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号
“二皇子妃!你没事吧!”
沛芸顾不上自己一身伤痕,忙去搀扶跌落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二皇子妃。
贺纸鸢迷迷糊糊间苏醒过来,入目的便是尘土飞扬的山路和身上的锦衣玉袍。
贺家一向主张节俭,最是抵触铺张浪费,所以穿的衣服向来算不上华贵,顶多是舒适。
贺纸鸢几乎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的衣服。
沛芸知晓这二皇子妃向来骄纵,虽是婢女出身可因攀上了二皇子这位高枝,如今算是平步青云,还如愿怀上子嗣,简直是令府中其他侍女羡慕不已。
“你叫我什么?”贺纸鸢抬手扶着额头,感觉着额心差点便要裂开一般的疼痛,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涌进了自己脑子里。
沛芸一愣,慌慌张张的去扯贺纸鸢的衣服,一张小脸上眼泪欲掉不掉,甚是可怜:“皇子妃,你莫要吓我,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二皇子必定不会放过我的!”
二皇子,二皇子妃。
她不是没听过这个二皇子的名号,说来凑巧的应该是前日自己随着祖父进京参加宴会之时,有幸见到了传闻中的二皇子殿下。
贺家是书香门第,祖籍金陵,距离京城那是十万八千里,贺纸鸢和亲姐姐贺蕙兰自小被养在祖父身边,一举一动皆是大家闺秀,但因父亲在京城当差,是当今正六品官员太学博士,颇受圣上重用,所以特地请了贺家一同赴宴。
其实贺纸鸢上头还有两个哥哥,长兄贺云萧志在四方,孤身一人走天下,体会民情。二兄贺煜宁早早成了亲,如今在金陵书苑当差,去年刚生下一个女儿,宝贝的不得了,堪堪有超过宠爱她的架势。
不过她也很喜欢那个如同粉面团子一般的小娃娃就是了。
但这次姐姐忙着出嫁,只有自己陪着祖父进京看望父亲母亲和参加宴会。
二皇子的名声,可以说是她一个不是京城的人都知道的,二皇子是从前皇上喝醉之时和一位宫女所生,二皇子虽降世,但生母却下落不明。
只是一介宫女,也无人在意。
皇上子嗣众多,也不会在意一个宫女生的儿子,久而久之二皇子孤僻乖戾,残忍无情的消息家喻户晓,据说他十二岁时生擒一只猛虎,十四岁时亲手打死看着自己长大的侍卫,十六岁时差点杀了自己的亲弟弟十一皇子,十八岁时和自己府上的丫鬟苟且,二十岁的时候将人娶了回来。
可在二十二岁的时候,二皇子妃在生完孩子不足两年的时间被二皇子亲手掐死在了后院。
自此以后,众人皆知,二皇子凌墨初不顾念人情,饶是为自己生儿育女的人也能轻易杀死。
此后凌墨初声名狼藉,不受皇上喜爱,受其他皇子排挤,百姓唾骂。
几年后,贺纸鸢见到了这位传闻中的皇子。
他一身黑衣,玉白的肌肤上几乎没有血色,就算隔得远贺纸鸢也知道他有一副好皮囊,下巴上的一颗痣平添一份魅惑,他那凉薄的眼神却与传闻中的一样。
贺纸鸢在心中叹息,果然是从前就算名声不好也能被京城贵女争相追捧的二皇子殿下,只是二皇子妃死后,贵女们才歇了心思。
谁也不是傻子,不可能为了一副皮囊,连命都不要了。
陡然间,凌墨初像是察觉到了一丝柔柔的目光,他漫不经心的扫过来,因为名声在外,鲜少有人敢上前打扰他。
他就坐在那里,遗世而独立,若是不去想他干的事情,应当是个风明月朗的贵公子。
然,如今他看向贺纸鸢的眼神中藏着一丝打量,剩下的,贺纸鸢不敢多看。
她一个在金陵家家户户夸赞的名门闺秀去和一个这样声名狼藉的人有交集,不如杀了她。
她与姐姐被祖母一手教导出来,在金陵也有“贺家有两女,千金难求娶”的名声,她才不会辜负祖母一番苦心,自作孽。
只是参加完宫宴出来以后,她便在府邸熟睡之后,醒来就到了这里。
贺纸鸢消化了一下前世今生,看了眼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尽力将胳膊塞给了身边的沛芸:“扶我起来。”
沛芸连忙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战战兢兢的将人扶了起来,若是晚了恐怕二皇子妃又要生气了。
不远处传来叫嚷的动静,是京城的禁卫军来了,人来的倒是快。
今日二皇子妃依照惯例,要去城外的寺庙里求平安,这是为了还未出世的小郡王求得,就算二皇子妃身份低贱,平日里也算不上端庄,但是老祖宗的规矩不能破。
今日一大早,二皇子妃便骂骂咧咧的扶着肚子上了马车。
打头的林统领一眼就看见了这个全京城中的笑柄,当今二皇子明媒正娶的皇子妃,皇子妃从前是个侍女,没有名字,乃是皇子府最低贱的洒扫宫女。
却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当上了皇子妃,后来更是因为不懂规矩,闹出了不少笑话,直到如今怀了皇嗣才堪堪无人敢惹。
“二皇子妃,您没事吧。”虽说着,可眼神却在贺纸鸢身上扫来扫去,看着她那隆起的肚子,更是眼神不对。
贺纸鸢下意识的将肚子往身后藏了藏,莫名觉得这位统领的眼神不太友好。
虽说这位二皇子妃出身低微,但是长相确实出挑,是京城中少有的明艳型长相,据说是皇子府的家生子,一辈子都在府中,不曾出去过。
也许是因为怀孕,显得贺纸鸢如今身材丰盈不少,她的原身是纤细小巧的类型,谁见了都夸一句灵动可人,但现在只要不说话,看着旁人,那上挑的眼尾就诉说着一种风情。
贺纸鸢微微欠身行礼:“有劳林统领。”说着抽出袖中的手帕将手掌上的灰尘擦拭干净,动作有条不紊,轻缓之间透露着一丝秀气。
沛芸和林统领眼中俱是闪过一丝异样,一向腹中无墨,行为粗野的二皇子妃,如今怎么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贺纸鸢身子不方便,她只能摸着肚子被搀扶进一辆新的马车里面,听沛芸说,这之前是因为他们在途中遇见了山匪。
还好贺纸鸢去林中小解,山匪劫了车队却没找到贺纸鸢,再加上带的人手够多,等到贺纸鸢回来的时候,仅仅是被无意蹭到摔在了地上就失去了意识。
....
