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何慕当年刚到加拿大就被确诊了PTSD,何家人带着她求医问诊,心理治疗加药物治疗反反复复了半年,情绪才稳定下来。
但是她确实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导致自己出现精神问题,只知道十五岁前的事情和经历都很模糊,几乎难以记起细节,她的心理医生米娅告诉她这是选择性遗忘。
她少有记得的细节是,她曾住在一个破败的福利院,周围的小孩偷偷讲过说她是被弃养的。
她也是在这里见到何岱云和连殊苓夫妇的。
当时听说有富裕人家要来领养一个小女孩,所有的小朋友都竭力去二人面前展示乖巧,只有她坐在榕树下望着天空发呆。
却没想到,最后何氏夫妇选了她,当时院长问她的意见时,她仍是懵懂的,也没想到当时的点头会是十几年的背离故土。
何家人真的对她很好,但是她也常常不能适应国外的环境,也不愿意交朋友,甚至在中学时期常常遭遇亚裔歧视。
在那日复一日的背井离乡的日子里,她重回故土的心愈发强烈。
当然,她也无法否认,即使她如此不想要与舍弃她的父母再见,但又有丝缕烟雾状的情绪纠缠着她,她无可遏制地还是想要知道缘由。
所以当COC总部下发派令,要抽调人去上海COC做ACD时,她果断来报名了。虽然她的上司亚历山大劝了她半天,苦口婆心地与她说,她在纽约正值上升期,在这里会有更好的发展,还是没让她动摇。
中国人真的很难摆脱骨子里深种的寻根溯源的基因。
但她回国至今,都没能去查这件事,她内心是有种抗拒的,怕结果太烂俗,显得她过分愚蠢。
纸盒被雨水浸湿已经变形,稍一用力便像一滩烂泥留在手上,她的指尖微微发白,眼角红了。
原来她和向繁洲是有吃过同一种药的缘分。
向繁洲席地坐下,左腿屈起,右腿平放,左手手肘抵在膝盖上,大拇指和食指按住太阳穴,指腹轻轻揉捻。
何慕放下那盒药,走过来蹲下,抓住向繁洲的大手,摩挲那凸起的骨节,并不看他:“向繁洲,就算是为了我,不要放弃,好吗?”
他顿住,回味她的话,然后看到她垂下的睫毛上沾着泪珠,簌簌滚下来。
指腹的触感落在皮肤上,何慕抬眼看他。
“搞这么伤感,”向繁洲扯着嘴角笑道,“我又不是明天就会死。”
何慕讨厌他如此不避谶,眉头皱在一起:“快呸呸呸,不准乱说话!”
他直接把她拉进怀抱。
空调的暖风将将开始起作用,但并不足以让他们衣服瞬间就干,他们贴在一起的时候,仍感受得到凉意,还有因衣服布料沾湿后变薄而更加明显的身体曲线。
“好,我答应你,”向繁洲声音懒懒的,“但我要更正一点,不是‘就算’,是只是为了你。因为你在,所以我才对明天有期待。”
她没想到他如此较真,浅笑,继而感觉自己被抱得更紧了,肩膀上落着他的下巴。
心里柔软着,但是何慕还是更加担心向繁洲再不换衣服,感冒要加重。她推他:“快去洗澡。”
他抚着她的头发,找托词:“再抱一会儿。”
何慕每次都闹不过他,任他耍赖。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外卖来了,”何慕再次推他,“快起来。”
这下向繁洲才放开她,起身去开门,接了好几个袋子,对骑手道谢。
骑手神色慌乱:“抱歉,外面下雨了,袋子多少有点被打湿了。”
“没事,谢谢。”向繁洲颔首。
骑手小哥这才安心走了。
向繁洲拎着袋子放到桌子上,却没有看到何慕,又退回去,发现她正在卫生间照镜子。
见他进来,何慕立刻退出来:“我去照外面的镜子,你快洗澡。”
向繁洲笑着反手关掉卫生间的门,从背后抱住她:“一起洗吧。”
她浑身骨头都酥了,身体僵住,艰难地转脸拒绝他:“别闹。”
他却意趣正浓,从这个角度与她接吻,在她后仰着要躲的时候,揽着她的腰把她拽回来。
何慕只能被迫转身,后腰抵着台盆,以面对面的方式回应,这样比刚才那般舒适一些。
向繁洲干脆抱她坐在台盆上,缩短两人的高度差。
她穿着裙子,腿内侧抵在他裤子外缘,双手环抱住他的脖子,亲他鼻尖的痣。
大手或轻或重抚在她腰上,他手心温度比她此时的身体温度高,令她皮肤有微微战栗之感,腰肢扭动着,往他身上趴。
他喉咙干涩,喉结滚动了下,再次噙住她的嘴唇,手不自觉往下游弋。
她挪动着下来,忍不住去解他衬衫的扣子,黏腻着实在难受。
衣服脱到一半,她感到腹中一阵纠缠,继而隐隐有坠胀的痛感传来,心中有种不妙的感觉,伸手要制止向繁洲。
却还是迟了一步,底裤被扯下来的一瞬间,火山爆发般的热潮涌起,暗红色的液体奔涌而出,如藤蔓般曲折地泄在两腿之间。
向繁洲怔住,大脑发懵。
脑子里在想她是不是小产了。
“我好像……来例假了。”何慕推开他,拿着纸巾要俯身清理地上的血迹。
他拦住她:“你去洗澡,这里我来清。”
何慕也没想到这次例假这么突然,几乎没什么预兆,说来就来。看向繁洲接过纸巾也有些不好意思:“你不用管,我洗完澡顺便把这里清了。”
继而腹间又生出温热感,她顾不上,先进了浴室,站到边缘,把水温和水量调到最热,等待热水来。
向繁洲没走,低头擦地板上的污渍,血迹此时未干,还算好清理,纸巾一擦就掉了。
热水簌簌而落,一会儿就将这个空间的温度带起来,玻璃隔间上晕着水气。
何慕轻轻推开门,露出脸:“向繁洲,能不能帮我去买卫生巾?”
