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定吗
霍世昌离开病房后,大家明显松了口气。
霍觅雪捂嘴笑:“我爸又不是魔鬼。”
“那可是首富爸爸!天凉王破!”邱晓莉惊叹,又走到霍觅雪床边。
她之前对霍觅雪的病不太有概念,上周百度完做了两天噩梦,这会儿都不敢伸手碰她,问:“以后就都好了吗?跟普通人一样?”
霍觅雪点点头:“我很小就开始治疗了,这回相当于是最后打个小补丁,正式升级到完全版本。”
吴桐拉住她没有输液的手,难得露出与年龄相符的轻松笑脸:“没事就好。”
边上,林炀被何子默和封绍言一左一右揽住肩膀:“厉害了,我的炀!”
“真有你的,霍董都拿下了,那你是不是要跟我们一起出国啊?”
林炀嘴角扯动:“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不管哪样,霍觅雪能康复就是最大的好事,”关盛笑眯眯地说,“值得庆祝。”
霍觅雪:“千万别客气,我爸开口,要是没让你们尽兴,桐桐会被他说的。”
吴桐附和:“嗯,想想吃什么,越贵越好。”
“海底捞走起!”
“有没有点追求啊,我想吃海鲜自助。”
“还是金记私房菜,老封都订不到位置,霍董肯定有VIP。”
关盛道:“这里挤,别吵她了,我们出去说吧。”
小伙伴们秒懂另一层含义。
“哦~”
“明白!”
“不吵他——们。”
五人鱼贯而出,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霍觅雪期待地看向林炀,发现他居然在走神,等了好久也没见他有动作,出声叫魂:“怎么傻站着,过来坐啊!”
“林炀?林炀!”
“……哦。”
林炀慢吞吞地走过来。
霍觅雪看见他手里拎着的保温盒,问:“这是什么?何阿姨给我做的?她今天怎么没来?”
“鸡肉砂锅粥。她要出摊,又知道我有伴,就不来了,你现在想喝吗?”
“想,就是还挂着针,”霍觅雪动了动右手示意,装作苦恼,“怎么办呢?”
林炀用行动代替回答。
他坐近了些,把保温盒打开,一手端着,另一只手拿勺子,小心送到霍觅雪嘴边。
“啊~”
霍觅雪吃得特别做作,小声音不断,看得林炀眉眼逐渐柔软。
霍觅雪也被他的温柔蛊惑,不自觉把满满一碗粥都喝完,撑着了:“嗝!”
林炀终于露出今天第一个微笑,拿纸巾给她擦嘴:“吃不下就剩着。”
“何阿姨的心意可不能浪费,嗝!”霍觅雪手轻揉着肠胃,“林炀,我忽然觉得,你好像有点像我爸哎!”
林炀:“……什么?”
霍觅雪伸手摆弄他的脸,凑近细看,在某个角度停住:“这样,真的有点像!”
“还有哦,你性格也很爹系。”霍觅雪像发现新大陆,惊讶又兴奋捂住嘴,“这难道说明我有点恋父情结?”
“不要乱说,”林炀无奈,“不是什么好词。”
“开个玩笑嘛,放轻松,”霍觅雪手指在他眉间虚点,“一直皱着,会长皱纹的。”
今天从林炀进门起,她就察觉到他的情绪有些异常。
“没事,就是昨天喝了杯咖啡,睡得比较晚。”
林炀抓住她的手指拉下来,看了一眼:“指甲有点长了。”
霍觅雪忙道:“指甲刀在床头柜的抽屉里。”
在她的精准指挥下,林炀很快找到了工具,再坐回来时,霍觅雪端正坐好,双手往前伸,掌心朝下,十指分开,眼巴巴地看着他。
林炀低笑,先在腿上垫了几张纸巾,再拉过她的手,耐心细致地给她修剪指甲,剪完左手,又用小锉刀把边缘轮廓磨圆滑,再更小心地去剪她挂着点滴的右手。
掉落的甲片被纸巾接着,没弄脏床铺。
霍觅雪数完他的睫毛,问:“我下周可以出院了,回学校陪你们考期末吧?”
林炀注意力都在她的指尖,简单应道:“好。”
“我想看你打拳。”
“好。”
“还想吃你亲手做的饼。”
“好。”
“要不我们一起出国吧!”
“……”
“好”字含在嘴里,差点顺口答应,林炀抬头,对上她狡黠的眼神:“想诈我。”
“没有啊,我说真的,”霍觅雪左手托着脸,“我先前没想到,刚才听封绍言说才反应过来,你可以跟桐桐一样陪我出国啊。”
吴桐七岁就开始陪伴她,之后商婉想把她培养成霍觅雪的助理,留学费用由霍家全包,再加上一个林炀不难。
“我妈都告诉我了,林叔叔何阿姨当年帮了她大忙,你又救过我,我去跟他们说,让他们资助你,他们肯定会同意的。”
霍觅雪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霍家报答林家,两人不用异地,林炀也不必拼命去考211、985。
“……对不起,”林炀半垂着眼,“我不能接受,我爸妈也不会接受的。”
霍觅雪“哦”了一声,不勉强他:“那好吧。”
林炀帮她摆好枕头,扶她靠回到床头,又揉了揉她的发顶:“别想那么多,先养好身体。”
霍觅雪打了个哈欠,吃饱就想睡,嘴里含糊不清道:“是不是快12点了?你和他们去吃饭吧。”
林炀:“我还有点事,中午自己随便吃点就好,刚刚发微信跟吴桐说过了。”
“那你也去忙你的,我睡会。”霍觅雪越躺越平。
她这种快乐养生小孩,向来说睡就睡,不出十分钟呼吸就变得平稳舒缓。
她并没有听见林炀离开之前,几不可闻的又一声“对不起”。
-
林炀下楼,走出医院大门,叫的出租车正好抵达。
他坐进后排,司机跟他确认:“尾号1943,去迪安鉴定中心?”
