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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释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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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顾府里鸡飞狗跳、鸡犬不宁,字面意思的那种。

不知是谁家的狗撵着谁家的鸡,门房一个没留意,一鸡一狗直接私闯民宅了,在前院扑上跳下。

还引发了连锁反应,一群仆役也跟着扑上跳下,口中时不时叫嚷着“快包抄它”“哎呀又跑了”“你去那边我在这边”,场面无比混乱。

古代的走地鸡可不是吃素的,它能飞,上树上屋顶上围墙完全不在话下。为了防止家鸡越狱出逃,主人通常会定期给鸡修剪羽毛。

这只鸡的羽毛显然有一阵子没修剪了,虽然飞不上树,但能飞过灌木丛,很不好逮,若非如此,一鸡一狗不至于打上持久战。

而狗呢,是只狼狗,挺凶悍,没人敢上手去抓,也不能拿棒子直接敲死,赶又赶不走,不知是饿久了还是被激发了凶性,太执着了,撵在鸡屁股后穷追不舍。

两只畜生而已,也就随便哪个暗卫丢个暗器的事儿,可谁也没出手,就窝在各自的藏身点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热闹。

这可怪不得他们,公子有言在先,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出手。

何况那又不是自家的鸡狗,哪能随意处置。

前院动静如此之大,膳厅里用朝食的人自然也听到了,叶颜和长安直接用跑的,活像生怕多耽搁一秒就赶不上好戏一样,顾长卿则依旧不紧不慢。

很快抵达战场,长安这个不省事的立即指挥起来,在他的指令下,两个仆役小哥很快一头撞上了。

叶颜一瞅挺好玩,于是也跟着瞎嚷嚷起来,惹得顾长卿忍俊不禁。

这么闹了好一阵,一鸡一狗把一群人折腾得够呛,最后连后厨的花婶都惊动了,情急之下赶来,手里还拎着菜刀。

逮鸡可是花婶的专业活,随手拉个人把菜刀往对方手里一塞,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干。

很快逮着鸡,花婶正欲问问怎么回事,手里的鸡却被人一把夺走,只见小桃一手把鸡摁在地上,一手挥起菜刀,干脆利落剁了鸡头!

众人:( ° △°|||)︴

如同按了消音键,现场无比安静,连狗都不吭一声夹着尾巴跑了。

出了这口恶气,小桃终于舒坦了,不自觉露出一抹堪称诡异的笑。

这是憋了太久,心态直接崩了。

小桃无疑是逮鸡大队中最惨的受害者,期间撞了一回树,又扑进灌木丛两回,整个人狼狈不堪。

鸡头被剁了,鸡还扑腾几下,鲜血四溅,洒在白色地砖上格外醒目。

出于条件反射,叶颜第一时间别过头紧闭双眼。

仅仅一瞬而已,她睁眼扭头,复又看向地上的斑斑血迹。

然而下一刻,一只手掌遮住她的视线,掌心干燥温暖,与此同时,那人衣袖上的熏香味也传过来,稍稍缓解了她的不适感。

这一举动实属顾长卿下意识行为,醒过神来也没多想,顺其自然说了一句:“怕就别看。”

不料小姑娘反应挺大,一把挥开他的手不说,还耷拉个脸,一言不发扭身就走。

顾长卿怔望着自己的手掌,怅然若失,但更多的是不解。

这个举动称不上狎昵吧,至于让她如此气恼?

“公子你是不是傻!”瞧了个正着的长安也恼,“表达关怀可以,别说破啊,姑娘家都爱面子的!”

成熟稳重的顾长卿自然不会怼回一句“你才傻”,只陈述事实:“这种情况,按理说她该炸毛才对。”

炸毛是叶颜的“家乡话”,影响使然,叶颜身边的人多多少少都会一点她的“家乡话”。

“所以你每次都是故意惹姑娘炸毛的?”长安问。

“当然不是。”偶尔而已。

“所以姑娘为什么总在你跟前炸毛呢?难道你不该好好反思一下?”

