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
我到的时候韩渊正守在门口,见我过来他明显有些意外。看来宗屿现下正在书房与人议事。
我扬扬下巴,示意玉珠将手中的食盒递给韩渊,随即转身准备离开。
韩渊的面色早在一瞬间就已经恢复如常,见我要走他连忙上前恭敬向我行了一礼,开口拦道:“二皇妃稍候片刻,属下这就进去给殿下说您来了。”说完,也不等我开口拒绝,韩渊已经小跑着进去了。
我无奈摇了摇头,只好站在原地等他回来。
没多少功夫书房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宗屿大跨步走了出来,韩渊紧随其后。
透过宗屿和韩渊的身影向内望去,书房里的宗扶对着我微微点了点头。边关告急,宗介早已领兵出征,此时王城内宗屿能信得过的人只剩下了一个宗扶。我象征性了对着宗扶回了一礼,撤回眼神,宗屿又惊喜又不知所措的脸庞已经近在眼前。
“长宁”,宗屿在离我一步远的地方站定,他的身体肉眼可见的有些僵硬,像是十分紧张的模样:“你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看着宗屿不复往日神采飞扬反而一副踌躇着不知该如何是好的颓败模样,我不由得鼻子一酸,眼眶红了大半。见我难过,宗屿急忙上前想要哄我,然而在指尖即将触及我的那一刹那他又犹豫着停止了动作。
“对不起”,宗屿深深垂下头去,沉重地叹息了一声。我知道他现在恨不得自己能穿越到过去,让一切都从头再来。
只可惜……
我哽咽着没有接话,沉默着转身从玉珠提着的食盒里端出一盘桂花糕递到宗屿面前,语气僵硬开口问道:“知书姑姑新做的,你吃不吃?”
闻言,宗屿猛地抬起头来,眼底闪过一丝惊喜。看着眼前的桂花糕和一脸别扭的我,他一边伸手接过盘子一边不迭点头回道:“吃!我吃!”然后就像饿狼吞食似的将盘子里的桂花糕席卷一空。
韩渊心疼宗屿干吃桂花糕会噎着,连忙快步跑进书房端了杯茶出来。然而宗屿接过茶杯并没有直接送入口中,而是可怜巴巴地盯着我,像是在用眼神询问我他能不能喝?
见宗屿这副模样,我终是再也忍耐不住,成串的泪珠顺着脸颊扑簌簌滑落。
宗屿虽说一直不受宠,但他再怎么说也是一介皇子,锦衣玉食天之骄子,何曾在他人面前这么低声下气过?更何况壮儿已经两岁半了,也就是说花娘的事至少是在三年前发生的,那时候他还不认识我呢。
想到此处,再想想和我在一起之后宗屿的表现,我终于下定决心不再为这件事钻牛角尖!
终于想通了的我不在乎身边还有其他人,一头扑到宗屿怀里紧紧地抱着他泪如雨下。
过去的事情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我们能做的就只是着眼当下,共同去面对已经到来的风风雨雨。
我和宗屿和好如初之后他也终于打起了精神去对付宗恒,至于花娘和壮儿则被宗屿安排着住在了离皇子府不远处的一座院子。那院子我曾偷偷去看过一次,地方虽然不大但却胜在干净雅致,花娘和壮儿两个人住完全绰绰有余了。
宗屿还安排人给壮儿找了启蒙先生教他识字,圆乎乎的小儿摇头晃脑地跟着师傅读书还挺可爱的!
“皇妃,咱们该回去了”,就在我扯长了脖子笑嘻嘻看着壮儿被教书先生用手中的戒尺敲醒的时候,一旁的玉珠温声提醒我道:“听说王城最近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了许多灾民,身上都带着疫病,可得当心呢。”
疫病?
眼看天气渐渐热起来了,若这种时候出现大规模的时疫可就不好收拾了。晚上用膳的时候我把疫病的事情跟宗屿一提,他也是一脸沉重:“此事已有朝臣上报父王,父王这两日正在选定处理此事的人选。”
“会选你吗?”我开口问道。
宗屿面色沉重摇了摇头:“不一定,宗恒这两日蹦跶得很欢,不过我会尽力一搏的!”
