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他避过她发间那只翩翩欲飞的银蝶，吻的轻柔又小心。
她却猝不及防，慌乱地颤了下。
林瑾思才缓缓放开她，稳着她的脑袋，轻笑着说：“一会儿可还要面圣，别乱动，当心弄乱了发钗。”
而后，又撬开她的唇，温柔地贪尝着。
林瑾思语气灼热，落在她脸颊上，又烫出温热，而唇齿间的动作更惹心火。
乔窈下意识还想乱动，可发间银钗交晃，清脆的声音近在耳畔。她又想起他的话，只好攥紧了拳克制着。
这繁杂的头花若是弄乱了可的确是不好收拾！
两人在马车内缠绵了好一阵，林瑾思才又放开她，望着她这幅如临大敌的紧张僵硬模样，又是轻笑着叹了口气：“你啊，怎么总是如此懂事，让人心疼。”
“我……我只是不想弄乱发钗！”乔窈辩解。
林瑾思也不和她争，只轻笑着抚着她的唇，用手指擦去被弄花的晕出的口脂。
他又换了话题，转而叮嘱。
“窈窈，有一事，你须得记着。待会儿，若任何人问起你姓名，都只说自己叫窈窈便可，不必带姓。太后名姓中带有‘乔’字，须得避讳。”
“嗯，我记下了。”乔窈点点头，又抿着唇，开口道，“对不起，瑾哥哥。”
“怎么又说对不起？”林瑾思蹙起眉。
“我……总之，总之对不起！”
不该随口乱说，不该一路都不理他。
林瑾思那一句说她像玉婉，也只是顺嘴一说吧，毕竟自己照着镜子，也的确觉得很像，所以，他是并没有其他意思的吧？是她又误会了他，还一整路都摆脸色不理他。
而尽管这样，他还是对旁人说那样的话，那样维护她，甚至，时时刻刻为她考虑着……
如此，实在是过意不去，觉得自责。
林瑾思微微眯起眼眸，望着她轻轻勾起唇：“虽然不知我的窈窈又背着我偷偷做了什么亏心事，但我可不接受你只如此道歉。”
乔窈愣了下：“那，那你要如何？”
林瑾思抬手落在她脸颊上，指尖轻轻揉抚着，笑着低语：“先记下，待今日回去以后，我去你房中，再慢慢听你道歉。”
他唇上还沾染着她的颜色，像是独属她的痕迹，秘密却张扬，红得引诱，红得令人心动。
乔窈眼瞳瞬间不自然地放大了，心脏也跟着空了一瞬。
而下一瞬间，林瑾思已靠过来，又在她唇上浅浅印了下。
尽管他很快松开她，心情大好，转身欲走下马车。
乔窈本就悸动的心脏又是一阵狂乱，整张脸都红透了。
她急忙拽住他的袖子，扯着他拉了回来。
“等等……”
她捏着绢帕，小心落在他唇上。
“被人瞧见不好……”
尽管看着心动，可理智还是将这情绪克制了下来。
他望着她含羞的模样，忽然笑得更浓烈。
乔窈垂下头，彻底不敢看他了。
直到他走下马车，接她下来，直到两人一路去到御书房，乔窈都一直心不在焉的。
他总是如此，总是轻易就让她方寸大乱。
实在是过分。
·
“内子？你没听错？”
贵妃严氏听到常公公的禀报，端庄都顾不得，不受控的喊了声。
“没有！奴才怎敢胡言乱语？贵妃娘娘，奴才所言千真万确，在场所有奴才们都听到了！不仅是在府内，方才在宫门口，七王爷遇到淳阳王时，那也是如此相称的！”常公公连忙说道。
将淳阳王带到御书房后，常公公就立刻来到了太后宫中复命，将自己在王府内的所见所闻通禀了一遍，尤其是，林瑾思称乔窈为“内子”一事。
“咳。”
严贵妃还欲发作，座上的颂太妃重重咳了声，点醒着她。
严贵妃连忙顺着视线，小心地望向主位端坐着的皇太后。
太后神色平淡地饮着茶，看不出情绪。
严贵妃揣摩着她的心思，笑了声，违心赞誉了句：“七王爷倒是情深。”她说完，又连忙求助般望向颂太妃。
颂太妃收到她这视线，微敛起眉，不悦道：“呵！再情深也不能坏了规矩！怎能还未过门就如此相称？”她望向太后，又谄媚地笑了笑，“静姐姐，既然人已入了宫，您不如就将人召来，也让在座的妹妹们开开眼，瞧瞧到底是个什么狐媚东西，勾得七王爷如此痴心！”
太后不紧不慢地饮下茶，才终于开口问：“人此时在何处？”
“回太后，奴才领七王爷与她入宫后，本要带着去御书房拜见皇上，但七王爷说，那姑娘体弱，这一路车马颠簸身子不适，需要歇息片刻，此时大约还在宫门附近，才欲朝御书房去拜见吧。”
“嗬！真是贵气！”颂太妃气得笑出了声。
太后的脸上也终于起了愠色。
“倒真是个厉害的，哀家可要好好瞧瞧。带她过来。”