公子:“……”

“算了算了,”长安摆摆手,“一时半会儿跟你讲不通,我先去看看姑娘,她早饭都没吃完,有点儿不对劲。”

小姑娘干饭向来最积极,从不让自己的五脏庙受委屈,这回饭才吃了一半,确实不对劲。

经长安这么一提醒,顾长卿也忧心起来,不禁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过度“压榨”小姑娘,以致她心里堵了不少气。

叶颜不宅,相反的,她挺爱热闹,也闲不住。

孟瑾年在顾府外一连等了两天没等到叶颜出门,压根不是顾长卿从中作梗,而是叶颜自己不想出门。

八千块一套的茶具啊!她又不是临江首富,八千块对于她这个升斗小民来说很多的好嘛!没心情,干啥都没心情,只惦记一件事,老板啥时候赔她一套新茶具。

追根究底,她的茶具是葬送在顾远之手里,她又没要求顾远之全额赔偿,只让赔一套相似的茶具而已,过分吗?别人怎么想无所谓,反正她认为很合理。

然而长安对叶颜的心路历程一无所知,暂时也没兴趣了解,只惦记一件事,帮公子除掉情敌。

于是叶颜就接到了紧急加班通知。

结果姓孟的突然走了,走得那叫一个干脆。

可通知已经发出去了,自然不好撤回,况且顾长卿是真缺钱。

小姑娘虽不乐意,但办起正事绝不偷懒含糊,一边在厨房里忙活,一边嘀嘀咕咕数落老板的不是——一贯如此,顾长卿便没多想。

这会儿被叶颜“嫌弃”了,又被长安误导,顾长卿终于开始反思,自己真有那么过分吗?

其实长安起初并不认为公子有什么错,长安有是非观,但比较薄弱,典型的帮亲不帮理。在公子喜欢上叶颜之前,叶颜是个外人,坑起来毫无心理负担;可在公子喜欢上叶颜之后,姑娘就是自家人了,长安心里的天平开始倾斜了。

眼下姑娘受了委屈,长安这棵墙头草全然忘了自己昔日的所作所为,转而抱怨起公子来。

但是吧,公子在他心里的分量是无可取代的,抱怨归抱怨,为公子排忧解难的职责不能丢。

长安端着盘糕点来到樨香院,只见姑娘蹲在院子中央,手里不知捏着什么,在地砖上画画。

这倒新鲜了,姑娘可没说过她会画画。

放轻脚步走近一瞧,长安一个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姑娘,你这画得也太……”到底不忍心在姑娘心情不好的时候打击她,长安及时改口,“妙了。”

不料姑娘喜滋滋地接了一句:“那是,水墨画本姑娘不行,素描还是可以的。”

叶颜真没吹牛,只是长安这个古代人看不懂她画的什么东西而已。

“这叫自行车,是一种代步工具,有两个轮子……”叶颜将手里的黑木炭当成教棍,解说起来,“这个是车架,这两个是车轮,这些细线是钢丝,中间这个叫车轴……人坐在这个位置,两只手扶住车把头,两只脚不断蹬脚踏板,自行车就能行驶了,比步行的速度快。”末了她歪着头问,“听懂了吗?”

她也不确定自己的解说是否全对,反正忽悠古人绝对够了。

被忽悠的古人表示完全听不懂,迷茫了好半晌才开口:“所以这到底是个啥?”

“自行车啊!我一开头就说了,这叫自行车!是一种代步工具!”你这小子到底有没有认真听讲?!

呵,教师职业生涯很短,职业病倒不小。

叶颜拿出为人师的基本素养,又是叽里呱啦一通解说。

“……所以呢?”长安依旧茫然。

他觉得姑娘在忽悠人,两个轮子的工具,人坐上去怎么可能不倒?

但姑娘说得有板有眼,什么“陀螺效应”、“摩擦力”、“惯性”,虽然完全听不懂,但感觉很符合姑娘家乡话里的“高大上”这个词。

大概是他孤陋寡闻了吧?

如此一想,长安果断结束这个只会显得他很无知的话题:“公子怕你饿着,让我给你送些糕点过来。”

“你家公子有这么好心?”叶颜十分怀疑且有理由怀疑那个奸商又在挖坑哄她跳。

“姑娘定是误会我家公子了,我家公子只是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时刻惦记着你的好呢!”还惦记你这个人,长安在心里偷偷补充。

“惦记着怎么榨干我的可利用价值还差不多!”这么一说,叶颜忽然有了点危机感,她并非真正的商业奇才,所谓“可利用价值”其实是在现代积攒的见识,而有限的见识好比一管牙膏,迟早会被挤光。

看来以后得省着点才行。

“无事献殷勤……”叶颜扫了一眼白瓷盘里的杏仁酥,警惕之意不要太明显,“说吧,你家公子究竟意欲何为?”