她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庆幸原主是个不讲礼数的,竟然公然在野外小解,但是话说回来,若是原主不晕过去,是否就不会令她过来了?
贺纸鸢轻轻叹了口气,那双杏眼上添了一份惆怅,上一世的二皇子,冷冽中透着一股子疏离,再配上传闻中的暴行,妥妥的活阎王吗不是。
和这种人一起生活,简直是如履薄冰。
而且,自己腹中这个小郡王最后结果也不多好,上一世二皇子妃死后,小郡王便下落不明,有人说这和皇子妃死因有关,也有人说是二皇子一并处置了。
真真假假,无人在意真相。
再后来,也就是宫宴前夕,有人传着,小郡王被找到了,竟是被卖到了一处农家家里,那家因为没有儿子才想着买个男丁,但小郡王来了第二年,这对农家夫妻就生了儿子,这可把夫妻俩高兴坏了。
不可避免的,小郡王也就沦为了外人,整日砍柴烧火不说,还动不动就是一顿打骂,小小年纪吃不饱,被找到的时候七八岁的孩子像是五六岁一般瘦弱。
那时候贺纸鸢在祖父身边撒娇要出门去玩,她头一回来京城看什么都是新鲜的,乍然听到只觉得可怜,这般泼天的富贵,最终却让一个孩子成为了连农家汉的儿子都不如。
唏嘘过后,也就抛之脑后。
但贺纸鸢脑海里,是几乎没有原主的记忆的,最多只能想起个家世,大概就是小时候在府中过得凄惨,被人打压怕了,才会想着去爬主子的床。
沛芸偷偷坐在一边打量着皇子妃,以往皇子妃根本不可能让自己一起上马车上的,要是水烫了,梳头扯头发了,少是一顿辱骂,多的就是一顿板子了。
像今日这般和善还是头一遭。
马车继续在禁卫军的护送下往寺庙去,寺中早就备好了郎中,只听闻这二皇子妃中途遭了劫匪,受了惊吓,定要看看这小皇孙怎么样。
虽说当今圣上子嗣众多,但是孙辈却寥寥无几,只有两个孙女而已,所以贺纸鸢肚子里的这个,尤为重视。
贺纸鸢一身大红色的蜀锦,摸着滑滑的,虽然俗气但在她身上确实格外衬人气色,脚尖轻轻点在地上,娇艳的脸蛋令周围等候多时的奴才倒吸一口凉气。
为皇孙祈福这等大事,自然太后也是会在的。
方丈上前:“娘娘这边请。”
早已等在寺庙之外的迎春顿时开口拦住方丈:“大胆!你什么身份,也配走在前头。”
众人皆是一惊,且不说里头等着的是太后娘娘,就说这方丈是主持过多次祈福大典的人,那也是万万不可得罪的。
反观贺纸鸢这边带来的人,却神色并未有太多变化,一看便是习惯了。
贺纸鸢绞尽脑汁想了想,这迎春乃是自己的贴身丫鬟,沛芸是因为自己怀孕被临时调过来的,但迎春却是自自己成婚以来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
那么迎春为什么会早于自己站在了这里呢?
太后身边的嬷嬷脸色骤然难堪起来,这二皇子妃在自家跋扈一些就算了,出来了丢的必是皇家的脸。
她跟在太后身边已久,知晓太后不喜二皇子,也不喜二皇子妃,平日里不多交际,这会也必须要管一管了。
只是....
“啪——”
响亮的巴掌没有征兆的落在迎春的脸上,贺纸鸢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坚毅,她可不是菟丝花,她是当之无愧的名门贵女,最爱惜的就是名声和自己。
也绝不会被这种人败坏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