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夜深了，乔窈还没醒来。
已看过大夫，开过药，兰心也替乔窈换过伤口外用的药，又亲自盯着煎好药喂她服下。
大夫说，乔窈已无大碍，很快便会醒来。
兰心才放松下来，送走大夫，又端着喂过的药碗走出房间。
暗处有宋毓和他的心腹手下盯着，不会再让姑娘出事，林瑾思已离开后院，回汀轩了，她正好也趁此机会，悄悄摸黑溜去汀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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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心来到汀轩内，先向林瑾思汇报过白日里在花园内打探到的消息。
禀报过后，兰心又疑惑道：“王爷，不知为何，那个侍卫并没有向严夫人提及半句关于玉婉小姐的事，不知是否两人此前便已来往多次……”
“不会，严氏此番，是背着严家所为，她还没有那个能耐，能频繁避过严将军钦点的守卫多次与人私会。”林瑾思解释说，“毕竟是只听命于皇上的狗，对于其他人，不过都是利益牵扯，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兰心点点头，又担忧道：“但听那人所言，这群家狗中，还混入了其他不明主人的野狗。”
“我已暗中派人摸查他们的底细了，你只需要看好乔窈，护好她，决不许出半点差错！”
“是！”
关于这件事，林瑾思早已知晓。
毕竟，这段时间里，玉婉便是一直明里暗里在拿着这群侍卫以作威胁。
林瑾思知道她完全有能耐调遣这群侍卫，毕竟她是林希泽的人，这算不得什么秘密。
但这群侍卫之中，也混有林瑾思的人。
譬如宋毓。
而其他人的底细，这段时间内，宋毓也早已明里暗里摸得差不多了。
今日私会严氏那人，名唤赵琅，普普通通的官家之子，家父官拜吏部，在朝中并未看出偏向，可今日大约能知晓，他许是三王爷那边的人。
至于对乔窈动手的人，完完全全是三王爷的走狗。
兰心说着，也想起乔窈在静园内昏倒一事，连忙禀报道：“王爷还有一事，婢子觉得蹊跷。王爷，婢子绝非想要推卸责任！婢子知晓，此事全是婢子的责任，都怪婢子未能照顾好姑娘，但婢子斗胆猜测，姑娘突然摔倒，碰到伤口昏迷不醒，定不是意外，那与严夫人暗通款曲的侍卫提及过，皇上派来的侍卫中混杂着多股势力，恐怕……”
兰心的话未说完，林瑾思已将一枚石子扔到了兰心面前。
这枚石子约手指一指节大小，表面光滑。
兰心看到，立刻明白过来，是有人故意将这枚石子打过来，害乔窈摔倒。
“王爷已知晓此事了？”
“动手的人已被抓到了，明日一早便送呈去宫中，皇上自会处置。”林瑾思说。
“太好了！”兰心放心下来，又连声夸赞道，“不愧是王爷！”
林瑾思表情却是平淡，说：“幸好今日耐不住先动手的，是别人安插的走狗，若是皇上的人，便没这么好解决了。不过这也算是好事，她应是有日子不能下床了。”
兰心听着，不禁垂下头，低声应道：“婢子会守好姑娘的。”
“她近日如何？那刺客，可有再去找过她？”林瑾思又问。
“这几日，姑娘一次也没离开过静园，更甚少离开屋子，每次出去，婢子都一直跟着，那刺客之后便没有再来过。”兰心如实禀报道。
“那就好，那个刺客最近一直盯着后院，看来是转移了目标，但你也绝不能放松警惕，绝不能让那个刺客见到她！”林瑾思严词叮嘱道。
“是。”兰心应声，又沉默片刻，忍不住说，“可……王爷，您如此对待姑娘，却不给半句解释，姑娘……怕是会因此心灰意冷……”
林瑾思眼眸沉下来。
淳阳王派来的刺客，一连悄悄潜入府中七日，日日都来，可偏偏他在淳阳王身边无人，无从知晓淳阳王究竟意欲何为。
但的确如玉婉所说，这个刺客目的明确，只跟着他，似乎就只是为了打探他的私事。
府内那些影子再怎么胡闹也不足挂齿，重要的是淳阳王派来的这位，绝不能让他发现乔窈！
一是因此，二是因玉婉。
玉婉是林希泽枕边人，二人关系，这些侍卫们大半知晓，在这种情况下，她的有些话，侍卫们是不敢不听的。
譬如，玉婉用来威胁他的，若是不答应，便要对乔窈动手的话。
三是因乔窈。
他的确从始至终，都利用了乔窈。
救她是为利用，对她好也是为利用，可那日玉婉说所，让他终于捉到一些实质性的把柄，不用再利用乔窈，也能成事的把柄。
所以那一刻，他无比的想要将她藏起来，只要藏起来就好。
