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只有两个人的房间里，四目相对的瞬间生发出无数暧昧又模糊的情愫，面对他长久专注的凝视，赵沐清先躲闪了，她用笑声掩饰着自己的紧张害羞，赶紧问：“江总您醒了？要喝水吗？”说着端起早已晾好的一杯温水，又顺手帮江霖垫了下后背的枕头，好让他能坐起来靠着舒服一些。
江霖温柔地点头，喝了赵沐清递过来的温水，“谢谢。”他说，却刻意避开了赵沐清的眼睛，伸手摸索着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您是在找手机吧？”赵沐清拿起放在桌上的黑色手机，递给江霖，关切道：“您这刚做完手术就先别管工作上的事儿了，好好休息休息吧。”
江霖居然真的乖乖听话，又把手机交给了赵沐清，微微闭上眼睛继续休息。赵沐清则拿起一本书借着窗边照进来的太阳光心不在焉地翻看着，时不时偷偷看一眼闭上眼睛熟睡的江霖，怕阳光晒到他干脆搬了一把椅子就坐在他跟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太阳光。
时光静悄悄地流逝着，赵沐清看个书的功夫把自己成功看困，坐在椅子上睡着了。途中江霖醒来，一脸宠溺地看着她，艰难地起身把一条毯子盖在了小姑娘的身上，然后就这样侧躺着看了她好久好久，觉得她睡着的样子真的是可爱极了。
然而这样岁月静好的两人世界还没多久就被叶陈杨的到来打破了，他还是一贯的浮夸作风，派人买了一堆鲜花水果和大包小包的补品浩浩荡荡地来到医院，连墨镜都舍不得摘掉。
“小赵，听说是你把江总送到医院的，这回你也算是江总的救命恩人了。”叶陈杨透过黑色镜片看着睡眼朦胧的赵沐清。
显然，赵沐清脑子还没缓过劲儿来，她茫然地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叶陈杨竟然很勇敢地说：“叶总，您小点儿声，别打扰到病人休息。”
叶陈杨气不打一处来，正想现场发作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好歹的新员工，但回头瞥了一眼病床上的江霖，到底还是忍住了，握紧拳头怒气冲冲地离开了病房。
等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注意到还在生气的赵沐清，江霖笑了笑温柔地说：“其实时间久了你会发现，叶陈杨这个人也不坏，只是很多时候他选错了表达方式，跟他个人成长经历有关。”
“真的吗？”赵沐清一脸的不可置信。在她目前的印象里，这位叶总简直无比令人生厌，傲慢不讲理，像极了电视剧里的纨绔子弟。
“是真的，我怎么会骗你呢？”江霖微微歪着头，一束阳光正好照在他的脸上，头发、眼睫毛、眉毛都染上了淡淡的金色光芒。
“他长得真是好看啊！”赵沐清心里暗暗嘀咕，看向他的双眼逐渐着了迷，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纵使在职场摸爬滚打数十年的江霖也被这炙热的眼神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微微低下头，不自觉地挑了挑眉。
赵沐清这才意识到自己把人看害羞了，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拿起手机，假装开始刷屏幕，当她望向别处时，江霖又忍不住偷偷看着她……
一周后，江霖去公司上班，继续是那个众人口中冷漠又寡言少语的霸道总裁，无论什么样的事情似乎都无法调动他的情绪变化，只有一个人除外。
咚咚咚，赵沐清抱着两瓶冰镇糖水来到江霖办公室，“江总，公司前台那里发降暑饮料呢，我给您也拿了，看看喜欢喝哪一个？”
几乎是出于本能，江霖头也不抬地说：“谢谢，我不喝了。”用顾眉的话来说就是江总这个人不食人间烟火，从来不接受公司任何人的零食投喂，久而久之也没人再敢接近他。
赵沐清有些小失望，她明明记得住院期间江霖还挺喜欢喝医院熬的那种绿豆汤，所以特地跑去前台拿……“那，好吧。”她默默往出走。
“等一下，”江霖终究还是不忍心辜负小姑娘的好意，他从电脑前抬起头温声道。
赵沐清开心地回头。
“我要喝绿色那杯。”江霖说。
“好嘞，那我给您放这里了。”赵沐清把绿色杯装的饮料小心放在江霖的办公桌上，抬头对上江霖的眼神，看到他露出一个很温柔的微笑，心里更开心了。
出来的时候，顾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难道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江总居然接受你拿的饮料？不对，可能是怕你尴尬才这样的，我敢打赌他是不会喝的。”
那天下班的时候，赵沐清透过玻璃清晰地看到江霖桌上那瓶饮料已经空了瓶，他真的喝掉了呢。
*
“赵沐清，你来一下。”某天下午，江霖突然发了这么一条消息。于是刚坐下没多久的赵沐清赶忙进去询问：“怎么了？江总？您找我有事？”
