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的只是他在身边
一向文静内向的何欢水却和一个女生打了起来，几乎整个学校的学生都觉得不可思议。
“等一下，何欢水。”谢均言拦住何欢水，他看了眼她脸上肿起来的地方，少女眼眶微红，眸中却晶亮。
谢均言说：“你先听我说，我是真的喜欢你啊。”
何欢水低声问道：“你喜欢我？”
“对，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男朋友，”她和煦的笑了笑，“你也看到了吧，不管怎样都不会任由我被别人欺负，他站旁边看戏。”
谢均言愣了一会儿。
他苦恼地说：“不是吧，我也把你们拉开了啊？”
如果让周则嘉知道她被一个女生打了，不管多轻多重，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打回去。
何欢水没看他，转身就走。
思绪被他出声打断。
“何欢水？”
“啊？”
周则嘉看了她一眼，勾起唇笑，开始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家事。
他顿了顿：“我家里其实有很多规矩，小时候也不懂事，老爱惹事。我爸就把我关起来，不给饭吃，只给水喝。”
“我当时一直哭个不停，后来才发现，哭改变不了现状。就没怎么哭过了。”
周则嘉声音嘶哑：“但是你走的那天，我哭了。哭了很久你也没有回来。”他低声自嘲，“果然，一直哭也改变不了什么啊。”
何欢水稍怔，侧眸看他。
周则嘉再次红了眼眶。
“那……这几年你有喜欢过谁吗？”她的眼泪含在眼眶，抽噎着问他。
周则嘉愣了一下，随即，他低头看着她，语气慎重又认真：“还没明白吗，我从高三开始就一直喜欢你。”
“只喜欢你。”
他掏出高中毕业偷拍她的照片给何欢水，她拿过来看了好一会儿，心跳不受控制跳了起来。周则嘉轻轻的抱住她，一字一顿郑重地说道：“等你准备好了，再告诉我吧。”
那张早已褪色的照片下面有一行字。
我将你深埋在心里面。
……
回到家，因为那张照片，她想起了当时为什么会和乔言心打起来。
她这个人，每天就喜欢顶着一张热情的笑脸。说的好听点就是能哄得老师同学乐上天，说的难听点就是喜欢拍马屁。
所以一直以来，她打从心底就不喜欢乔言心这个人。
好胜心强的乔言心也会在大事小事上针对她，和她较劲。因为何欢水初中时就比她学习好，长得也比她好看一点。
回想起当时，她不止一次在她上厕所回班的时候发现自己摆在桌上的课本和笔记本丢在地上还被踩了不少脚印。
她看到自己东西被丢在地上，第一反应就是问她：“你有看到是谁把我东西……”
“没看到呢。”乔言心没等她说完，低着头抄作业。
她又问了问别人，依旧没得到答案。
乔言心很喜欢在她面前显摆。每天都会喊自己好朋友来座位上吃东西。女生也免不了你争我抢，乔言心手里的一盒果汁直直地撒在了何欢水的校服上。
“哎呀，真对不起。”乔言心嘴边溢着得意的笑。
“你到底想怎么样？”何欢水猛地起身，大声吼道。
“啊，我不是都道歉了么？”教室里，同学们的目光纷纷转向她们，乔言心的眼神变得无辜起来，“小水，你不要生气嘛，我帮你洗还不行么。”
“那你洗吧。”何欢水冷冷地说，把沾了果汁的校服脱下来塞到了乔言心的手里。
乔言心的好朋友一把将校服拿了起来，满眼怒火地瞪着何欢水，“大家都是同学，你至于这样吗？人家不都道歉了。说帮你洗校服你还真敢答应！不要脸。”
女生又把校服丢回到何欢水怀里，又安抚道：“别理她，傻逼一个。”
此时的何欢水，真的很想问眼前这个不分青红皂白的女生，到底是谁不要脸？
然而，班上看热闹的同学们全部都顶着一张张木讷冷漠的脸，让她深刻地意识到，无论她做的说的，是对还是错，错的都是她。
因为她没有朋友，被认定了是因为自身问题造成的。
小学的时候，何欢水还记得当时他们受到什么委屈，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要去告老师！”
告老师，不知何时起变成了一种威胁和恐吓。然而大多数老师对同学们都不是一视同仁，比如去告老师的那位同学，老师很喜欢他。他不用说事情的起因、过程、结果，老师便会一口咬定是那个同学欺负了他。
又或者，去告老师的那位同学，老师不喜欢他，甚至有些讨厌他。同样的，他也不用说事情的起因、过程、结果，老师便会说起那句话：“他怎么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一个？自己好好反省吧。”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觉得“告老师”其实是一种很蠢的行为，可她更没有想到，她会在已经身为一个高中生的时候，做出这种小孩子才干的蠢事。
何欢水也明白了，原来“告老师”只不过是一个弱者无奈的唯一选择。
如果把这件事告诉给别人，他也只会说“告诉家长，告诉老师”她当时好像真的别无选择了。
办公室里，高雅雯紧皱眉头，叹了口气，说出那句经典话语：“她怎么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一个？自己好好反省吧。而且，我觉得这算不上什么欺凌，是你自己想太多了。”
高雅雯的口气让她很不舒服，好像在说，乔言心又不像你自身就有问题，肯定是你干了什么事儿，她才会这样。
“那可能有点儿误会吧。”她语气冷淡。
“不然呢？而且这个事儿未必就是她干的，她也不像是会干这种事的人。平时多开朗活泼，估计就是跟你闹着玩的。”
“那老师，我想换宿舍，行吗？”
高雅雯眉头又紧皱了起来，“宿舍是你说想换就能换的？我一会儿跟乔言心谈谈，真是她干的就……”
“她不会承认的。”何欢水打断了她。