以后再不用设计她刻意受苦，只要伪装冷淡，永远隐下她的身份，克制着暂且离她远一些就好。
所以，他才一次次以“玉婉病重，他近些日子都在为这件事头疼，有什么事以后再说”为借口，一次次避着她。
乔窈那样信他爱他，哪怕现下不能理解，但只要知晓他是为了她，便定能心软，谅解他吧。
可尽管林瑾思有一堆解释的话在心头绕过一圈，最后说出口的却只有一句。
“不会，她离不开我。”
“……”兰心望着林瑾思，咬咬唇，什么也没敢开口说，只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林瑾思看出她心中所想，眼眸一转，又平淡道了句：“这几日我不能见她，等过些日子，我会找机会向她解释。”
兰心闻言，才放下心，立刻答应道：“是！婢子也会帮您多劝劝姑娘的。”
“大夫说她今夜便会醒，回去吧，别让她起疑。”林瑾思说。
兰心俯首行了一礼，又赶忙趁着夜色潜回静园了。
·
又过去几日，这日，林瑾思一如往常，走入静园去往后院。
路过乔窈门前时，他不经意偏头看了一眼。
乔窈已醒了。
已是春暖近夏时，日光柔和温暖，从开着的小窗映入屋中。
乔窈衣着单薄，披了层纱，坐在床头看书。
那身影，看着似乎清减了不少。
他望着，不禁蹙了下眉，但也只一瞬，就立刻转头继续朝前走。
越过小门来到竹林小径上，林安快步追了过来。
“王爷！”
他匆匆唤着，来到林瑾思身边，小声说道：“那淳阳王派来的刺客已有三日未来过，今日也未在府中发现他，王爷是否还要再等几天，确认他真不会再来？”
林瑾思没回答，只说：“她呢？”
林安反应了下，连忙回道：“姑娘近几日瞧着好得很。”
“好得很？”他尾音一转，瞪着他问。
林安一时慌得后半句话生咽下去，小心回道：“是，是啊……兰心说，姑娘近些日子情绪很是稳定，没哭没闹过，还有心思看书，日日都捧着一本坐在床头读呢。”
林瑾思懒得再跟他废话，直言问道：“她又不好好吃饭了吗？”
林安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连忙说：“没有啊！许是姑娘病着，大夫说姑娘这几日不能多沾油腥，厨房送去的菜都清淡，才消减了吧？”
“就算清淡，怎至于瘦成这样！本王又不是没病过！去叫大夫想想办法，若她再这样一日一日消瘦下去，你给我等着！”
林瑾思冷声威胁过，一甩衣袖，愤然朝后院继续走去。
林安停在原地撇撇嘴，待林瑾思身影彻底消失，他才小声嘀咕：“姑娘为什么这样，您又不是不知道！不从根源解决，总整这些哪治得了本啊！”
他也一甩衣袖，愤然转身朝静园外走去，去找大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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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瑾思在玉婉屋中的桌前坐了一个早晨，他面前摆放着厚厚一摞书。
自从那日答应玉婉后，他日日都过来，但过来便几乎只做一件事，读书，一看就是一整日，在这方面，林瑾思自认定力极好，无论周围环境如何，他都鲜少会被影响。
可今日，一个早晨过去了，他却只翻看了其中一本的几页，甚至内容都没有经过脑子。心中躁乱不安，再尝试也是看不下去，他重重合了书本，站起身。
“七哥！”见他起来，玉婉立刻抬声唤住他。
“天还亮着，七哥要干什么去？”她笑着问道。
林瑾思低头将桌前的书卷整齐抱起来，平淡应了句：“书房，看书。”
玉婉的脸色立刻沉下来，说：“我这里不是也很安静？怎么，七哥在这里不能看？”
“去换几本，一会儿就回来。”他压着火说。
玉婉还欲说些什么，可抬头看过去，却触及到林瑾思那冰冷的眼神。
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的心情真的很差，差到一言不合便要动手，直白的毫不遮掩杀意。
他还是头一次这样肆无忌惮的毫不遮掩，玉婉愣了下。
她可以继续威胁，他终会屈服妥协，但她更清楚，若是如此，定会让林瑾思对她厌恶不已，甚至两人这么多年的感情都不足以融化这厌恶。
她轻笑了下，找着台阶道：“好，七哥快去快回，我命人备好茶点等你回来。”
林瑾思没应声，抱着书推门离开了。
玉婉垂眸思索片刻，立刻扬声吩咐道：“来人！跟上去！看他是不是去前院找那个贱人了！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