江霖的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尴尬，小声说：“你过来帮我看看这个表怎么弄？”
“哦？”赵沐清走过去，站在离他只有一个拳头不到的位置，紧张兮兮地看着他打开的那个表。
赵沐清的余光瞥到江霖的手指修长白皙，是那种骨节分明的很好看的手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能牵到他的手呢？
“你看这个打开之后就是这样了……也不知道……”他的声音好温柔，赵沐清有点儿恍惚了，努力克制着自己已经紧张到手心冒汗的激动心情。
原来是公司的日常预算表，这种琐碎又麻烦的工作居然也要江总自己来做，赵沐清顿时化身小助理，想着自己可得一定帮他处理好这个事情。
“我看看哦。”她边说边接过了江霖的鼠标，就在离他很近很近的地方研究这个看上去简单却又有些复杂的表单。
江霖此时像个小学生一样乖巧地坐在一旁，竟然有些手足无措的茫然，他顺手拿起放在桌上的一份文件假装认真在看，其实什么都看不进去，注意力都被身旁的小姑娘吸引了。
赵沐清真的是用了洪荒之力，绞尽脑汁研究这个表单，可是新入职的她对于公司的一些流程还不是很熟悉，最后只好抱歉地跟江霖说：“不好意思，江总我忘记怎么弄了。”
江霖似乎比她更尴尬，微微红着脸说：“没事，那我再去问问别人好了。”
听到“别人”两个字，赵沐清就像是被刺激到一样，她立刻说：“不用麻烦去问别人了，不就是弄这个表嘛，我去研究一下，等会儿就来帮您接着弄。”
江霖微微愣住，点头说：“好。”
赵沐清回来后就请教顾眉，研究了好半天才终于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又主动去找江霖帮他处理好了预算表。
看到江霖放松信任的表情，赵沐清觉得自己像是完成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她喜欢这种被江霖需要的感觉，他们之间又多了一些微小却又美妙的联结。
*
早上起来的时候，赵沐清感觉整个人都没力气，腹部隐隐作痛，才发现是来大姨妈了，连忙吃了一片布洛芬。
到了快要上班的时间，痛经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更加重了，看这样子是没法去公司上班了。可是今天周一，下午有部门例会，不去的话感觉不太好，还是先问问领导的意见吧。
“江总，不好意思我今天身体不舒服，所以下午的例会估计是没法按时参加……”还没等赵沐清说完，电话那头江霖就果断干脆地说：“那就不开了！”
“那就不开了？”赵沐清一脸懵，上周不是特意强调周一要开会吗？这就不开了？是因为我的缘故吗？想到这里赵沐清暗自窃喜，都能想到江霖在说出这句话时的表情。
甚至她有点儿期待江霖是不是会出于关心问候她几句，然而惜字如金的江霖根本说不出口那样关心的话语，他沉默、克制，不动声色，迅速挂断了电话。
*
江霖第二天来上班路过赵沐清的工位时，特意看了看她，趁她没发现迅速回头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身后的灯光亮起的瞬间，赵沐清就知道是他来了，赶忙坐直了身子，忍不住想要回头看一眼他，却又不敢看，被他发现怎么办？可她终究战胜不了强烈的好奇心，故意把笔掉在地上，弯腰去捡的瞬间悄悄透过玻璃墙看了看坐在里面的江霖，他今天穿了很简单的白色T恤，可是却很好看，干净清爽，有种白衣少年的味道。
“小赵？你钻桌子底下干嘛呢？”
“啊？我……”赵沐清匆忙站起来，却被桌角磕到了额头，让过来找她的人事小姐姐哭笑不得。
“笔掉了，我捡一下。”
人事小姐姐拿出一份转正申请表放在赵沐清桌子上，“这个你今天抽空填了吧，记得让你们江总签字。”
“这个？”赵沐清记得距离自己转正还有一个月时间呢。
“恭喜你可以提前转正了，江总特意嘱咐我们早点给你走完手续流程，看来他对你很满意呢。”
“哦。”赵沐清看着这张表，又回头看了看坐在办公室的江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情绪。
午饭时顾眉又开始八卦起了江总，“诶，小赵你知道吗？江总可是出了名的外貌协会会长，之前来面试的人如果不好看，江总头都不带抬的呢。”
“呃……”赵沐清回忆起和江霖的第一次见面，他当时不止抬头看她，而且看了蛮久……
顾眉继续说：“所以呀，你长得这么好看，江总一定特别喜欢你。谁不喜欢好看的人呀，光是坐那儿都很养眼。”
“啊哪有……我……还好吧。”赵沐清嘴上谦虚着，心里却对自己的颜值挺自信，别的不说，真得感谢爸妈给了一副好皮囊，从小到大她因为眉眼深邃，五官精致总是被人当作混血儿，还有说她是新疆姑娘的，总之颜值这块从来没输过。
“不要谦虚啦，我要是长成你这样做梦都会笑出来的，真的。”顾眉很认真地看着赵沐清说，“话说回来，你和江总要不要考虑一下呀，我真觉得好般配。”