“那你想让我怎么办？因为这点小事给她开除吗？乔言心也不是什么坏孩子，我跟她聊一下，把你俩的误会解开。这事儿你也别在班上乱说，损坏人家名声。”
何欢水听到这话，不禁发笑。
回教室的路上，何欢水敢肯定定，高雅雯是绝对不会帮她解决问题的，甚至还有可能会把局面搞得更糟。
没过多久，乔言心已经被高雅雯叫去办公室谈话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乔言心非得欺负她一个，又不止她一个学习比她好，长得比她好看。也不知道为什么高雅雯的话明里暗里全是对乔言心的偏袒。
更不知道高雅雯会怎么解决问题，乔言心回来之后会不会跟她大吵大闹，然后传出去，告诉所有人，何欢水是一个喜欢恶人先告状的人。
乔言心红着眼圈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已经下课了。何欢水仍然在装模作样地低头写着笔记，又用余光偷偷瞟了乔言心一眼。
她不知道，告老师的后果是什么。
因为她并不是老师喜欢的那一个孩子。
“心心，你怎么哭了？”
乔言心的几个小姐妹刚下课就围了过来嘘寒问暖，何欢水依旧没抬头。
下一秒，乔言心便带着哭腔，走到她面前。
“小水，你为什么要冤枉我？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我没有欺负你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聚拢在乔言心那边的女生们表情一僵，全都愣住了。
她冷笑一声，不把这当一回事。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乔言心泼别人脏水的本事。因为英语课代表冯若涵走到她面前收作业时骂了她一句“贱人”，或许是因为和她同桌的女生在起身离开座位的时候故意撞到她的头，却不道歉只是冷冷看着她，又或许是因为她晚上走到寝室门口的时候，听见乔言心在跟室友们和隔壁班先前毫不知情的几个女生委屈巴巴地哭诉。
“我真的没有欺负她，就是有一次不小心把果汁洒在她校服上了。我没想到她会跟老师说，我对她什么样你们不都知道吗？她怎么能这样对我啊？我只是想跟她当朋友。”
“不是吧，我看她平时还挺文静的，没想到竟然敢跟老师打小报告。对了心心，之前你跟隔壁班李亮谈恋爱被教导主任抓包，会不会就是她举报的? 你俩的事儿除了我们和她，哪还有人知道啊?”
何欢水站在门口，冷冷地透过门缝观望这一场乔言心自导自演出来的好戏。
如果这时候，她走进去跟她们解释“不是我，我没有这样做”，她们当中也不会有人相信。
因为当时的她，无依无靠。
是恶人。
“那个贱人，她要是还有脸回来。”一个扎着小辫子的陌生女生站在寝室中间，气急败坏地撸起了袖子，“看我怎么弄死她！”
何欢水紧握着门把手的手渗出了汗水。她终于还是撒开了手，然后落荒而逃。
如果这时她大摇大摆的走进去了，恐怕凶多吉少。
她跑到了男生宿舍楼旁边高墙的角落里，因为只要靠近这栋楼，她的身心就能暖和一点。
她蹲在墙角，抬眼望了望男生宿舍楼，从书包夹层里摸出了手机。屏幕上跳出第一个联系人的名字，周则嘉。
泪水在那一瞬间倾泻而出，啪嗒啪嗒地掉落在手机屏幕上。
她用手指把屏幕上的泪渍抹开，点了下“周则嘉”的名字，然后，用手指轻轻碰了碰拨号键。
鬼使神差地拨了过去，又急忙在电话“滴滴”了两声的时候，连忙按了挂断键。
然而接下来响起的一连串来电铃声，又让她忍不住接通了电话。
“这么晚打给我，怎么了？”
“没事，我……”她强忍着哭腔和鼻音，抬眼间，望见周则嘉正站在宿舍楼门口跟她打电话。旁边的几个男生还凑到他耳边偷听，又被他推开。
“……对不起打扰了，拜拜。”
她匆忙挂断了电话，转过头来，面对着阴暗的角落，眼泪和鼻涕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用手抹起了鼻涕，却在她再次转头的一瞬间，呆呆地愣住了。
周则嘉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蹲在了她面前。
“你怎么哭了？”少年关切地问道。
她的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夺眶而出，她用双手紧紧捂住了脸，泪水顺着她的指缝渗了出来，黏腻的鼻涕也糊满了她的手心。
她知道，此时的她哭的很丑。
“你等一下。”周则嘉看出了她的窘迫，在身上的口袋里摸了半天，又把书包翻了个底朝天。
他终于翻出来一包纸巾，拆开了抽出一张递给了她。
“谢谢你。”她哑着嗓子，用他不断递过来的纸巾将自己脸上手上的鼻涕眼泪抹干净，终于露出了一张干净的脸。
“所以为什么哭了？”少年蹲在她面前，等着她的答案。
“我……考试没考好。”
女生们之间这些勾心斗角的破事，在旁人看来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但在她看来并不是，何欢水没有做错什么。
所以你也不用管我的。
但是周则嘉像是看出她的心事。
编了一个极其别扭的理由。
“要不这样吧？你帮我一个忙，我给你学业辅导。就是，你能假装我女朋友，帮我应付一下我爸妈吗？”
“啊.……”何欢水眼泪汪汪地望着他。
“也不是不可以……”
“那走吧。”周则嘉突然冲她抬了抬下巴。
“去哪？”她懵懂地抬头。
“去教室。”
“去教室干什么？”她问。
“给你讲题啊，不然你蹲这儿哭一晚啊？”
少年挎起单肩包站了起来，走在她前面。她急忙抱着书包跟在他身后，踩在他长长的影子上。
或许她此时要的，只是他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