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花圣心
白道长步伐略带一丝慌张,差点摔一跤,她身边跟着两个道长,一个是刚刚那位喜怒不形于色的道士,另一个看着更加的热烈活泼。还没等白道长开口,墨临便扑通一声跪下了。
“臣女贸然拜访请白仙姑宽恕,臣女的家人一夜之间被一嗜血狂徒赶尽杀绝,天降人祸,臣女本想一死追随亡亲,但若不为墨家报血海深仇臣女死不瞑目。今臣女狼狈出逃,实属无计可施,臣女自幼受仙姑关照,望仙姑收留!!”
“去把门关上”白道长吩咐着,“墨姑娘,你先起来吧。法赤,去为墨姑娘收拾一间房出来,法珠,去烧水。”
“仙姑救命之恩,臣女无以为报!”
娘娘庙的殿堂内供奉着金花圣母的雕像,她身披金袖粉裙,头戴珍珠粉玛瑙凤冠,面带微笑,似月光照在桃花上。
墨临心如止水,向金花圣母行三礼九叩大礼,又向着家的方向三叩首。
然后转身面对白仙姑,向她行了三拜礼。
“为师赐你道名法墨,法出自本道门第二十三代法字辈。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白仙姑望着那长跪不起的消瘦身影,叹气道:“如今你的姓氏会为你招来杀身之祸,故将你的姓氏移至名字第二位。如今你便是天为父,地为母,草木为姊妹。你可想好你的新姓氏了?”
“臣女才疏学浅,也没有风雅的心境。心中只有报仇的念头,臣女愿姓仇,以时刻提醒自己勿忘自己的身世。”
“入我道门本该不应再与尘世间的纷扰有牵连,唉,可弑亲血仇岂非一朝一夕就能断干净的,你愿给自己起这个姓氏,就随你便吧。”
“臣女跪谢师母。”
“法墨,日月一轮转之时,你墨家被屠满门的消息就会传遍都城。墨家长女墨临已死,你是我道门的小道士,不宜再自称臣女。”
“贫道仇法墨谨记于心。” 仪式完毕,仇法墨跟着其他师姐走出了殿堂。清风拂面,她的心暂时从悲痛之中安定了下来。
“法墨,你还不熟悉这里的环境,我来带你走一趟吧。”齐法赤拉起法墨的手“在我们这,天一亮我们要起床一起打扫、做早饭,然后我们去听早课、练功。等香客来了我们便各司其职,直到晚课为止。直到睡觉前,我们都可以自由活动。”
“在这里知道你身世的只有我和乱法珠。师母已经打点好让你尽量做不用接触香客的工作,你和法珠同出自书香门第,上午跟着法珠整理藏经阁的藏书,下午就跟着我妹妹齐法青去后山劈柴挖药,你觉得怎么样啊?”
“师妹多谢师姐照拂。”法墨弯下腰想要作揖,却被法赤扶起来。“你这小妮子,这几天都是我在照顾你,还这么见外!”
“那……谢谢师姐了。”
正式成为娘娘庙道士的第一个年头很快就过去了。法墨知觉这里闲云野鹤,大家都是女子,关系简单,师姐妹之间和和美美,是一个很好的去处。可每天晚上她的梦都一遍一遍地咀嚼着家人被杀的惨状。她的心越来越焦急,在这里她练习女子太极的功夫,也在整理藏书的当儿间学习了不少新的知识,可是却对凶手的去处毫无头绪。
结束晚课的某个冬夜,法墨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结冰的水井。她今年不过十一,正是寻常小姐待嫁的年纪。若她还在墨家,现在应该和两个妹妹赏梅,给乌云喂准备过年的花生。如今她的面容没有一丝情感,像一尊冰山砌成的观音像。法墨没有让悲痛吞噬自己,却也无法感受到仇恨以外的情感。她自小冷静,但现在更像是冷酷无情。
“小道长,小道长。”
“道长?”
法墨被这突如其来的低沉声音吓了一跳。
那男子在法墨身后,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院子里的桂花树。他一袭玄衣,脖子上围着黑色的羽巾,和树杈间的夜空浑然一体。玄衣男子皮肤黝黑,下颌方正,宝剑一般的眉毛下是一对吊梢笑眼,瞳孔深红,目光好似蜜酒般让人心醉。
“小道长,这天气这么阴冷,你怎么坐在水井旁边啊。”
“你是这道观的妖精吗?”法墨突如其来的话语让玄衣男子摸不着头脑。
“此话怎讲?”
法墨抬眼,虽面无表情,但被她那双狭长的双眼直视,让玄衣男子心忽然软得像鹅毛雪。
“若不是这道观的妖精,那便是落门后还赖着不走的男香客了。”
“我是从畜棚翻进来的。”男子的话好像在描述一个久远的记忆,他的眼神中满是法墨看不懂的情绪。
“这娘娘庙哪来的畜棚?” 法墨眯起眼睛,“看来不管是滞留的香客还是翻进来的采花贼,我都得去禀报师母了。”法墨转身就要走,男子瞪大眼睛忙挡在法墨的身前。
“你难道不想报仇吗?”
听到报仇二字,法墨怔住了。莫非这玄衣男子就是来杀她灭口的?
法墨定在雪地里,冷汗直冒。
“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男子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柔柔地盯着法墨,“我不是要来害你的,我最了解你了,你一定不甘心在这里了此残生的……”
“你若是想好了,就拿这个来找我。我姓姬,住在司晨山上的昴日庄里。我会等你的。”
男子磁性的声音回荡在冰冷的后院,法墨愣愣地杵在原地。半响,她看到雪地上男子站过的地方恭敬地摆着一个用黑色羽毛垫着的朱砂指环。
法墨收起指环,回房入睡。
今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