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氛围甚是凝重,齐王身边的护卫陈恪眼珠子一动,瞥了一眼齐王,宋玉抬头,不解道:“殿下,草民不明白。”
谢翊起身走到她面前,宋玉对他突然的靠近略有些不适,微微后移了下步子,拉开距离,齐王低眼,也察觉她的排斥,没有再近前,眼里不是责难,却是满满的关切。
他盯着宋玉,半响不说话,宋玉迟疑道:“殿下,是不是有人与殿下说了些什么?”
齐王的老师沈塍对她很不满,时时在谢翊耳旁说她坏话,只是不管说几次,齐王都不太在意,逼得老人家没办法,直接就当着宋玉的面,不避讳的处处刁难诋毁。
“你这妖货,怎可教与殿下此等污言秽语!”
宋玉不过街口学了句骂人的话,齐王听见了,便问了,沈老先生听见了,一阵激动,气差点背过去了。
“一个男子,长得那么阴柔,一点阳刚之气都没有,晦气。”
长得不行也挨骂。
“忠臣不事二主,悖德之人不可用啊,殿下!殿下!”
齐王拉着宋玉快步走开,不想听他赘言。
宋玉想,是不是沈老先生又去说了什么,谢翊怎么有点怪怪的。
“是你和璟王说,天巫教就在诡密林吗?”谢翊顿了顿,敏捷地捕捉到了宋玉脸上的动摇,她低头敛色,作乖巧样,谢翊忍不住叹息道:“宋玉,本王虽傻,但也惜命,你若还有半点良心,是不是可以看在我曾帮过你的份上,别害我,行不行?”
宋玉装傻到底,一脸无辜道:“殿下,宋玉实在不知殿下在说什么,”她微微笑了下,话说一半藏一半,“这...诡密林,草民是有听璟王殿下说过,此处据说时常有人死在那里,无论是路过,还是特意前往,最终都会被那里的东西迷惑,最终离奇死亡,可...这只是民间传言,怎么还和天巫教扯上关系了?”
她真会说,倒问起别人来了。
在璟王府见到宋玉时,谢翊就忍不住对她感到好奇。一次偶然,他不小心看到了浑身湿透的宋玉换衣服,知道了她原来是女扮男装,还有她胸前的那道伤疤也很令人震惊。
此人甚是聪慧,帮着愚笨的璟王躲过好几次他人的算计。
谢翊不明白她一个女子为何要潜入王府,目的何在。
他不愿打草惊蛇,暗中派人观察她,然后发现此人十分醉心于吃喝玩乐,根本没有做什么可疑之事。
还有一点,她喜欢逛青楼,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掩饰自己女子身份故意为之,有一阵子天天泡在青楼里,日夜颠倒。
据齐王派出去的部下回来说:“宋玉每天晚上都叫好几个姑娘陪他睡觉,精力实在惊人,姑娘们谈起宋玉,个个八辈子都不知道害羞是啥滋味的青楼女子竟都一副娇滴欲羞的模样,实在令人钦佩。”
齐王知道宋玉是女子,听部下绘声绘色地讲起青楼的所见所闻,并不相信,也不感兴趣。
后来璟王因为身体不好被人恶意推入池中差点丧命之时,是宋玉领着王府的一些侍卫过来救了他。
璟王谢昧自小体弱多病,患有痫症,一激动会浑身抽搐,呼吸不了,时常会受到旁人的嘲笑。那天在水池边上欺负他的世家公子,没过几天就失足掉进水里淹死了。
而据回报,宋玉曾在夜里偷偷潜入过那几人的府里。
此人越查,越是诡异,无人知道她从哪里来,籍贯何处,对外的说法好像是说是个孤儿,年纪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是璟王在三年前带回府的。
半年前,宋玉忽然主动上门投靠,说是仰慕齐王,为一展抱负愿为其效力,谢翊答应了。
然后现在璟王府惨案看似与她无关,且是在她离开璟王府后发生的,但谢翊知道她一直和璟王府的人保持联系,而就在一个月前,谢昧去了诡密林。
宋玉这人,奇就奇在,她似乎知道你知道她在撒谎,可是她总会合理敷衍过去,不怕你怀疑她,但也不会和你说实话。
谢翊盯着她,淡淡道:“听不懂就算了,眼下有一事要你去办,去一趟诡密林,查清楚谢昧去那里做了些什么。”
宋玉:“........”