我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暗自在心底求神佛保佑,希望宗屿能够得到这次机会。我倒不是为了让宗屿抢功,而是此事若是交由宗恒主理,只怕他根本不会在乎那些难民的死活。
第二日宗屿下朝回来后脸色十分难看,一看他这个样子我就知道我们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简直是愚蠢至极!”宗屿一边不带名不带姓地骂了一句一边踹了一脚一旁的椅子,上好的黄花梨木椅瞬时就在他的脚下四分五裂,死状惨烈。
我重重叹了口气,别说宗屿了,就连我都想骂北齐王是个老糊涂!
宗屿的怒火在听到宗恒下令命人将那些难民不管是否染病全都赶到城郊的一处破庙等死时达到鼎盛,当下他也顾不上北齐王不许他插手此事的命令,骑上马带着人就去找宗恒理论了。
宗屿刚走没多久府外就有人报说是有个蒙着脸的姑娘在府门口求见,一听到“姑娘”这两个字我瞬间又想到了花娘,忍不住头皮一麻脱口而出问道:“有没有带孩子来?”
孩子?前来报信之人一下子被我问糊涂了,满脸茫然答道:“启禀皇妃,奴才……奴才没见到什么孩子……”
没有孩子就好!我松了一口气,命人将那女子带了进来。
很快,一个被面纱从头到脸裹得严严实实的妙龄女子在下人的带领下聘聘婷婷地走了进来,一看见那个身影我立时就认出了来人是倾颜。
“倾颜姑娘?”我有些疑惑,不知道倾颜突然跑到皇子府来找我干什么?还将自己包得这么严实……
一见我倾颜立即跪下向我行了一礼,随后抬手揭下脸上的面纱。随着她手的动作,她倾国倾城的美貌逐渐显露人前,在看见她脸的那一瞬,我很明显地听到了身后的玉瑶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过倾颜并没有心思理会她的容貌带给众人的震惊,而是一脸焦急地看着我乞求道:“二皇妃救命,世子出事了。”
什么?!!我腾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快步上前抓住倾颜的手臂追问道:“莫子陌出什么事了?”
倾颜眸底难掩慌乱,但语气还算镇定。原来莫子陌自前几日将我送回府之后就开始干咳不止高烧不退,一开始众人只以为他是感染了风寒,可一连吃了好几服药都不见一点起色,再加上城中有疫病的传言开始尘嚣日上,倾颜和达叔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另请了大夫进府一看,莫子陌竟然真的染上了时疫!
“大夫说接触过染病之人或是和染病之人同寝同食过才会被传染,可世子根本没有接触过那些难民,平日里的饮食又有专人照管,使用的一应器具也都再干净不过,怎么会突然染上时疫呢?”倾颜面上的焦急不似作假,看来她是真的对莫子陌动了真心。
不过说起有没有接触过染病之人,那日那个险些撞到我又被莫子陌挡了回去的男子好像就是面色潮红干咳不止!
想到这里,我立即命人去查那男子的下落,不管一切只是巧合还是有人存心作恶,找到那个男子并且阻止他继续将疫病传染给更多人都是重中之重。安排好一切我亲自将倾颜从地上扶了起来,既是安抚她又是给自己打气说道:“莫子陌是练武之人,身强体健,他一定能熬过这一关的,放心!”
听了我的安慰,倾颜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我又继续开口说道:“你先回去,和达叔一起照看好莫子陌和莫府,我这就进宫去见昭夫人,请她派个王庭的御医去给莫子陌看看。”
倾颜立即点头应下,重新用面纱遮挡好容颜快步离开了。
我一早就派人给白兰送过消息了,因此我还未进宫昭夫人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只是北齐王临时找她她没能在宫中等我,不过她特意把白兰留在宫里,只等我来将御医接走。
“这是夫人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御医,二皇妃尽可放心”,白兰亲自将我和御医送到宫门口,趁无人注意小声提醒我道。
对于昭夫人的恩情我不胜感激,我郑重其事向白兰行了一个谢礼:“劳烦姑姑替长宁好好向夫人道个谢,今日情况紧急,来日长宁定亲自入宫叩谢夫人恩德!”
白兰侧身避过我这一礼,亲手将我扶起宽慰道:“二皇妃不必如此客气,夫人常说和二皇妃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您快带着御医去看看莫公子吧,旁的以后再说。”
我点头应下,不再多说什么便急忙带着御医上了马车赶往莫府。谁料当我来到莫府门前时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竟有一大批官兵将莫府围了个严严实实,坚决不允许任何人出入,就连二皇子府的马车也不得通行。
我知道莫子陌染病的事情才不过一个半时辰,宗恒的人马已经将莫府围起来了,说这一切纯属巧合?鬼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