“嗯。”
半小时后,林炀抵达目的地。
他在门口站了十分钟,做了几次深呼吸,终于下定决心,踏进鉴定中心大门。
“欢迎光临,”前台微笑询问,“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林炀摇头,“我想做亲子鉴定,最快多久能出结果?”
前台递给他一张业务宣传册:“为了保证结果的准确性,我们会安排不同的检验员做两次检测,一般情况需要7个工作日左右。”
林炀不想再煎熬一周,问:“我看网上说,可以加急,当天就能拿?”
“您确实有需求的话,首次检测结果5小时后就能出来,7天后我们会再把复检报告发送给你,需要付一笔加急费用。”
“多少钱?”
“检测费1000每人,加急600每人。”
三个人将近5000,不是普通学生能随意拿出来数目。
还好林炀平常用钱节省,这么多年压岁钱都存着,前两年又有早餐代购的进项,眼睛都不眨就扫码支付。
滴的一声,余额降到三位数。
林炀没有半点心疼,催促道:“现在能做了吧?”
“好的,您跟我来。”
前台带林炀走到另一个房间,很快,换成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眼镜的检测员来接待他:“登记一下姓名、身份证号、手机号,以及是司法用途还是私人用途。”
林炀接过表格和笔,身份证写到一半,问:“你们这会保密吧?我还差两个月成年,有关系吗?”
检测员道:“《民法典》规定,八周岁以上就可以进行与年龄、智力相适应的民事活动,满十六岁且以劳动收入作为主要生活来源的,视为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如果是私人用途,我们会严格按照章程保密的。”
林炀迅速填完,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东西。
“这些头发、这把牙刷是一个人的。”
“第二个人有头发、指甲,还有这个勺子,没有洗过。”
检测员大致看了下,点头:“可以,第三个人呢?”
林炀:“是我。”
林炀被人带去采了血、做口腔拭子,之后回到休息室。
前台给他端来水和小零食糖果:“您是要在这儿等吗?”
“嗯。”
前台看了下时间:“大概一小时后会告诉您样本是否有效,取样成功后,6点就能出首次结果了。”
林炀道谢。
看出他精神不济,前台没再打扰。
时针一格一格往前走。
林炀的准备很充分,没有出现无法提取样本的情况。
不知不觉,他靠着沙发背陷入不安的浅眠。
大脑皮层越发活跃,将乱成麻团的思绪一层层抽丝剥茧。
越不希望发生什么,就越忍不住去证明什么。
怎么可能抱错十八年没被发现呢?
那又为什么不可能呢?
正规医院不允许查胎儿性别,两位妈妈对自己生男生女没有预测;
林建国能给商婉献血,所以不会出现那种简单靠血型就能判断非亲生的情形;
一个遗传了何玉莲的先天心脏病,一个是早产儿,刚出生时体质偏差得八斤八两。
同个产房,同一拨医生护士,同时剖腹产,可能就在几个小时里的某个不起眼的环节,失误出现,两个孩子就此错位。
这可能是林炀前十八年人生里,过得最煎熬的五个小时。
终于,检测员走出实验室,手上拿着一个档案袋:“林炀先生在吗?”
林炀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步跑过去,没等他再说别的,几乎是凶猛地把档案袋抢过来打开。
检测员道:“这是初次结果,7天后还会给你发送复检报告,不过初次结果的准确率也在90%以上。”
“谢谢。”报告上有一堆林炀看不懂的术语,他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支持检材1(中年女性)是检材2(年轻女性)的生物学母亲,不支持检材1是检材3(年轻男性)的生物学母亲。”
-
晚上七点,林炀再度返回医院。
病房里不见霍觅雪,只看见商婉在整理东西的背影。
他心跳失速,慌忙转身。
“炀炀?”商婉听见响动,回头见是他,惊讶道,“老霍说你们同学几个上午才来过,怎么现在又过来了。”
林炀转回来,低着头说:“我,我来拿保温盒。”
“噢,已经洗好了,你等会儿。”商婉问,“小咪被保姆带到楼下小公园散步了,你过来的时候有看到吗?要不要去找她?还是进来坐着等她?”
林炀摇头:“不用了,我就回家。”
“行,东西拿着。”商婉把保温盒用袋子装好递给他。
林炀接过时,与商婉的手指短暂相触。
商婉的手明显和何玉莲的粗糙不同,看得出养尊处优、精心保养,又和何玉莲同样温暖。
这是他真正的妈妈的手。
“商阿姨,”林炀声音有着无法控制的轻颤,“我有话想跟你说。”