她抬眼看他,顿了下,提醒道:“.....殿下,传言说那地方去了会死人的....”
谢翊笑了笑,“那不过是民间传言,不可信。”
好家伙,这话可不是拿来这么借用的!
黑夜,阴风。
漫无边际的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宋玉借着月光往前探看,听得一声闷哼难耐的声音,微微蹙眉,脖子往前伸,有什么东西滚过去了,定睛一看,似两条人影交叠在一起。
阴风又吹,野草密麻高耸,视线受到阻碍,她没法看到什么,正要抬脚往前走近一些,一双手悄悄从她身后靠近,捂住她的眼睛和嘴巴,迅速将她拖走。
那只手冰凉可怕,捂得人都快憋死了。宋玉眼不能看,嘴不能喊,瞬间陷入一种极致的恐怖,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任其拖拽。
然后她被塞进一辆马车,头立马被套上黑布,嘴上被堵着布条,手上也被绑了起来,抓他的人一声未吭,拉起马绳,马车便悠悠走动起来了。
另一边,有个黑衣少年跑到青灵司张若虚身边,一脸着急道:“大人,宋公子不见了。”
马车行进缓慢,并不急于逃走。宋玉安静坐在马车内,有人在驾着马车,车内除了她以外,还有一人,她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听着呼吸声,略微带着颤抖,感觉好像坐在她的左侧。
张若虚很快就会发现她不见了,按照车轮印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她。
宋玉刚这么想着,车顶哗啦啦的声音突如其来,闻着土味,竟开始下雨了,而且听着声音雨势还不小。
她忍不住在心里自嘲:“真是天要亡我。”
然后不知马车走了多久,宋玉不小心睡着了,醒来时,四周静得可怕,手上的绳子已被解开,她伸手拿开头罩,眼前躺着一个女人,和她一样也被罩着头罩,手脚都被绑住了。
她掀开门帘,发现驾车的马夫已经不见了,马车被停放在街道,而她身处一个空城,满城幽暗,没有半点灯火。
街道的尽头有一个人影,小小瘦瘦的,像是小孩。宋玉朝他招手呼喊,那个人影纹丝未动,直挺挺地站着。
宋玉放下手,盯着那人影看,忽然觉得心里瘆得慌。这时,马车内传来声响,那个女人醒了。
“呜呜....”宋玉帮她取下头套,她一看到人,浑身颤抖着往后缩,取下她口中的布条,她不断求饶,惊叫连连,直到宋玉解开绑住她的绳子,她才安静下来。
姑娘名唤周凝,小绸缎庄的女儿,最近家里生意不好,她爹娘准备把她嫁给富家老头做小妾,她不愿,跑了出来,结果就被人绑到马车里了。
那个明显不像活人的小孩,一脸死白,嘴上涂着鲜红的颜色,眼睛下面凹陷,半死不活的脸却挂着血盆大口的笑容,惊悚恐怖,让人不敢直视。
周凝就一直不敢看他,可转向另一边,一个老婆婆瘦骨嶙峋,身上骨头咔咔作响,走一步响一声,那声音再配合她时不时扭头的动作,就跟那活僵尸一般无二。
她害怕得不得了,紧紧抓着宋玉的胳膊,内心恐惧不断升级,手上一用劲,宋玉忍不住哀嚎:“啊!痛啊!”
前方一老一少,瞬间停下脚步,缓缓回头,周凝简直头皮发麻,心跳加速,一颗心跳得都快从嘴里蹦出来了。
小孩也不笑了,冷着一张脸,低声道:“到了....”