这话吓得赵沐清哪敢接茬，只顾着低头吃饭，可她心里想的却是：江霖也会这样认为吗？他是不是真的也喜欢我呢？
*
这天江霖在看面试候选人的简历，正好赵沐清进来跟他确认会议时间，于是随口问她：“认识***吗？”
赵沐清摇摇头，表示自己压根就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江霖拿起另一份简历，又问：“这个人呢？”
这回赵沐清有点儿印象了，好像是听到过，但跟人家也不是很熟悉，毕竟之前一起工作的时候也没有太多交集。
“她比我年长，也比我工作经验丰富，有个五岁的儿子，我们那会儿其实聊得并不多，没太多共同语言。”赵沐清如实道来。
江霖又问：“**呢？”
“哦这个人也比我大，那会儿还总是跟他请教一些问题。”
赵沐清其实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无意识地说着对方和自己年龄的差距，暗示他们平时生活社交都很少交集，可江霖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他冷冷地问：“所以，你觉得多大年龄算大呢？”
“啊？这个……”赵沐清被这突然的一问怔住，心想这个和面试有什么关系吗？而且我自己觉得多大算大有什么用，这事儿也不是我说了算呀，于是没想太多就说了一个年龄数字，江霖听完闭上眼睛很失落的样子。
赵沐清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江霖没说出口的隐藏意思，他是不是觉得我会介意他的年龄呀？江霖比赵沐清大了整整十一岁，可他是那种完全看不出真实年龄的人，衣品佳，气质好，又常年健身，跟赵沐清站在一起的时候满满的青春少年气息。
啊啊啊啊，赵沐清回过神之后懊恼不已，真的好想立刻冲进去告诉江霖，年龄根本不是问题，可是这样的自己不会太唐突吗？只希望江霖不要介意她随口说出的话，甚至赵沐清还在朋友圈发了一长段从网上粘贴过来的句子，大概意思就是所谓的年龄从来不是问题和借口，这样江霖看到后就不会那么介意了吧。
当然这一切都是赵沐清的想象，江霖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完全猜不透，这个谜一样的男人总是隐忍又克制，时而让赵沐清遐想连篇，时而又让她退而却步，不敢逾越雷池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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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要选新一任代言人，顾眉拿着几位候选代言人的资料给江总看，结果江霖只是随意翻了翻就放到了一边似乎不太满意的样子。
这几位候选人是赵沐清和顾眉花了整整一周时间又是做背景调查确认对方有无塌房可能，又是做市场调研找到最匹配星辰的代言人，甚至周六日都没有休息，本以为这事儿今天就能定下来，但现在看着江总的反应估计是没戏。
赵沐清也有些云里雾里了，这几位候选人已经是时下这些新生代偶像里最优质的几位，也不知道江霖到底想找什么样的代言人。
“江总您是觉得哪里不合适吗？”
江霖挑了挑眉，反问道：“你觉得呢？”
赵沐清也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于是大着胆子回答：“我觉得都挺好的呀，他们长得又帅，又有代表作，挺适合星辰的。”
“长得帅？”江霖问，“你觉得他们长得帅？”
“嗯。”赵沐清点点头，也不知道江霖为什么这么问，从普通大众的审美角度来说，这几位代言人确实挺帅的。
“我们星辰要选的不是什么帅哥，而是真正有内涵又符合星辰本身气质的代言人。要找到这样的人。”
就在顾眉和赵沐清一筹莫展之际，顾眉突然来了一句：“江总，我觉得您就很适合，低调内敛，年轻有为，要颜值有颜值，要才华有才华，咱们星辰的代言人非您莫属了。”
江霖面不改色，只觉得顾眉在说胡话。
赵沐清也跟着附和道：“对呀江总，顾眉说得对，您可比刚才那几个小鲜肉帅多了，有魅力多了，原来我们要找的人就近在眼前啊。”
面对这样夸张的吹捧，江霖实在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无奈道：“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顾眉还在小声悄悄跟赵沐清说，江总今天好可爱呀，从没想过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赵沐清远远看着江霖的背影，回味着他刚刚的那个表情，确实挺可爱的，可等她回到工位后发现江霖又成了那个没什么表情的生人勿近脸，真是个善变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