“姑娘你想多了,我家公子哪有什么意图,真的只是怕你饿着,让我给你送些糕点过来。”

“真的?”

“真的!”

“行吧,杏仁酥留下,你可以走了。”

长安看出来,姑娘心情确实不大好。

仔细想想,自打姓孟的上门闹过一通之后,姑娘就开始不对劲了,还有那句“下大雨那天碎了一地的悲剧”,长安始终没想明白是什么意思,问公子,公子反问他是不是咸萝卜吃多了,为了证明自己并非多管闲事之人,长安只得按下好奇。

可姑娘对公子的态度越来越古怪,长安不得不问一问。

这对冤家,一个少根筋,一个情窦未开,长安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恨不得直接把事儿挑明,省得他操碎了心还要被人讽刺多管闲事。

在姑娘对面蹲下,长安有些不确定地问:“姑娘,你在同我家公子置气吗?”

“这不是废话嘛!”姑娘很没好气地回道,“就你家公子那种掉进钱眼里拔都拔不出来的无良奸商,既不懂怜香惜玉,又没同情心,难怪一把年纪还娶不到老婆!”

“老婆”无疑是妻子的意思,结合句子很容易理解,“掉钱眼里拔都拔不出来的无良奸商”暂时无法澄清,“不懂怜香惜玉”长安十分认同,“一把年纪”是事实,“没同情心”从何说起?

“姑娘,其他的暂且不表,你说我家公子没同情心,这是何意?”

原本叶颜不想说,毕竟她人好端端的,可“八千块”犹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积怨既多且久的叶颜终于忍不住了,竹筒倒豆般把顾远之的种种不是一股脑列出。

听得长安目瞪口呆,一个接一个问号从他头顶上冒出来,直叹姑娘的家乡话太难理解。

“复嘿”?“船消组织”?“周扒皮”?“在店事巨里活不过十级”?“欧开”……

虽然理解不能,但不知为何,听着就让人感觉姑娘好惨、好惨,忍不住要为她掬一把同情泪。

这一说足足说了半个时辰,且某些槽点还被叶颜反复提起多次,可见她对自家老板的怨念有多深。

大意长安明白了,除去所谓的“臭毛病”,主要有两点:一是因为被公子阴了,姑娘咽不下这口气;二是因为公子“见死不救”,寒了她的心。

这就很有必要为公子澄清一下了。

“姑娘,我家公子的确坑了你,可其中另有隐情,我暂时不便言明。但我可以拿项上人头担保,我家公子坑你纯属无奈之举,且绝非为了他自己。”长安叹了口气,“姑娘不妨仔细想想,我家公子若是市侩之人,为何每年捐出那么多钱财救助百姓?为何秉持节俭之风?”

“至于‘见死不救’,就算我家公子没同情心,可作为东家,你回来之后,他总该问问情况吧?就算他丝毫不在意你的死活,可铺子都被人砸了,他总该报官吧?”

“不问,是因为已经了解情况!不报官,是因为清楚这是个误会!”

“你家公子如何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了解清楚情况的?”素来严谨的叶老师提出质疑。

“自然是救你去了!”长安真为他家公子的别扭性子感到捉急,这么大的事居然都不解释一下,姑娘竟也憋着,不憋出心结才怪。

长安以为澄清误会,便可解开姑娘的心结,哪承想——

只见姑娘恍然大悟状,随即猛地一拍大腿:“好一个顾远之,竟偷偷摸摸听人墙角,太不礼貌了!”

长安心好累:姑娘可太会懂抓重点了!

叶颜当然会抓重点:“顾远之有什么苦衷、捐过多少款、有多节俭,跟我这个受害者有关系吗?品行高洁之人出于某些苦衷而主动犯罪,就不用负刑事责任了?”

“我没追究责任,正是念在顾远之做过那么多善事的份上,否则我岂会任人拿捏?我大度不跟顾远之计较,结果反倒助长了他的气焰,道歉没一句,还总给我脸色瞧!还总训我!他咋不上天呢!”

