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吗
《当假千金撩走真少爷》/《拳拳》
文/温文尔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2023.10.17
-
2016年初。
二月的安市依旧冷得刺骨。
寒风和小雪被紧闭的玻璃窗隔绝在教室外，天花板上的中央空调“呼呼”地吹着暖风。
开学第一天，没有正式排课，报到时限是下午两点前。
高二七班的教室里，十几个人零散坐着，埋头奋笔疾书。上午提前返校的，几乎都是为了赶作业。
靠窗第五排的座位，趴着一个纤细的人影。
女孩的脸被埋在交叠的手臂里，只有一头长发铺散在背上。
长度过腰，墨一样黑，根根分明，却又足够浓密，柔顺得像最上等的丝绸，一层叠着一层，服帖地裹住主人的身体。
她的前后左右空了一圈，路过的人都有意放轻脚步，不想，也不敢扰她休息。
另一个角落，几个女生一边抄写，一边讨论彼此的新发型。
十四中是省重点，学校规定不能化妆，颜值至少一半靠发型决定。
“这是那个韩剧女主角同款刘海吧，雯雯你哪里剪的？”
“垠达广场ZT造型的总监，六百多。”
“啧，就剪个刘海，太奢侈了！”
方雯下巴微抬，很享受同学的羡慕。她父母都是大公司高管，年薪百万，家庭条件在班上能排前几。
她问同桌：“晓莉你怎么拉直了？感觉不太适合你。”
邱晓莉郁闷地扒拉着发尾，她发量少，做了离子烫以后贴着头皮，看起来只显得头大脸大。
“我就是想试试，”邱晓莉说着，转向窗边，片刻后丧气地耷拉下肩，“这也差太多了。”
女生们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秒懂。
邱晓莉没有放弃黑长直的梦想：“你们觉得，我去找大小姐问问她用哪个牌子的洗护行吗？”
有人摇头，压低声音：“我听说，大小姐从来不自己洗头的。”
“不洗头？！！”
“是不自、己、洗。她两三天会去一次ZT，首席专人服务，每周都做护理，一次几千呢！”
旁人听了也不意外：“毕竟是大小姐，整个垠达都是她家的。”
窗边安睡的女孩，七班人口中的“大小姐”，是安市首富霍家的女儿，霍觅雪。
霍家是最早一批做房地产的，赶上了开放的好时候，开发的小区和综合商场遍布东南各省份，去年财富榜上公开的家族资产千亿级。
有人算过，十四中余下几千师生的身家加起来都赶不上。
她花六百剪一次刘海是奢侈，霍觅雪每个月头发护理上万是正常，方雯顿时没了显摆的兴致。
差距太大，连嫉妒都有点自不量力。
方雯在心里不知第几次道：既然是大小姐，就该去读那些私立贵族学校，来十四中有什么意思。
边上有个男生插嘴：“我是不懂那些奢侈品衣服包包，我只感觉大小姐全身看起来，最贵的就是她的头发。”
邱晓莉点头附和：“好想摸一摸哦，手感一定超棒，难得吴桐不在。”
众人笑骂：“冒犯大小姐，你big胆！”
-
霍觅雪在做梦。
梦里，两个场景循环交替。
一会儿是六岁的她，趴在一个瘦弱稚嫩的背上。
一会儿是十六岁的她，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打横抱在怀里。
视线所及，在他右颈窝处，有一块几公分长、形似火焰的深色胎记，随着他的跑动上下轻晃，仿佛真的燃烧了起来。
是同一个人。
霍觅雪抬起头，想看清他的面容。
眨了几下眼睛后，她发现自己既不是在偏远黑暗的乡村，也不是在阳光明媚的操场。
那朵火焰自然随着梦境一起消散，眼前只有写了一半的数学卷子。
寒假她跟父母弟弟出国，落了不少作业，昨天刚回来，准备今早到学校能补多少是多少。
可时差没倒好，刚才没写多久就睡着了。
同桌空着，吴桐在桌板上压了一张“去拿午饭”的便签。
霍觅雪拿起笔继续做题，十五分钟后，被第一道大题难住。
她的成绩一般，在七班这个理科普通班排在中游偏下。
以十四中近几年的重点率估计，如果她按部就班地读完高二高三参加高考，明年大概只能保二本争一本。
对此，霍觅雪本人和父母都没太在意。
她有先天心脏病，小学、初中各做过一次大手术，初二之前，一年有四个月在医院躺着。
父母不让她劳累，以至于她过去花在学习上的时间精力可能还不到其他学生平均的三分之一。
这样她还能顺利考上省重点，虽然是美术特长生，已经够聪明了。
霍觅雪有些自恋地肯定道。
等今年五六月份再做一次微创，她就能和普通人一样健康，然后发愤图强考清北——
才怪！
因为身体的关系，她从小懒散惯了，想要什么，以霍家的财力都能轻松得到，实在刻苦不起来。
霍觅雪一时找不到解题思路，并不死磕，放下笔打开手机。
刷一刷朋友圈和微博，看一话刚更新的漫画，回几条家里人的消息，切换程序时不小心点到了备忘录。
置顶的是一张《To Do List》。
霍觅雪咬着唇，犹豫了一会儿，没切出去。
小时候她爱胡思乱想，十岁以前一直都以为自己的病很严重，随时可能会死掉，所以列了一堆愿望清单，小小年纪立志要“死而无憾”。
打卡似的一条条实现特别给人满足感。
即便她后来知道，只要好好养着就不会有性命之忧，这个习惯也一直保持着。
她点开清单。
