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
宗蓉所说不错,虽然我同宗屿来得也没有多晚,但到底是不比其他人到得早,因此虽然被她出言讥讽我也没有选择回击,而是笑着像殿内众人微微屈膝行了一礼,落落大方道:“长宁来迟让众位久等了,还望海涵。”
我姿态放的这么低,就算北齐王后有心为难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挂着虚伪的笑意安排我们坐下。
相比起来宗蓉就没那么沉得住气了,冷不丁吃了个软钉子的她满脸的不服气却又不能拿我怎么样,只好将气撒在了她的贴身侍婢身上:“没长眼睛的东西,没看到本公主渴了吗,还不快点奉茶!”
那侍婢年纪小,冷不丁被宗蓉这么一吼,整个人都如同筛糠似的颤抖起来。
一见她那没出息的样子,宗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抓起一旁的茶盏就砸到了那侍婢头上,滚烫的茶水浇到那侍婢脸上,登时烫出几个水泡,就这宗蓉还不解气,又抬脚去踹她。
我眉头紧皱,不曾想数年不见宗蓉的脾气不仅一点儿没收敛,甚至还愈发暴虐!再看在座众人的表情,皆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由此可见这种事情在北齐王庭并不罕见。
眼看那婢女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十分痛苦却又害怕再次触怒宗蓉,只能紧紧用牙齿咬着手臂拼命忍着,不一会儿,就有丝丝血迹从她的嘴角流出,我再也按捺不住,起身想说些什么,只是还不等站起来就被人拉住了。
“你拉我干什么?”我正在气头上,连带着对宗屿说话的语气也没那么和善,好在宗屿并没有同我计较,他微微侧身凑近我,压低了声音道:“宗蓉显然是在拿她的婢女撒气,等气消了也就没事了,可你此时若开口替那婢女出头,只怕那婢女的下场只有一个死字了。”
果不其然,宗蓉很快就气喘吁吁地停止了对那婢女的拳打脚踢,北齐王后对着一旁使了个眼色,立即就有宫人快步上前将那侍婢抬了下去。
“好了蓉儿,别为一个下贱的奴婢气坏了自己身子”,对于宗蓉的残忍,北齐王后不仅没有丝毫觉得不妥,反而还十分心疼地拉过宗蓉抱到怀里:“让母亲看看有没有伤到手?”
靠在北齐王后怀里一脸委屈的宗蓉像个巨婴一般令人生呕,我别过头,不愿再看那对母女恶心的嘴脸。
趁着转头的机会,我正好观察了一下殿内众人。
紧挨着北齐王后坐着的是最得北齐王宠爱的昭夫人。昭夫人一袭大红丝裙领口开得极低,白皙丰满的胸部呼之欲出,保养得宜的脸上一双丹凤眼微微向上飞起,再配上唇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说不出的妖艳媚惑。再看她头上华丽繁复的发髻,只以足金和红宝石的簪钗装点,更为她的妩媚添上一抹贵气,那气势,就连上首头戴紫金翟珠凤冠的北齐王后也险些压不住。
听闻昭夫人膝下已有一个公主:三公主宗灵,和一个皇子:六皇子宗介,照理说做了母亲的人多少会收敛一些自己的美貌,可昭夫人不是,她不仅丝毫没有压抑自己的美色,反而更加大胆地将其展露人前,此等勇气和洒脱着实令人敬佩!
只是今日众位夫人都带着自己的公主,怎么不见三公主的影子?我有些好奇,目光不住在殿内扫荡,找寻着三公主宗灵的身影。
可惜找了好一会儿却终究无果,倒是吸引了宗屿的注意力,他很感兴趣地凑上前来问我:“找什么呢?”
我学着宗屿的样子将头凑到他旁边,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不见三公主?”
闻言,宗屿展颜一笑,回道:“她啊,定是又赖床睡过头了,你且看着,估摸一会儿就来了。”
宗屿脸上的笑和平日里的很不一样,具体我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总之就是很不一样,而且……而且他的语气也很不一样,隐隐透着一股亲昵,十分亲昵的那种亲昵。
宗屿的反应让我对宗灵这个人更加好奇了。
果然宗屿话音刚落没多久一个紫色的身影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一边跑还一边哭丧着脸小声嘟囔着:“完了完了,今日定要被阿母骂个狗血淋头了!”