她语速太快,长安压根插不上嘴。

“还有,员工在工作期间,雇主有义务为该员工的人身安全负责!员工遇险,雇主施救理所应当!员工脱险之后,雇主理应安抚一下受惊的员工!就算你们这没有劳动法,基本的人情世故总该有吧?”

“我说那奸商怎会无缘无故关心我饿不饿,合着是让你PUA我来了!呵!说得顾远之比窦娥还冤,又显得我无理取闹,着实可笑!”

“说完了吗?”又一次“偷偷摸摸听人墙角”的某奸商冷不丁开口。

“你们这的受害者连发言权都没有吗,还给不给人活路了!”正在气头上的叶颜直接吼上了,吼完才察觉不对劲,一抬头就对上她老板意味不明的视线,莫名有点小心虚。

好心办成坏事的长安正要开溜,不料姑娘竟直接扑上来一把揪住他的腰带,抓得死紧!

“不许走!”好歹留下来给她壮胆。

长安欲哭无泪:冤有头债有主,别牵连无辜之人啊!

顾长卿额角青筋狠狠一跳,“成何体统”这四个字在舌尖滚了一圈,最终被他连带着不悦的情绪一并咽进了肚子里。

听小姑娘的意思,显然一直误以为他是刻意摆架子,此时若再“训人”,指不定又要被她追加一条罪状,譬如“死性不改”之类。

而且,这小姑娘并非他以为的不通世故,分明是过于不拘小节。

“叶姑娘,我们单独聊聊。”顾长卿道。

“过于不拘小节”的叶姑娘义正辞严地拒绝:“孤男寡女不能共处一室,一个院子也不行!”

“……”顾长卿有点牙痒痒,“处一下,一两银子。”

“好呀。”小姑娘毫不犹豫撒手,眉开眼笑。

长安:原来姑娘的节操只值区区一两银子?

叶颜卖的是节操吗?不,她卖的是“调和剂”。

这种针锋相对的局势,无论谁先妥协都会颜面不保,因此需要一个媒介来充当调和剂,避免冲突发生。

收了银子,叶颜客客气气把老板请进客厅,又问老板喝不喝茶。

“不必,直接说事吧。”顾长卿只想速战速决,因为他发现了,在这小姑娘面前,他很难稳住情绪。

自打对上叶颜,顾长卿看似步步为营,占尽上风,实则节节败退,力不从心。

她是生意场失利,而他,是情场失意。

她想要的无非是钱,他想谈的却是情。

有情人对无心人,早已定输赢。

“叶姑娘,坑你是我不对,没有及时给你一个交代则是错上加错,但这个交代我目前还给不了你,所以只能先向你致歉,再稍作补偿。你觉得多少合适,开个价。”

叶颜想了想,竖起一根食指。

“一成股份是吧,没问题。”顾长卿一口答应,“年底盘账时,我保证分文不少算给你。”

然而出乎意料,小姑娘似受到惊吓一般,一下缩起手指,连忙摇头否认:“不是不是,老板你误会了,我要的是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顾长卿讶然。

“嗯,一两银子!”小姑娘突然有些难为情起来,小声道,“其实…我那都是气话。”

紧接着她端正坐姿,态度罕见的认真,久违的沉稳气度又回来了。

“我的确气你言而无信不假,但我不是个不知好歹、不识抬举的人,我一个没资历的职场新人,能得到老板你的赏识和信任,是我莫大的荣幸,你给我一个安身之所,又教我做生意,这些都是恩情,我一直铭记于心。”

“既然你都向我道歉了,又说要给我补偿,那我就原谅你啦,再收你一两银子作为补偿费。”

嗯,八千块可算回来了。

“至于我怪你见死不救,一场误会而已,但这个误会不是我一人造成的,咱俩都有错,就算扯平了。”

顾长卿又一次情绪不稳了,但这回与以往截然相反,整颗凉透的心像被放入温泉里泡过,紧接着又丢进暖炉,渐渐滚烫起来。

“这些都是你的心里话?”被这小姑娘数落了几个月,还处处和他对着干,此刻她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顾长卿着实难以置信。

“当然了!”小姑娘眨眨眼,“我是不是特别通情达理识大体?”

顾长卿失笑:“通情达理还能从我身上找出一大堆‘臭毛病’?”

“我才没有刻意在你身上找什么臭毛病,这属于两个不同地区的人有文化差异,你不也一样看不惯我的言行举止,总是拿你的准则来纠正我?”