他指了指右边的房子,房门自动打开,里面一片漆黑,男孩走上前,牵住宋玉,他的手很冰凉,宋玉低头看到他脑袋上有缝合的痕迹,心里开始有些发怵。
老婆婆则是走向张凝,伸出鸡爪般的手就要拉她,她失声尖叫:“啊啊啊啊,不要啊啊!”
周凝想跑,一转身,身后远处那些摇摇晃晃,密密麻麻的黑影,绝对也不是什么干净的东西。她退不能退,回头看向宋玉,求助道:“公子,救我....”
宋玉试着问道:“能不能让她和我一起走?”
左右两个房门打开,男孩指引宋玉走右边,老婆婆指引张凝走左边,这是要把他们分开带走,老婆婆没有张嘴,却能发出声音:“不行,男女有别。”
简单明了,还分男女了。
这里明显不是你可以讨价还价的地方,不顺从也不行。宋玉随男孩走进去,身后的房门立即关上,但蜡烛也一排排亮了起来,这是间红妆铺子,专卖女人的胭脂水粉。
男孩又笑了起来,对着宋玉就喊:“姐姐,换衣服吧。”
宋玉一愣,好奇道:“既知我是女儿身,为何还说什么男女有别?”
男孩看起来不满十岁,歪着头笑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是听不懂,还是不想说。
他推着宋玉坐到梳妆台,桌上满是发簪,朱钗,宝玉,他随意拿了一个粉盒递到宋玉面前,帮忙打开,好奇地看了看盒里的东西,显然不懂怎么用。
宋玉接过去,问道:“为什么要我换衣服啊?”
男孩无视她的问题,拿着梳子绕到她身后,宋玉看着镜子,受到不小的惊吓,只见镜子里的男孩血流满面地站在她的背后,阴森恐怖极了。
她心上一颤但没有喊出声,默默转回头看他,男孩依旧笑着,脸色虽然不好,但没有如镜中那样。
宋玉解开发髻,散下长发,男孩高兴地拿着梳子一下一下轻轻地往下梳,然后说:“姐姐,真美。”
接着男孩给宋玉蒙上了面纱,这面纱好讲究,透光质地,根本起不了什么遮挡作用,谁知,一晃眼,镜中人竟变幻了样貌。
样貌也不是大变,仔细看,还是可以看出之前容貌的痕迹,不过,那是宋玉知道自己原先长什么样子,硬要对比仔细看,才能有所察觉。不然乍一看,确实是另外一种相貌。
男孩领着宋玉朝下一个地点去,路上皆是幽幽暗暗的屋子,没有半点生息,她忍不住问道:“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不会要杀我吧?”
男孩走在前,好一会儿才答:“不杀,用用而已。”
宋玉皱了皱眉,低声疑惑道:“用用?”
经过弯弯绕绕的长廊,来到一处宫殿,牌匾写着“东冥殿”
大门一开,眼前所见,令人震惊。
大殿宽敞透亮,与外头的沉郁不同,金碧辉煌,如人间宫殿般华丽,高位坐着一人,被黑布蒙住双眼,双手双脚皆被捆绑在王座上,动弹不得。
男孩做了个请的动作,意思是要她先进?
宋玉抬脚越过门槛,走了几步,身后的男孩没有跟上来,她回头问道:“你不进来吗?”
男孩站在门前,摇了摇头。
宋玉并不紧张,只是抬手指了指自己,淡声问道:“那我呢?”
男孩道:“你进去。”
宋玉摊手道:“我已经进来了呀,然后呢?”
男孩咧嘴笑,表情阴森恐怖,睁了睁眼睛,幽幽道:“待会你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大门自动缓缓关上,宋玉没有上前去拉门,因为那男孩还站在那里,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她,估计她若是想跑出去,男孩不会让她得逞。
宋玉转身走向阶梯,远远望着,王座之人身影有些熟悉,待上到最后一层阶梯时,她看到了那人的容貌。
.....竟是活阎王张若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