直接找当事人。
△
然而当杨蔓萌把车在林苏梓小区楼下停好，进了单元门正沿着楼梯往上爬的时候，就听到上面传来了熟悉的争论声。
也不能说是争论，其实就是一个人在义正辞严地教训另一个人。那个教训人的显然是魏信道，而被教训的自然就是林苏梓。
“你看看现在像什么样子？”魏信道并不顾忌在楼道里吵嚷会让林苏梓的邻居听到——毕竟他随便发了几张图片，就让魏信道的第一部真人电影和“主演之一未婚先孕”绑定到一起了，这搁谁都得急了，“我说小林，你这年纪轻轻的，出去瞎搞个什么？不好好拍戏就算了，还他娘的搞出人命来，你说你还有个学生的样子吗？”
“对……对不起魏导……”林苏梓极其小声地道歉道。这个音量隔着一层楼梯都已经微弱到快听不见了，可见他确实很怕魏信道。
“对不起，对不起有用吗？”魏信道也不藏着掖着，“你知道这一出闹的，会给剧组造成多少损失？我让你当男主角是给你机会，不是让你给我这儿抹黑的！你知道因为你这一出，我们会损失多少票房，未来会失去多少潜在投资？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平心而论，杨蔓萌觉得这就说得有点儿过了。林苏梓这也谈不上是啥大事儿，只不过他在电影宣发之前自己“官宣”了未婚先孕，给魏信道的剧组添了点儿黑料罢了。然而林苏梓的这种黑料，其实对电影的影响也有限，顶多是让观众看了觉得他本人的行为小丑，倒也不会过于上升到电影的层面。
可是林苏梓面对这种上纲上线的责难，却也没有做出任何反驳。
魏信道大概是看他油盐不进的样子，忍不住又说道：“小林，你也是个成年人了，怎么能做事儿只顾自己玩儿得高兴，对同事、对学校一点儿责任感都没有？别的不说，你连本科都没毕业就出去乱搞，闹出这种新闻来，对得起你父母供你上学吗？”
谁知道别的怎么说都没反应，他的最后一句话倒是让林苏梓终于开口了：“魏导……我父母很早就离婚了，我从高中起就没有再花过他们一分钱……”
他这句话倒是把魏信道噎住了。
之前也没怎么了解过林苏梓的家庭情况。毕竟在面试的时候魏信道也看过候选人的简历，林苏梓只是个普通的表演系大二学生，简历里并没有提到助学金或者助学贷款之类的。对于这种情况，一般人都会想当然地认为和其他学生一样，都是家里费心费钱费力供出来的。
然而现在猛然间得知林苏梓家里是这种情况，却让人有点儿能够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随心所欲——未曾接受过亲人扶助的，自然也没有理由去背负别人的期待。
杨蔓萌在楼梯下面都能听到，魏信道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有再说出什么指责的话，只是仍然以不怎么好的语气说：“行了，没什么可多说的。明天的发布会你不用去了。”
“对不起。”林苏梓再一次道歉道。
他这个道歉简直是过于熟练，恐怕很难让别人感受到诚意。但事实也是，除了道歉之外，他好像也做不出什么能补救的事情了。
魏信道没有回应，一阵脚步声从楼梯上面传来。
杨蔓萌立刻躲到了楼层配电箱的后面，看着魏信道沿着楼梯走下去了。
听到魏信道走远了，杨蔓萌才从配电箱后面出来，往楼梯上面走。
她来到林苏梓家门前，他家的门已经关上了。杨蔓萌敲了敲门，里面没什么动静。这么近的距离，超感视觉是看不到的，因此她又敲了敲门，大概十秒之后才传来拖鞋蹭着地面的声音。
“魏导？”林苏梓拉开了门，却看到意料之外的人，一时间愣住了。
他此时穿着家居服，头发长长了也没有再做新的造型，似乎已经很久没出过门了。显然，即使魏信道没有取消他参加发布会的资格，估计林苏梓也是打算主动退出的，只是竟然拖到发布会前一天，还因为出事儿让总导演找上门，不得不说他还真是个工作中的“好”同事呢。
即使没干过导演的活儿，杨蔓萌也不由得替魏信道感到头疼。
不过此时林苏梓的眼睛是红着的，可见刚才大约是因为心情非常不妙才没有立刻出来开门。
“你……你怎么来了……”林苏梓握着门把，手指的关节发白显示出了内心的紧张。
杨蔓萌原本还有点儿可怜他，被这么一问，内心里不由得有点儿冒火：“你说我为什么来？”
单论魏信道因为这事儿堵在他家门前骂，确实有点儿过分了。但是杨蔓萌跟他可不止是曾经在一个剧组里干活儿的同事关系，他这明显是自爆想拴着杨蔓萌一起炸，还反问她为什么找来？
“我——”林苏梓退缩了半步，但还是让开门让杨蔓萌进了屋，“对不起嘛。”
他这“对不起”简直能当口头禅了。
然而杨蔓萌也没有恶劣到出口骂一个傻子——毕竟智力问题是被动而非主动，换言之林苏梓自己大约也是他智商不足的大脑的受害者。
“你有啥对不起的？”杨蔓萌蹬掉鞋子，趿上他家的拖鞋，走了两步坐进沙发里，“反正我又没犯法，也不可能给你钱，你哪里对不起我了？”
法律是道德的底线，人际关系里很少会提到法律。一般情况下让人家怀孕了，即使是毫无感情基础甚至相看两相厌，也都至少得给点儿赔偿，负责人家做人流之后的休养。而杨蔓萌把“没犯法”三个字都提出来了，意思是警告他绝对不可能从中获利，让林苏梓自己掂量。
“我又没要你给钱。”林苏梓小声嘀咕了一句，此时满脸写着不高兴。
杨蔓萌是不理解，他如果不要钱的话干嘛要整这出。不过从事实出发，林苏梓目前确实不太缺钱。之前杨蔓萌是给了他做人流的补偿，而拍戏的工资也马上就要结了。
然而还没等杨蔓萌再回应，林苏梓就转身往这老破小公寓的厨房走过去，打断了她的发言前摇：“我给你倒杯水吧。”
杨蔓萌顺着看了一眼他家里的厨房，倒还收拾得挺干净。可能是因为之前缺钱到不得不搬回宿舍住，在撤离之前专门打扫了一遍。
这让杨蔓萌突然意识到了一种可能性，林苏梓该不会是把她给的钱都用来交了年租，没钱去私人医院做人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