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XXV 空气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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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杨蔓萌听说这个结局是改编的。
在原作里结局是主角男友得知真相，然而无法接受跟外表上的“好兄弟”在一起，而好兄弟的女友也不能接受对象变成了女的，最终四个人分道扬镳了。
因为最后真的付出了代价，才能体现出主角和好兄弟为救人命牺牲自己利益的崇高。这个问题其实是值得思考的：如果拯救爱人生命的代价是分手，那么你还会决定去救吗？原作者在原文里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在爱之前，先把对方当个人；为了救人失去爱情，这样值得。
当然，电影版要把结局进行魔改，主要还是因为原结局不太符合喜剧的氛围。而且原作里主角男友执着于对象的生理性别，在现实中固然是个人选择的自由，但放到荧幕上就有点儿政治不正确了。
这个改动方式是身为原作者的编剧陈女士提出的。
本来灵魂交换的设定就是为变身服务，而原作中大篇幅地描写男身女主和男友之间的互动，究竟是为满足何种XP一看便知。只是因为网文里变身耽美的套路已经太多了，原作在结局时还是秀了一波反套路，顺带虐了一把读者。但是在面向大众时，变身耽美的设定还算得上新奇，因此电影改成大团圆结局，让观众们得偿所愿也未尝不可。
另一位专业编剧赵女士倒是还有其他的顾虑：“在原作中的高光剧情就是女主和男二最后一次交换灵魂，从高空跳下救回男主。而按照现在的分镜安排，跳下救人的过程是要给正面特写的，这对于后期的要求还是挺高的。”
魏信道有点儿没理解：“难度主要在摄影吧，后期有什么难的？”
“呃，拍这个镜头时会连续拍到替身演员面部的多个角度，一帧一帧手K确实也可以，但要做到连起来非常自然，还得费点儿功夫吧。”赵女士有点为难，她跟魏信道合作很多年了，以前也是做动画电影的编剧，免不了涉及跟技术人员沟通的情况，“而且这个替身演员也不好找。”
“嗯？要替身演员干嘛？”魏信道喝了口茶，“这个动作很难做么？咱们蔓萌又不怕失重，去练练应该就行了吧。”
“呦，厉害呀。”陈女士立刻看向在旁边不停吃糕点的杨蔓萌，“小妹妹真是人不可貌相。”
然而作为跟过上一部电影的编剧，赵女士无奈地提醒他：“老魏，你可别瞎搞。人家是出于友情给你帮忙，你让人玩儿命就没意思了。”
“怎么玩儿命了？”魏信道挑眉，“咱这都是在垂直风洞里拍的，没有任何生命危险。”
赵女士扶额：“就算是没有生命危险，也不代表绝对安全。而且这个动作不是那么简单的，你要说跳楼自杀那谁都能来，但是你仔细想想物理学的事儿，重力加速度都一样，而后出发的人得追上先出发的，那就只能通过空气阻力的差别来实现了。这个细节要是演不出来，最终呈现是会很出戏的。”
“哎呀，我写的时候都没想这么多。”陈女士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从高中起就没咋上过物理课了。”
“诶？”赵女士有点儿担心了，“那还是确认一下儿为好吧。万一男二即使下落更快，也不足以在这么短的距离内追上男主呢？”
“确实。”魏信道也头疼起来，“这个问题我再找物理学方面的人问问——唉，没想到拍个魔幻轻喜剧还要考虑科学问题。”
这时候杨蔓萌咽下去桌上的最后一块豌豆糕，主动对他们说：“这个要是只简单估一下儿也没什么难的，让我来吧。”
“也好。”魏信道把自己的笔递给她。毕竟虽然很久没学过物理了，但他还是有点儿常识，知道空气阻力跟迎风面积有关，乍一想觉得应该就是线性关系。
杨蔓萌接过笔，从桌上抽了一张餐巾纸，一边算一边随口念道：“空气阻力公式F=mcsρv^2，m是质量，c是空气阻力系数，s是迎风面积，ρ是空气密度。那么因为空气阻力产生的加速度就是csρv^2。而我们假设每个人在掉下去或者跳下去的过程中姿态保持不变，那么csρ就是常数。因此设k=csρ，那么计算总体的加速度就是dv/dt=g-kv^2。”
“这个方程手算应该不难。如果我们考虑把它转化为t关于v的形式，那么就变成了积分方程t=∫(g-kv^2)^-1dv。我们令u=v√(k/g)，把u代入到这个方程里，再进行一步因式分解……就可以得到t=1/(2√(gk))(∫(1+u)^-1du+∫(1-u)^-1du)。这个形式的积分可以从积分表里找到，所以t=1/(2√(gk))(ln((1+u)/(1-u))。”
