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黎锦道：“我家以前是养鱼的嘛。现在家里破产，连鱼塘都没了，我只能做点小吃到市场上叫卖，所以就遇到您了。”
连琥道：“你也没必要用‘您’称呼我，我们既是朋友，你用‘你’称呼我就行了。你若是愿意，我叫你小鱼，你叫我虎妞可好？”
并不好，黎锦想。但她又没法拒绝，只得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
连琥又道：“你家现在过得很辛苦吗？”
黎锦道：“习惯了也还好啦。再说就算辛苦，也只能坦然接受，更勤勉些罢了。家里穷就是现实，不接受又能怎么办呢？”
连琥道：“这里是十两银票。你且拿去花吧。”
连琥的手笔过于豪迈，黎锦不由得吃了一惊。
黎锦道：“这怎么能行呢？只是一大锅糖雪球，实在不值这些价钱。”
连琥道：“我说值便是值了。”
黎锦轻轻叹气，道：“谢谢你了。”
连琥道：“谢什么，这只是我付的钱而已。你也给了我货物，并非是我的馈赠。”
黎锦道：“实在不得不多谢莲湖郡主。这十两银票真的救我一命了。”
在黎锦的印象里，十两银子可能买不起像样的宅院，但应该可以租下一套很像样的房子一两年吧。
大杂院的房子，想来也是租的。
黎锦已经盘算好了，回家之后，便去找庄宅牙人，打听哪里有合适的宅院可以出租。
这大杂院的环境，虽说不至于到一天也待不下去的地步，对黎锦来说，也算是度日如年了。
连琥道：“能帮上你的忙倒是很好。”
黎锦道：“多谢莲湖郡主。还有什么事吗？”
连琥一时没弄清楚黎锦的意思，道：“暂时没有了。你有什么事吗？”
黎锦道：“我想告辞了。”
连琥道：“这就要走？我们根本没说几句话呢！”
黎锦叹息道：“我眼下实在是忙碌得很。就算今天没法卖‘糖雪球’，我回家也有大批大批的事情要做没做的啊。”
连琥道：“这样啊。虽然舍不了你，但你就先回去吧。对了，等等……”
连琥伸手召唤了不远处的侍女，对她说了些什么，才说道：“你先等会儿。”
黎锦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便点点头，乖乖等着。
过了一会儿，一个侍从模样的男子，提起一口锅过来了，正是连琥昨天拿走的那一口。
连琥道：“我想了想这口锅对我还是没多大用处，送给你吧。但我之前买下它时所花的钱，你就不用还给我了。”
黎锦道：“啊？真的吗？这也太不好意思了。”
连琥道：“毕竟我也不是能用得上这种东西的人，不如还是还回去吧。”
黎锦很高兴，道：“实在只能再多谢莲湖郡主了。”
连琥道：“你手上那个‘放行’证明，应该永远有效。除非我死了，那时另说。”
黎锦道：“不会的，莲湖郡主必然是长命百岁，多福多寿。”
连琥道：“这些客套话，没必要多说。你若有急事，可以走了。”
黎锦点点头，又轻轻对连琥施礼，道：“那我先回去了。谢谢莲湖郡主。”
连琥忍不住道：“咳，你不需要用封号称呼我的。”
黎锦想了想又道：“郡主，明天还需要我做的‘糖雪球’吗？”
连琥道：“暂时不用送了。你不是说‘糖雪球’影响牙齿，虽然好吃，实际上对健康并不利吗？”
黎锦道：“是的。确实如此。莲湖郡主就是喜欢，也不能连连多吃。”
连琥道：“等我什么时候再想吃的时候，你再带‘糖雪球’来吧。”
黎锦道：“我知道了。多谢莲湖郡主。”
连琥道：“我虽然暂时不需要你带‘糖雪球’过来，但我欢迎你随时来找我聊天喝茶。你若是开发出了新的零食，也可以拿来我这里，我给你高价买下。”
黎锦苦笑道：“高价便免了，莲湖郡主若是愿意照顾咱家的小本生意，我自然将感激不已。”
连琥道：“我很期待。你可以走了。”
黎锦道：“多谢莲湖郡主。那我先告辞了。”
说罢，黎锦转身就走。
可算出了英亲王府别院，黎锦也松了一口气。
这个院子虽然是自己的老家，但待在这里，却是真让黎锦坐立不安。
想起这里是自己从小长到大的地方，却已经归了别人家，是一件伤心之事。
连琥过于热情，总是想为黎锦做点什么安排，而黎锦并不希望被别人安排这样的事情，是另一件伤心之事。