他没能从春光中移开目光,怔愣着。
她后知后觉往磨砂玻璃区域躲,但几难遮掩,她拍拍玻璃门,期期艾艾:“往……哪看呢,听到我说的话没?”
“你害什么羞,”向繁洲笑,“我什么没看过?”
何慕恍惚想起他还没洗澡换衣服,总不能让他穿湿衣服下去吧。她叫住抬脚要走的人:“算了,等下我自己去买吧。”
“怎么了?”
“你没洗澡穿什么衣服下去?”
他没理会:“洗你的澡吧。”
没一会儿,又回来:“应该买什么样的?”
“日用的夜用的都要,”何慕说,“夜用的要买长一点的,280或者350的都行,如果有安睡裤顺便也帮我买几条。”
向繁洲是没想到卫生巾还有这么多种类的,还不知道等下能不能分得清,只能暗暗先记下:“好。”
结果刚出去,又被叫回来。
“向繁洲,如果附近有要药店,顺便给我买盒布洛芬,谢谢。”何慕补充。
他面色难看了一刻,想她大概是痛经,半晌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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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慕洗完澡出来,先用纸巾凑合着垫了垫,却又不敢坐下,她量大太怕侧漏了。
过了好久,向繁洲才回来,风尘仆仆,身上沾了更多的雨水和寒气。
她愣了一秒,才去接印着超市LOGO的巨大袋子。
向繁洲拎远了点:“重。”
然后把袋子放到桌子上。
何慕打开袋子查看,一大袋子都是卫生巾,**空间、*菲、*BC、**宝……各种品牌都有。
她怀疑这人把货架包了。
不过上次看他准备化妆品,也能看出来这是他的风格。
向总不愧是向总,他应该是没选择恐惧症的。
因为他不做选择……
“我先去换一下卫生巾,马上出来。”她拿着粉紫色包装的安睡裤进了卫生间。
没敢耽误太多的时间,她便出来了,示意他去洗澡。
向繁洲没应,扒开层叠的卫生巾,拿出下面被埋着的烧水壶和矿泉水。
何慕看到这一幕,才知道他为什么拎了这么大的袋子回来,也明白了他为什么不让她拎袋子。
他把水壶拿去清洗之后,把矿泉水拧开依次倒进去,水瓶发出“吨吨吨”的声响。
她莫名觉得好笑,也觉得此时的向繁洲好笑,为了让她喝上热水,这人竟专门去买了新水壶。
多少是真的有点洁癖,也应该是听过酒店行业的传闻的。
“我看着,你别管了,”何慕拎起纸袋中的衣服递给向繁洲,“湿衣服穿着多难受。”
向繁洲这才去洗澡了。
烧水壶微微发出鸣叫,她听着这声音和卫生间稀里哗啦的水声,恍惚间真的很怕他会发烧。
本来上次她就把感冒传给他,今天又是一通折腾,现在才换下湿衣服,真不知道他吃不吃得消。
担心没持续多久,她已经没有心思再想这些了,肚子开始痛了,像有无形的大手在撕扯她的肠子,肚子要皱成一团似的,忍不住痉挛,一阵一阵地折磨她。
向繁洲一出卫生间吓得震颤。
差点以为这人凭空消失了,然后在雪白的床单上看到了窝成一小团的何慕,她双膝跪在床上,身体前倾,头抵着床,双手按在腹部,忍不住发出哼鸣。
他心下一抖,快步走过去,在床侧蹲下来,查看她的反应:“很疼吗?”
她几乎说不出话,半晌“嗯”一声。
“药吃了没?”他抚摸她的后颈。
她只剩下气声:“没来得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