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游街【二合一】

程非晚不想死，愣是一晚上没敢睡，拼了命的修炼，把系统都给惊呆了，坐在旁边陪了她一整夜。

中间变换出来的金子她也没心疼，全部投喂给了小老虎，蹭的它肚皮圆滚滚的躺在地上装死，到最后把金子放它嘴边也不吃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谢无期来敲门时，一统一虎才得以解脱，系统毫不犹豫的把程非晚踹出了系统空间。

她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一边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服，完了捏着嗓子娇滴滴的应道：“我起来了，请进。”

谢无期推门而入，只见那少女端端正正的坐在床边，听见声音笑着问：“五郎，是你来了吗？”

他走过去坐在她旁边握住她的手，故意与她开玩笑的道：【不是我还能是谁？】

程非晚嗔怪似的拍了下他的手背，谢无期立马抓住她的手，语气坚定的说：【觅儿，在这里你很安全，有我守着，不会有旁的人能随意进来，更不会有人可以伤害你。】

“我知道。”程非晚低声解释，语气柔情似水，带着少女情窦初开的甜蜜，“我就是想确定一下……是不是你来了。”

她低下头梗着脖子故作娇羞，心里强忍恶心将这句话说话，所幸没有看着谢无期的脸，不然她真怕自己忍不住一口呕出来。

还安全，真是笑话，他不书中就是最大的危险吗？

谢无期笑着刮了下她鼻尖，十分宠溺：【昨夜睡的可好？】

程非晚点点头：“很好。”

这也不算撒谎，因为熬了一宿的是她的灵魂，肉身确实睡了一晚上，此刻身体并未感觉到疲惫。

谢无期舒心的道：【那就好。】

他凝眸打量她，眼前的少女看着也就十四五岁，面容娇好，唇瓣绯红，身上穿着昨日符卿给她准备的那件衣服，一件粉色的藕荷襦裙，发间无一饰品，极为素雅。

不得不说，粉色很适合她。

“五郎？”程非晚见他半天不说话，不禁出声唤他。

【嗯，一会儿我们出去逛逛，吃些新鲜的东西。】

谢无期一边说一边扶着她的肩膀让她侧过身，主动反思自己的不足，说起好听话来，也唬得人一愣一愣的。

【觅儿，我先给你绑个发带，一会儿出去刚好可以买些姑娘家的用品，喜欢什么定要同我说，万万不能因为跟着我就在吃穿用度上委屈了自己。】

“不委屈的。”程非晚故作羞赧，不仅没有埋怨，还替他找借口，“你只是没来的及准备而已。”

谢无期心疼的道：【我的觅儿这般体贴，是天下顶顶好的姑娘，以后可再不准看轻了自己。】

他说完，将手往衣袖里一伸，掏出一根白色的发带，然后起身找了枚木梳子，温柔的给她梳头。

程非晚任由他摆弄，手心抓着裙摆，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问：“五郎，你可曾听过一个说法？”

谢无期随口问：“什么？”

“在民间……”程非晚默了几息，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唯有夫君方能为自己的妻子绾发。”

谢无期顿了一下，莞尔笑道：“那今后，我日日为你绾发。”

程非晚羞红了脸，轻声道：“好。”

他为她绑了个简单的发髻，与那身襦裙相衬十分般配，更显得少女素净清雅，仿佛天上嫦娥仙子怀中的小兔子误入凡间，干干净净，不染尘埃。

谢无期伸手将她拉起来，【走吧。】

程非晚顺势起身跟着他往前走，但她的步子迈得很小，神色间肉眼可见的紧张，这是瞎子对前路的恐惧。

谢无期一只手握紧她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一字一句的承诺道：【别怕，以后我就是你的眼睛。】

听见这话，程非晚神色微缓，抬头回以一笑。

她伸手往前摸了半天，终于摸到他的脸，指尖下滑落在他唇角，程非晚踮脚吻了过去，只轻轻一碰便退了回来，然后低下头小声嗫嚅道：“报酬。”

谢无期默了片刻，轻轻“嗯”一声算是应答，然后拉着她往门外走，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淡定的出奇。

程非晚垂眸瞧着两人交握的手，认真等了好一会儿，始终未曾听到他心里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可这不应该啊。

系统先前跟她说过，谢无期刚及弱冠，尚未来得及娶妻纳妾，少时所学诸多、功课繁杂，常常挑灯夜读，因此也从未有过通房，于情.事乃是个实打实的雏儿。

可眼下这情形他怎么倒像个情场老手？

认识不到一天就开始勾搭她，蛊惑她与他私定终身，可她主动亲了他时，他却又毫无动容，甚至连句话懒得给。

度化恶人也就算了，攻略的居然还是个渣男，偏偏这俩还是一个人，时刻想着要杀她，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不待再深想，谢无期已经领着她走出了医馆的大门，他转身回去关门的时候程非晚偷偷扫了一眼牌匾：仁怀堂。