此时后宫众人连带宗屿早已在北齐王后的安排下来到了偏殿,预备一起用早膳。宗灵本想趁着宫女上菜的功夫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到自己座位上,谁知宗蓉眼尖,一看就看到了她不说,还坏笑着开口将众人的注意力全部都吸引到了宗灵身上:“灵儿,今日可是二皇兄携二皇妃进宫的大日子,你怎地来得这样迟?这事要是传出去了,只怕会让旁人觉得你瞧不上二皇妃呢。”
话毕,宗蓉装模作样地自袖口抽出手帕捂着嘴轻笑了一声,只可惜她肩宽体胖,原本颇具风情的动作放在她身上,真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这个宗蓉,整日闲着无聊只盯着旁人迟不迟不说,还故意要把战火往我和宗灵身上引,当真是又蠢又坏!我可不能默不作声任由她拿我当枪使!
只是还不等我出声反击那边宗灵就已经炸了,只见她立刻停下脚步、挺直腰板、双手叉腰气势十足怒道:“长公主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平日不睡到日上三竿起不来整个王庭都知道,哪里是什么瞧不上二皇妃?长公主明明知道还当着所有人的面信口胡诌,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啊?!”
说到激动处,宗灵甚至还向前又跨了两步,伸出一只手指着宗蓉满脸愠色,看起来像是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样子。
就这么短短一瞬,我立马喜欢上了这个泼辣的小妮子,甚至恨不得起身为她鼓掌叫好才是!
再看坐在北齐王后背后的宗蓉,方才还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现下见宗灵大有一副要与她拼个你死我活的意思,她登时像霜打的茄子一般泄了气:“我哪有什么居心,随口一说罢了,是你想多了。”
宗蓉明明其心可诛现下又不肯承认,还硬说是宗灵想多了,这口气宗灵如何能忍?只见她胸脯猛烈地起伏了一下,撸起袖子就要继续分说,这时,一个懒洋洋又带有威慑意味的声音阻止了她的动作:“灵儿。”
是坐在我和宗屿对面的昭夫人。
昭夫人唇角微勾,用柔若无骨的玉手轻轻向宗灵招了招:“过来。”
宗灵不服气地噘着嘴还想争辩,只可惜再次被昭夫人淡笑着打断了,昭夫人拍了拍身旁的软垫,用温柔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再次开口道:“坐到阿母身边来。”
宗灵冷哼一声甩了甩手,虽十分不情愿却还是挪动脚步坐到了昭夫人身旁。亲眼看着女儿坐下了,昭夫人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浅笑着让近旁伺候的侍婢给宗灵盛了一碗牛乳粥放到面前。
昭夫人之下对坐着北齐王庭另外两位夫人:三皇子的生母淑夫人和四皇子宗恒的母亲齐夫人,这两位和珠玉在前的昭夫人一比简直可以说是萤火之光岂敢与日月争辉了。
淑夫人早年丧子,年纪虽比昭夫人还要小上两岁,可看起来竟像是要比昭夫人老十几岁似的,她一身十分素雅的衣物,头上、面上也不做任何装饰,整个人如同失了魂魄一般呆呆地坐在那里,有人问她话她也要半晌才能有所反应。
齐夫人的装扮也极朴素,不过比起淑夫人还是要好一些,最起码头上戴了些珠钗、嘴唇和脸颊也用了口脂,不管是谁开口说话她都温柔的笑着听,时不时还点头以作回应,看起来极好相处的模样。
两位夫人之下坐着的是一些品级较低的嫔妃,打眼一瞧比较出众的有二公主宗汐、五公主宗琦和七公主宗玥的生母华婕妤,许是因为一连生了三个女儿的缘故,她在北齐王那里并不受宠,因此只得了一个婕妤的位份,不比旁的有成年皇子傍身的嫔妃。好在她看着也不像是很有野心的样子,抱着自己不过一两岁的小女儿不住逗弄着,自得其乐。
在她身旁,二公主宗汐穿着一件浅蓝色银纹绣兰花的上衣,下*面是一条鹅黄绣白玉兰的长裙,头顶一支镂空兰花珠钗与上衣呼应,一张俏脸娇媚如月,嘴角挂着恬静的笑容与母亲一起悉心照料着幼妹。
五公主宗琦的为人处世则与母亲和姐姐截然相反,只见她不安分地在座位上扭动着,一会儿吹捧宗蓉花容月貌让她自愧不如,一会儿又说宗灵性子活泼让她着实艳羡,只可惜她空有一颗左右逢源的心却没有一丁点眼力见儿,在宗蓉和宗灵之间左右摇摆变幻不定,最终两边都没讨得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