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个理,顾长卿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

“不过有一点我要事先声明。”小姑娘突然表情严肃。

“?”

“若你再让我加班且不给加班费,我还是会不遗余力的吐槽你,不然你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我也会憋出毛病的。”

能得她这番好话,顾长卿已满心欢喜,哪还会跟一个小姑娘计较,笑着道:“好,尽管吐槽。”只要别嫌弃他就行。

“对了,我有一事不明。”机会难得,此时不问,以后就不好问了。

“老板但说无妨。”八千块到手,叶颜服务态度不要太好,都快赶上网店客服了。

顾长卿想了想,选了种比较委婉的说法:“在你家乡,捂住他人双眼是很无礼的举止吗?”

严谨的叶老师认真解释:“如果事出有因或亲朋好友之间的笑闹,算不上无礼。”

“那我——”

“你那是出于善意,自然也不算无礼。”

“那你——”

“嗐,原来你担心我介意呀?”

顾长卿下意识点点头,旋即又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我是担心唐突了叶姑娘而不自知,若能提前知晓姑娘家乡有何忌讳,日后我也好多加留意,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身为现代人的叶颜当然不会因为老板的一个小小善意举动而气恼或炸毛或心里泛起涟漪。

她是恨自己不争气。

叶颜的父亲是一名刑警,刑警这个职业常在死亡线边缘徘徊不说,还少有时间陪伴家人;叶颜的母亲有自己的工作室,忙于事业,同样少有时间陪伴女儿。

毫不保留地说,叶颜几乎是在极度缺少家人照顾和陪伴的环境中自我摸索着长大的。

叶颜的父母并没有因为对方忙于自己的事业而感情不睦,但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叶颜却失去了对婚姻的基本向往。

准确来讲,是失望过太多次,导致她对情感的需求一再下跌。

但血缘亲情是割舍不掉的,少不知事时她怨恨过父母,长大了自然懂得了谅解,不再埋怨,并且开始向父母靠近,选了法医学和犯罪心理学这两个专业。

一个学法医的人怎会被山匪头子的死状轻易吓晕呢?那她如何面对尸体,更别提操刀了。

一个有正确道德观的人又怎会在明知客栈失火极可能与她有关的情况下却不去验尸查找真相?不仅仅是自私的基因诱使她趋利避害,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办不到。

在叶颜大三那年,叶家一家三口出省自驾游,发生车祸,车子翻进路边的山沟里,父母双双离世。

自那后,她患上严重的PTSD,起初连血都见不得,更别说面对尸体、解剖尸体了。

在她心理问题最严重的那段日子,她几乎把自己完全封闭起来,不愿跟人交流,日日窝在厨房里捣鼓。

她很难不自责,自责年少时的不懂事,让父母操碎了心;自责车子翻下山时自己不够冷静,妈妈第一时间将她紧紧护在怀里,而她头脑一片空白;自责眼睁睁看着父母的生命在自己眼前一点一点流失,而她什么也做不了。

所幸的是,叶颜具备专业的心理学知识,她这个人又一贯理性,这才没有任由自己自暴自弃。

她是个成年人,理应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也不枉父母养育她一场。

可惜医者不自医,叶颜只好去看心理医生。

一个心理学专业的患者无疑会大大增加心理治疗的难度,何况叶母也是一名心理医生,叶颜十分了解心理治疗的流程和话术,既有心理准备,又有本能的心理防御机制,反而使得为她进行心理疏导的心理医生常常产生无力感、挫败感,差点没把自己给搭进去。

所以叶颜的应激障碍一直没根除,症状虽有所缓解,但也仅限于在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面对血和尸体时不至于应激过度,生理和心理的不适依旧不可避免,解剖尸体则完全办不到。

她也试过强迫自己去适应,她舍不得也不甘心放弃法医学,可结果就是这么苍白无力。

成为法医一度是叶颜的梦想,不过这个梦想随着亲人的离世也变得似乎没那么重要了,它成为一颗难消的朱砂痣,成为一滴落在心头的蚊子血,不痛不痒,只会遗憾。

这些事显然不适合告诉顾远之,叶颜只好拿自己有轻微晕血症这个借口糊弄,管他信不信。

话说回来,顾远之何曾信过她的说辞?

不过是一个谎话连篇,一个不予追究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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