上面罗列的事项每年都在减少又增加，最新的、还没完成的只剩两行、四个字——
暗恋。
恋爱。
这是她十三岁看了电影《初恋这件小事》以后写下的。
那会儿她正等着第二次开胸，父母看到并没有生气，一个说“妈妈帮不了你”，一个说“爸爸不太想帮你”，需要她养好身体自己加油。
霍觅雪想到刚才的梦。
最近，她总是梦到那团火焰。
手指在屏幕上停顿许久，在最后加了一个火焰的表情符号。
霍觅雪做完这个只有自己明白的重要决定，吐了一口气。
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缩小版的她。
小人穿上迷彩服，端起狙击枪，摆好瞄准的姿势，代表进攻的超燃BGM响起，仿佛有一道机械音响在耳边宣告——
Target Lock！
-
邱晓莉一直用余光观察霍觅雪。
她睡醒之后，挺直身子，随手撩了一把头发，恰好窗外雪后初晴，长发映着阳光，光泽似粼粼水波。
见霍觅雪没写多久就停笔，邱晓莉抱着一叠卷子起身。
她是高二分文理才来的七班，上学期从来没跟霍觅雪说过话。
班上至少有一半人没跟霍觅雪说过话。
十四中要求住校，霍觅雪是极少数走读生之一，每天有司机开豪车接送上下学。
听说她身体不好，不参加晚自习、体育课和课外活动，身边还有一个形影不离的吴桐照顾她，帮她处理琐事、对外交际。
跟霍觅雪的家境一样出名的，是她的“高冷”。
有人说她是仗着有钱目中无人，有人觉得有钱到霍家这种程度，跟普通人有壁很正常。
总之，没人见过霍觅雪在学校里跟吴桐之外的哪个同学有过多的交集。
但邱晓莉真的很想跟霍觅雪交朋友。
她太羡慕、太喜欢霍觅雪那头漂亮贵气的黑长直了！
邱晓莉慢吞吞地走到霍觅雪桌前：“大、大小姐。”
她紧张得手心出汗，不注意叫出了这个他们在背后带有三分调侃的称呼。
霍觅雪抬起头，依旧面无表情，眉头微蹙，眼神略带疑惑。
邱晓莉不由退后一小步。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一米之内、面对面看霍觅雪。
确实感觉很高冷！
也很漂亮。
冷白皮，小鹅蛋脸，三庭五眼，五官无论单拎出哪个都很精致，拼凑到一起就是最标准的美。
虽说每个人的审美不同，可霍觅雪是那种，你不一定觉得她最好看，但绝不会说她不好看的人。
在钟爱黑长直的邱晓莉这儿，霍觅雪就是当之无愧的班花、校花。
看邱晓莉一脸呆相，霍觅雪先开口：“有什么事吗？”
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美色壮人胆，邱晓莉回神：“我这儿有数学课代表的卷子，你要不要一起抄、参考参考？”
霍觅雪摇头：“谢谢，不用。”
邱晓莉又问：“食堂晚上才开，我们中午准备叫外卖，你要一起吗？”
“也不用。”有人在身后回答她。
邱晓莉吓了一跳，回头，看见一个又瘦又高的短发女生拎着保温盒。
吴桐绕过邱晓莉，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插在两人中间：“我们正准备吃饭，多谢。”
邱晓莉只能“哦”。
霍觅雪对邱晓莉点了下头，随后把注意力都转到吴桐和她手中的餐盒上。
邱晓莉看吴桐动作细致地整理桌面、摆饭，给霍觅雪递碗筷纸巾，两人都没再给她眼神，知道这次交友尝试算失败了。
她神情低落地回到座位，听方雯小声酸道：“大清亡了几百年，还让人全家当奴才呢。”
吴桐妈妈是霍家保姆，继父是霍家司机，她本人跟在霍觅雪身后同进同出。
他们会叫霍觅雪“大小姐”，也是因为之前听到过几次吴桐叫“小姐”。
邱晓莉更羡慕吴桐：“你别这么说，她们看起来就是好闺蜜。”
-
下午五点，各科课代表开始收作业，纪律委员在点人头。
教室已经被填满，最后一排的空位特别显眼。
“那谁呢？一直没来？同寝的问问。”
“刚问过，说到楼下了。”
另一边，吴桐准点收到继父的信息，对纪委打招呼：“我们先走了。”
纪委比了个OK。
霍觅雪穿好外套，和吴桐先后离座。
教室后门正对楼梯，离门还有一米远时，霍觅雪的视野里突然多出一个人影。
心脏重重一跳。
那人来得太快，十几级台阶只用了三步，像是一眨眼凭空从地底下变出来的。
再一眨眼，就闪现到她面前。
一米八几的个子，留着普通的短寸，眉眼深邃，鼻梁高挺，棱角分明。
本来是能称得上帅气的长相，但偏黑的肤色、比寻常青春期少年宽阔健壮许多的身躯，给他平添几分成熟和凶悍。
霍觅雪脚下变成小碎步，即将与他在仅有一米宽的门框处交会。
没有发生“一头撞入你怀中”的小言戏码。
他注意到霍觅雪，侧过来给她让出空间。
两人错身。
时间仿佛在一瞬放慢。
最近时，她的额头与他的胸口相隔不到十公分。
一股灼热的风从霍觅雪身边席卷而过。
他身上穿着一件夹棉棒球服，拉链敞开，里面是一件浅色T恤。
霍觅雪能看清布料下起伏的肌肉轮廓。
她心里闪过乱七八糟的念头——
像个行走的火炉。
一定没穿秋衣。
胸挺大的。
霍觅雪微微抬眼，视线落在他宽松的领口。
她的眼底映出一朵火焰。
身后几个男生叫他名字：
“林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