“然后再把u=v√(k/g)代回去，就得到了t=1/(2√(gk))(ln((1+v√(k/g))/(1-v√(k/g)))。再写成v关于t的形式……可以得到v=√(g/k)(e^(2t√(gk))-1)/(e^(2t√(gk))+1)。这就是在考虑空气阻力的情况下，速度随时间变化的表达式。”
“然后通过将v关于t的表达式进行积分，我们就可以得到下落距离x关于时间t的表达式。这里我就不重复写一遍了，直接设n=2t√(gk)，那么代入可得x=1/2k∫(e^n-1)/e^n+1)dn。然后再令u=e^u代一下儿，得到x=n/2k-1/k∫1/u(u+1)du，进行一步因式分解，得到x=n/2k-1/k(∫1/udu-∫1/(u+1)du)。根据积分表可得x=n/2k-1/kln(u/(u+1))。”
“好了，现在把n和u代入，就可以得出x=1/kln((e^(2t√(gk))+1)/2)-t√(k/g)，这就是下落距离和时间的关系。”
“那么接下来代入k=csρ。c和ρ可以从网上查到，s取决于人的下落姿态。”杨蔓萌掏出手机查了一番，然后在手机自带的计算器APP上按了几下儿，“我们近似假设第一个下落的人k值为0.011，第二个下落的人k值为0.005。”
“然后就可以进行一个简单的数值验证。考虑到剧本里写的坠落地点是电子塔的观景平台，离地大约200米，保守估计救人的地方得在中间以上，也就是下落距离小于100米。不考虑空气阻力100米下落需要约4.5秒，那么取第一个人下落时间4秒，第二个人在看到他下落后1秒内出发，把这两个数值代进去算……可以得出第一个人的下落距离约63米，第二个人41米，也就是说后出发的人可以在下落过程中赶上先出发的人。”
杨蔓萌算完之后，把写得满满、到处都是化简过程的餐巾纸推到魏信道和两位编剧面前：“大概就是这样。”
这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她，沉默了大约五秒。
“呃，既然蔓萌说是，那肯定就是了。”魏信道小心翼翼地拎起那张餐巾纸，夹进了他的资料夹里，生怕搓坏了上面圆珠笔留下的油墨。
陈女士大概是已经把微积分忘得差不多了，没好意思问这手算过程的细节。
而赵女士立刻把茶室的菜单递给杨蔓萌：“蔓萌饿了吧？该再点点儿了，看看想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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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魏信道无论去哪儿吃饭都叫上杨蔓萌一起。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过了个年回来还瘦了，但如果能在拍摄期间补回来，也算是他的功德一件。
而且那两位编剧也对杨蔓萌相当客气。她们不用每天都到拍摄现场探班，但是每次来都会给杨蔓萌带点儿点心。
这当然也不是完全免费的。自从在茶室用微分方程解了空气阻力对自由落体的影响之后，杨蔓萌就被魏信道当作科学顾问“征用”了。这片子也不是啥科幻片，在符合自然科学规律方面只求不出奇葩错误，理论上随便找一个理工科的大学生都能胜任，杨蔓萌肯定是绰绰有余了。而且找她的好处是不用给工资，投喂的那些点心又花不了多少钱。
不过在演戏方面，杨蔓萌还是挺让人费心的。
因为她的演技确实只有业余水平，在演变身之前的女主的时候感觉总是怪怪的。然而魏信道本着图便宜签的演员跪着也要导完的态度，在看出来杨蔓萌演不了甜妹之后，就果断改了分镜，把她的近景镜头全改成了远景，把原先的白描手法改成了用环境氛围烘托前期女主对男神的执念和找到邪神许愿时失去理智的迫切。甚至在杨蔓萌背不下来台词的时候，魏信道还大手一挥直接把前期女主的台词砍了三分之二。
倒不是怀疑杨蔓萌的能力达不到，只是这部片子里女主的女身形态只是个配角。与其浪费时间和经费死磕一个配角的表演，不如用技术手段和分镜技巧规避掉她的长台词和近距离特写。
魏信道这样删台词删镜头，可能会招致一般的年轻演员的不满，毕竟新人都是希望提高自己曝光度的，有时候哪怕少拿点儿钱，也想多在荧屏上留点儿时间。但对于杨蔓萌来说，删她的戏完全没事儿，不用她上场她还清闲了——毕竟就冲魏信道给她这么低的片酬，他也不好意思再强迫杨蔓萌好好学表演。
看着别人在镜头前受到魏信道这个强迫症的荼毒，杨蔓萌在休息区吃编剧姐姐带来的点心，感觉这拍戏的工作还挺美好的。
只是让杨蔓萌没想到的是，虽然她给剧组省了事儿也省了钱，但导演和编剧明面儿上的照顾，还是会引起其他人的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