“是。”
常公公应了声，还未离去，太后又吩咐道，“老七与皇上兄弟二人有话要说，叫她一人来拜见就是，不必打扰他们叙旧。”
常公公当即明白了意思，应下声，立刻跑着去找人了。
·
御书房外，常公公已等候多时了。
见林瑾思与乔窈两人过来，他殷勤的迎上前来打招呼，此时在宫中，其他诸多太监面前，常公公与独自在王府内时那般散漫的态度判若两人。
乔窈不知这些，林瑾思看着却是觉得好笑，但表面做戏仍是足的，拉着乔窈走上前去。
常公公望着两人相握的手，内心瞬间犯了难，思虑着说辞，面上堆着笑道：“王爷，姑娘，您二人终于来了，皇上与淳阳王就在御书房内，已等候多时了。”
林瑾思眼中微微起了异色，望向乔窈，未急着进去。
乔窈思衬着，轻轻扯了下林瑾思的袖子，提醒问：“走吗？”
林瑾思没应声，只眯着眼睛仔细打量她一番，才又握住了她的手，缓步朝屋内走去。
十指相扣，乔窈竟莫名其妙觉得，林瑾思的手心微微有些潮热。
这是什么意思？真奇怪。
她才胡思乱想了一下，就被面前人扬声唤醒了。
是常公公拦在了两人面前。
“王爷！您……您单独去就好了，先让这位姑娘去拜见太后娘娘吧，太后娘娘正在宫中等着呢。”
“那我陪她……”
“太后娘娘说了，让这位姑娘去拜见即可，就不打扰王爷您与皇上叙旧了。”常公公连忙说。
话虽如此客气着说，可明显是不容抗拒的吩咐。
林瑾思望向她，问：“窈窈，你一人去，可以吗？”
“我……”
乔窈能感觉到，林瑾思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语气也有些担忧。
虽然她的确心慌，但她不想让他担忧。
她轻轻咬咬唇，仰头鼓起勇气，对林瑾思说，“我没事的，兰心也在外面等着呢，有她陪我去，没关系的！瑾哥哥不用担心！晚些，晚些时候，待我拜见过太后娘娘，就过来找你！”
“好，若我这边先结束，我便去找你。”林瑾思说。
“嗯！”乔窈点点头。
可林瑾思还是未松开她的手。
他望着她，眼中情绪略有些复杂，凝望一阵子，只沉声说了句：“小心些。”
“诶？”乔窈不懂，不懂这句话，也不懂他眼里的复杂，但立刻点头答应道，“好，我会的！”
她四下里望了望，鼓着勇气，迈步凑近林瑾思，将唇落在他耳边轻声说：“放心吧，瑾哥哥！我又不是小孩子！说话做事都很有分寸的！不要总是担心我了！”
如此说完，她退后些拉开距离。
这一来一回间，发端银钗的流苏轻轻碰响，声音悦耳又纯粹。
“我去拜见太后娘娘了。”
她又朝他甜甜笑着，主动放开他的手，转身，一步一步迈着台阶，走出了这座宫殿。
乔窈走后，林瑾思眼里最后的光也彻底消失了，眼底阴沉如可怖的黑渊，连带着整张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冰冷瘆人。
明明这张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并没有大的变化，可常公公望着，却陡然生出一种畏惧，陌生的畏惧。
他站在原地微微启唇，挣扎了许久，才小心唤了句：“七……七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常公公话音落下，林瑾思忽而笑了笑，仿佛先前的一切都只是迷离的幻像，看错误会一般，他又恢复了那副温柔王爷的模样，有些无奈地苦笑道：“内子口无遮拦，她一人去拜见太后，本王很是担心，怕她说错话，惹太后震怒。”
常公公一瞬茫然，又很快调节好自己的情绪，违心地陪着笑说：“怎会？王爷多虑了。”
“但愿。”
林瑾思瞥了常公公一眼，如此说过，便转身走进了御书房。
常公公一直干笑着，待林瑾思身影消失在门内，才彻底放松下来，他跌坐在地上，冷汗一身一身地往外冒。
方才，他到底是不是看错？那一瞬间，这个京中传闻温和怯懦的七王爷，竟能有如此瘆人的表情，就仿佛，仿佛知晓他说谎，知晓那姑娘此去，会遭遇些什么一般。
不，定是他看错，定是他误会。
七王爷那样喜欢那个姑娘，若是知晓她此去危险万分，又怎会放心让她一人去呢？
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