但最让黎锦难受的事情，就是知道了对方是自己的半个仇家，而且只有自己知道这码事，不能说破，还要瞒着对方，这感觉可是太不好受了。
其实还有另外一些让黎锦觉得难受的地方，但是她一时想不起来都是哪里，只想赶快离开求个清净。
出了英亲王府别院，黎锦又是直奔市场。
她花了五十文钱，买了两大块肥瘦相间的猪肉。
黎锦本来想买五花肉的，但这是猪身上最好吃的部位之一，早早便已卖光了。
她只得买了普通一些的有肥有瘦的肉，这种肉没有五花肉香，但也还凑合。
买了猪肉，黎锦便有些匆忙地赶了回去。
今天，黎锦也不想再做些什么东西出去卖了。她只想快点回家做饭，解决午餐晚餐的问题。
回家和父亲以及阿诚打了招呼，连休息的心情也没有，黎锦便立刻开始处理起食材来。
依然是先稍微清洗了一番猪肉，切成与核桃差不多大小的肉块，投入到了锅里装着冷水、等待沸腾的锅中。
这次，比平时焯水的时间要稍微长一些。过一会儿，再捞出来，用清水清洗。
再倒出锅中的水，把锅清洗干净。
继续烧热锅，到锅中的水都被烤干的时候，就把特别肥的肉先放进锅里，加少许净水继续加热。
这时，肥肉中的油脂便会逐渐从肉中分离出来。
用勺子按压肥肉，让油脂更快地从肥肉中压榨出来的同时，将被炼出的猪油不断用勺子舀到一个干净的空碗里，等肥肉不怎么出油的时候，再停下来。
黎锦奢侈地将几匙西洋白糖加入油中，开始炒糖色。
她一直极其认真地注意看糖在油中的变化，颜色越来越像蜂蜜、还不停冒出泡泡的时候，就炒好了。
这时再将剩下的猪肉都加入到锅里，开始翻炒。
就连瘦猪肉也渐渐跟着出了些油的时候，黎锦往锅里加些热水，黄酒，山里红，便盖了锅盖。
特意加热水，是为了防止猪肉遇冷收缩，变得干柴发硬。
加入黄酒是为了去腥、去除猪肉异味以及适当提鲜。
山里红性质极酸，加入山里红或山楂的情况下，肉类更加容易被炖烂。
炖肉要一次性加满水，如果中途水烧干了，才想起再多加些水补救的话，就比不上一开始就加足了水炖制出来的炖肉美味了。
黎锦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又几刻钟，眼看猪肉上的肥肉就像豆腐或是脑子一样，碰一下都颤颤巍巍，这时，一看就肯定熟透了。
出锅前再加些盐和胡椒粉调味，一大锅红烧肉就这样制作完成了。
有些人会喜欢用酱油而不是盐来调味，但黎锦听说用酱油来调味，吃起来不如用盐与炒糖色做出来的味道纯正。而且，大杂院里也没有酱油可以借用。
与其同时，黎锦在炖肉间隙蒸制的米饭也快要熟了。
红烧肉虽然做的很多，但依然不够整个大杂院的人吃的。
所以黎锦想出的办法是，每个碗里都盛上几块红烧肉，再用白饭盖上。
纯粹吃红烧肉还吃不起，但当成小菜来分发到每个人头上，感觉还是够用的。
决定了今天要把红烧肉埋在米饭下面之后，黎锦觉得有些单调，又决定为正餐加一些蔬菜。
黎锦今天回来、快到家的时候，居然在路上捡到了一大把小白菜，也就是大白菜的幼苗。
不知是谁丢在这里的，也许是买的东西太多，从车上之类的地方掉落的吧。
黎锦觉得这些用来做炒菜的材料已经非常不错了。
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自己的运气真好。黎锦时不时便要感叹一次运气这件事，但这也没有什么用。
她依然经常会觉得，自己的运气相当一般，只是偶尔会突然变得非常幸运就是了。
她将清洗过的小白菜，切成了介于碎块与大块之间的形状。如果是比黎锦还要细心的人，应该会把菜叶与菜帮也在切菜的时候分开吧。但黎锦不是那么精细的人，她直接全切在了一起，这样还能节省一个大盆。
锅里倒上之前炒猪肉炼出的猪油，油热后便把小白菜倒进去，开始翻炒。
小白菜是很容易熟的蔬菜，炒得时间长了就会大量出水，口感变得像炖蔬菜一般乏味。
所以小白菜炒制的时候时间不能太长，翻炒时感觉猪油完全包裹住小白菜的时候，就马上撒盐，快速盛出。
速度慢一些的话，锅里的温度还会持续升高，这样小白菜就会出水不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