医馆所建之初是为仁怀慈悲，可惜它如今的主人却是不仁不义之辈，真是平白玷污了名声，砸了招牌。

程非晚正在心里骂反派骂的欢，那边谢无期已经回来，娴熟的拉上她的手，一边汇入人流一边用心声问：【想吃什么？】

扮演盲人，最重要的是忘记自己的眼睛。

在谢无期的视线下时，程非晚干脆放弃了自己的眼睛，一边侧耳倾听身边杂音，一边用鼻子记住周围的味道。

听见问话，她乖巧的道：“我不挑食，听你的。”

谢无期倒也不客气，想了想，提议道：【前面路口有一家面食店，做馎饦很好吃，我带你去尝尝？】

“好。”程非晚贴近他，双手抱着他的胳膊，“五郎喜欢吃的东西我总不会讨厌，兴许也会很喜欢。”

谢无期看了她一样，没有说什么，任由她抱着。

通过这两日的相处和系统口中听到的部分描述，程非晚对她要攻略的这个人物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谢无期作为书中最大的反派，且兼任男二一角，在书中占据的笔墨可谓是非常多，但他却是个事业批，在有限的剧情中从始至终都未跟女主角有什么感情纠葛。

相反，他几乎没有感情线。

这里所说的感情线不只是指爱情，还包括亲情、友情，以及一切属于正常人类应该有的情感。

谢无期的特别之处就在于，他懂情，也明爱，但却又漠视情爱，从不把这些东西放入眼中。

他把这些当做负累，当做垫脚石，甚至当做玩具。

有用时或者觉得有趣了就留在身边，没用时或者失去兴趣也会毫不犹豫的清理掉，拿去换取自己想要的利益。

比如她，再比如高儒。

只要能让自己如愿，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你瞧，他根本就没想过谋害朝廷重臣是何罪责？

也从未在杀害恩师后有过半点愧疚之心。

要让这样一个人爱上自己，若说半点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只是系统空间的许诺的三个愿望她必须拿到，这是唯一的希望了……

程非晚敛去思绪，余光扫向谢无期的侧脸，心里五味陈杂，终究是将一切苦楚咽下腹中。

其实他们是一样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她没有资格说他，他亦没有资格怪她。

两人心思各异，一路前行，没多久就到达了目的地。

江上食肆坐落在南街的街口，与仁怀堂在一条街上，离得很近。这条街颇为繁华，往来人流不断，一路上店面生意都极好。

谢无期似乎是这里的常客，他一来，柜台前正在算账的掌柜就主动迎了上来，亲自将他们引进二楼厢房，不消他们吩咐，对方就主动询问：“可还是老规矩？”

谢无期点了点头，又报了两道程非晚喜欢吃的甜点。

掌柜笑着应下，恭敬的告退，谢无期拉着程非晚在窗边雅座坐下，主动与她解释：【他们东家与我叔父是老友，我以前随叔父来过几次，所以他们知道我的习惯。】

“难怪他这么巴结你，原来是有靠山，那我以后也能跟着作威作福了。”程非晚神色飞扬调侃一句，换来谢无期的一声轻笑，她闭着眼睛细心感受，“我能感觉到，这里很繁盛，这条街上有很多欢声笑语。”

谢无期一边斟茶一边说：【临平城地处西州，临近边疆，常有商贩走卒于此往返交易货物。】

“原来如此。”程非晚微微一笑，仿佛不经意的道，“盛世繁华，国泰民安，边疆的百姓也可以安居乐业、免受战乱之苦，这实在是一件苦差事，我们的君主一定是位明君。”

谢无期没有反驳，语气也一同往昔，听不出有什么变化，唯独眼神中流露出来几分令人难以察觉的不悦：【皇上确实是个正直的人。】

程非晚捕捉到那一缕情绪，在他发现时故作喝茶，偏头避开了他追随而来的目光。

看来反派对他这位父亲的做派并不满意。

也对，他想要的不是盛世繁华，而是乱了这世道。

谢无期实在是太过警惕，刚才那一瞬间的注视已经让他察觉，他那双眼睛毫不避讳的落在程非晚身上来回打量，她心里怦怦直跳，却也只能咬紧牙装作一脸无辜。

恰逢敲门声响起，小二推门进来送饭菜，谢无期方收回目光，也不知有没有打消怀疑。

二人松开拉着的手没再交谈，不然落在小二眼里就成了程非晚自言自语，恐怕会把他吓到。

虽然在九州十地，人类也可以练功修行，但大豐多数百姓都无意于此，他们更向往这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寻常生活。

而且仙人后裔，在民间并不多见。

毕竟修仙者时代早在五百年前就已经落幕了，哪怕有血脉幸存于世，除了根基深厚的世家大族，寻常人家如何能保证血脉代代不断？

正因此，大豐国律第一条，便是禁止术士于民间使用灵力互斗、召唤护法灵兽，以免伤及无辜，吓到或影响普通百姓。

“二位客官请慢用。”小二上完菜后，招呼一声便退了出去，关门声随即响起，房间里只余一片静谧。

谢无期起身，将碗筷一一递到程非晚手里，碰到她的手时细心提醒：【小心烫。】

程非晚在他的帮助下拿稳碗筷，随即催促道：“五郎，你也快吃吧，不用担心，我自己可以的，一会儿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好。】谢无期应了一声，转身回去，重新在她对面坐下。

吃饭时，他颇有几分奉行“食不言”的规矩，她不开口，他便也不讲话，只偶尔帮她夹一些菜放进碗中。

从江上食肆出来时也是掌柜亲自相送，谢无期出手很大方，还多给了些赏钱，离开后二人一路闲逛。

不得不说，他真的很会哄小姑娘开心，虽然不太擅长甜言蜜语，但胜在足够细心。

询问程非晚想不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但凡她有一丁点的犹豫，他都会毫不犹豫的买下来送给她，而且除了嘴里正吃着的零嘴，什么都不用程非晚拿着。

这种男人，逛街必备。

她兴致正高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乱，程非晚立马回身抓住谢无期的胳膊躲在他身后，故作慌乱的道：“前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别怕。】谢无期拍了拍她的手臂安抚，随即探头看了几眼与她解释，【好像是有人晕倒了，我过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

闻言，程非晚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笑容却有些牵强，她心里清楚这句话这意味着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十分贤惠的说：“那你快去，我不乱跑，就在这等你回来。”

【好。】

谢无期应了一声，禁不住多看了她两眼，他自然察觉到了她的神情不对劲，但此刻诱饵已就位，他也没有功夫多想，只当她是被吓到了，将人带到路边后就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

程非晚望着他的背影，神思一瞬间清明，嘴角的笑容消失不见。

【1982。】她用心声与系统对话，语气颇有感慨，夹杂着几分若有似无的失望，【你知道吗？刚才有一瞬间，我竟以为他会心软，可这个混账还是坏的很呐。】

【他是假的。】系统看出她的不对劲，化出虚影站在她身边，【不要入戏。】

【你可真搞笑。】程非晚翻了个白眼，瞬间恢复正常，【我不入戏怎么演戏？】

系统戳穿她的伪装，沉声道：【别插科打诨，我不是在与你说笑，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你也终将离开。你在这里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场任务，不论现在还是未来，一旦你对书中人物动了真情，必将自食苦果。】

程非晚闭了闭眼，叹息似的道：【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随时都会杀了我的男人？你想太多了，我只是觉得这两天担惊受怕却是徒劳一场，有点心疼自己，没有别的。】

【最好如此。】系统还是不放心，认真劝诫她，【我不是只指爱情，任何人、任何情愫都不要留在这里，待完成任务，你可以用一个全新的身份回家，也可以放下过去投胎转世，总之不会留在这个虚拟世界。】

他再次重复，几乎一字一句：【你不属于这里。】

【我想回家。】

程非晚突然接话，明确告诉他自己想要什么，她卸下一切伪装的外壳，说出了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

【1982，其实我骗了你，我在现世并非毫无挂念，我有过一个妹妹，她待我很好，也是支撑我走过困苦岁月的唯一理由。】

她眨了眨紧闭了眼睛，仰望天空强忍眼泪。

【可惜，她已经死了。】

她的妹妹，与她是双生。

小时候，父母总是偏爱弟弟，从不关心她们。

后来家里的公司破产，父亲从此性情大变，不仅嗜酒好赌，稍有不顺就在家里发疯，更是学会了家暴，对她姐妹二人非打即骂。

母亲尖酸刻薄，唯利是图，明明她也是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中长大，却最终被同化成为了那样的人，弟弟是她用尽偏方、吃尽苦头求来的儿子，所以家中好物永远都与女孩无关。

她性格乖张，不服训教，而妹妹性格软弱，被打了也只是乖乖受着，因此父亲在为了钱财去讨好一个老男人的时候选择了妹妹。

她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妹妹自杀于十六岁。

后来，她带着妹妹的梦想辍学进了娱乐圈，摸爬滚打八.九年，好不容易混出点名堂经济独立，以为终于摆脱掉了父母的掌控，却又被人泼了身脏水遭到全民抵制。

不知内情的路人跟风骂她“不知廉耻”“臭不要脸”“知三当三”“心机婊”“败坏社会风气”等等，反正怎么难听怎么骂，怎么恶毒怎么诅咒，仿佛她没有心，不会难过。

可最让人绝望的是她的粉丝也不相信她，她的整个人生都好像是一场笑谈，再倒霉也不过如此了。

她不服，连轴转收集证据为自己翻盘，只是人一旦倒霉起来连喝水都塞牙缝，在她驱车回去的那个晚上发生了一场天灾——山里滑坡。

汽车炸毁在雨夜里，她连副全尸都没能留下。

死亡来临的那一刻，她好像看到了妹妹在对她笑。

再后来穿越异世遇见谢无期、被1982拉进系统空间，他说只要完成任务，时空管理局就可以帮她实现愿望，虽说人死不能复生，但连穿书这么玄妙的事情都让她遇上了。

万一呢？

她怎能不心存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